不是变态,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过得半盏茶的功夫,我再拿小镜照照,脸上果然又多出三五个鼓包。
我俩一个咬一个防,端得是行云流水。及至我跌坐在地,乐心儿方哎呀一声叫出来。
我叉着腿坐在地上,一边呸呸吐出血水一边看着他笑。
我假装没听见,自己抻着袖口胡乱ກ擦干面颊๐,同时遮住一脸的苦笑:我哪里是生气?只是自惭形秽罢了。
墨潜轻笑一声,压着嗓子用气音揶揄我:“真是没用。人家还没怎么的你就气成这个ฐ样子,若你见到他俩裸裎相对时,岂不先给自己活活气死了?”
尉迟翎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眼看向我,突然瞪大眼睛愣在当场。
心念电转之ใ间,我伸手掀开车帘,让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正色叫他:“翎哥。”
我向他低声道谢:“麻烦墨叔了。”
墨潜一愣,仔细地瞧我一眼,片刻方点头答应:“行,我记下了。”说罢叫来小二低声吩咐几句。店伙计连声应是,过不多时便将一把钥匙交到他手上,又道热水正在烧着,过不多时便好,他会帮忙送上去。
我拉住他袖子。
药何涣抿着嘴不说话。
药何涣漫不经心地平平解释:“他是往年和正道抢地盘时豢养的做开路先锋用的药人。当时养了三十九个,怕他们怕死不敢往前冲,或是被捉到之后泄露了魔教的位置,用药养着的时候都先给弄傻了,用起来果然顺ิ手很多。——现在只剩下他一个ฐ了,倒是不太舍得杀了,圈着留แ个纪念也是好的。”
我转头看一眼笼中的药人,那人正好睁眼,看着我咧嘴一乐,长满脓包的嘴角流下一道浑浊的口涎ๆ,满嘴黄牙仿佛四十年烟龄的老烟枪,看得我胃里一阵阵地犯恶心,心中不由更加抵触。
我内心长叹一声,认命地拔腿跟上,口中仍旧高高低低地叫骂:“死猴子你给我站住!有本事咱俩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阿四兄,你是单纯寂寞了还是真的有正经事找我啊?
东方历随之也落一枚白子,看着我莞尔一笑,虽有些虚情假意,但亦是如春风化雨,仿佛白玉雕成的神仙姐姐恍然变成了真人,美貌还在其次,冲击力却是十分巨大:“这问题太过讨巧。我不愿答。”
他既如此说,我也再没什么推辞的理由á,于是捻起一枚棋子,先在星位上落子:“我该从你这里知道些什么?”
我这几日与祠堂十分有缘,兜兜转转总是回到这里。倒十分像是游戏里做任务,任务不完成便无法展开剧ຕ情。只不知这神秘任务完成之后,我是顶ะ着东方情的名头苟延残喘,还是功成身死,令楚修竹与东方储父女团聚?
我思索片刻便笑道:“原来如此。长老请随我来。”
话音刚ธ落,便见东面有两人徐徐飘来落在地上,一个ฐ人光头胖脸仿佛发面馒头成,大概就是方才喊话之人,另一个前血迹点点,头深深垂着,……看身形,竟是程铮!
那人怒哼一声,一手按着盖子刚ธ要有所动作,却突听得东、南两ä个方位几乎同时有人喝道:“且慢!”“慢!”前一句是大喊出来,后一句却是千里传音。
楚修竹施展轻功几步赶到我面前,还未站稳便连珠似的埋怨:“大清早的又跑这儿疯什么?池边都是青苔,一旦脚๐一滑,摔下去可怎么办?这么เ大个人了还这般鲁莽,看我不告诉师叔爷去!”
我懊恼地缩手起身,拍拍身上浮土,冲着匆匆跑来的楚修竹笑着招呼:“早啊,师姐。”
药先生连连摇头,取过纸笔写道:“耳朵与脑子无关,是你体内寒气太重,经脉ำ迟滞影响耳道的缘故。我虽然会帮你用药,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什么时候将你体内的寒气收服了,什么เ时候你的耳朵才能ม彻底好了。”
我看得费劲,连忙指着耳朵问他:“眼睛既已好了,耳朵什么时候能复原?这样读唇费劲得很,还容易看错。”
药先生唔一声答应:“在这儿呢,别催。——不太好办。”
我抽抽鼻子,确定三人还在屋里,试探着叫他:“狗剩先生?”
程铮只得答应。
说罢慢条斯理地演示ิ了三遍,便赶程铮出去:“你就算再担心她,一个ฐ时辰总还等得吧?要是你实在闲的没事,就帮向老二打猎去!”
他看一眼程铮,又嬉皮笑脸地转眼看看我:“还用我继续说下去?”
药先生放下纸笔,看着我重复:“药浴,脱光。”也学我扭头看一眼程铮,似笑非笑地,“害羞?怕我吗?我要是努力一点,孙子都有你这么大了。——怕程铮吗?不用了吧。你身上还带着我做给程铮的金疮药的独特香气,从气味的浓度上看,大概是三四个月前。但你胳ฑ膊腿上却没有伤,而且他三个ฐ月前还在华山派。不过你说,他是五个月前送你去青阳派学武的,我大胆猜测,你八岁之ใ前没骑过马,他第一次用不知道剂量……”
“不然还要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药先生轻戳我额头一记,又垂头拧身地做出水莲花般不胜娇羞的姿态,“讨厌!”
我着大头哭笑不得:“先生您这是明目张胆的调戏人啊……”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靠谱,忙拍拍程铮,问道:“药先生在此给你留了后门自然是贴心,然而说句晦气的话,若你与人交战时受了伤,那软剑也被人砍出几个ฐ口子,到เ时剑鸣声起了微妙的变化,不能让铜铃与之共鸣,你又该如何进谷?——是了,若你受了伤,前头的瘴林便已๐经不能通过,药先生可是嘱咐了传递消息的村民,见到เ你便立即告诉他知道?”
郭德纲曾经曰过,科学家的肚儿是杂货铺,此话甚有理。不想当物理学家的工程师,从来都不是好大夫。
我默默扶额,小丫ฑ头还是思无邪啊,连一点害羞的意思都没,倒是李少阳,把两ä人份的羞涩都完美演绎了出来。
李少阳被我说中了心事,脸上又黑了一层,楚修竹倒是感动不已๐:“师兄,你待我真好!”
我知道发烧时会觉得身上冷,但是连咳出的哈气都冰得手臂上寒毛倒竖就有些奇怪了吧?
事情有点不对。
他们都说,楚修竹是青阳派中继程铮之后天分第二高的弟子,也是唯一一个被韩掌门亲自长期关照的弟子。自习武以来,她受到的关注就从来没间断过,韩掌门甚至会时不时拐过来欣赏一下她练剑的风姿,并嘱咐师父一定不能带歪了祖国的幼苗、未来的希望。
我扯扯嘴角不予置评。这将近三个月里,我并不只在累死和累得半死不活之间做受迫振动。起码趁着吃饭的功夫,我和青阳派的厨房大妈以及扫地小僮们很是交流了一番派中八卦。
我连连点头受教,又赶到程铮身边信誓旦旦ຆ地表忠心说好话,费尽唇舌才熄灭了他愤怒的小火苗,直累得筋疲力尽。
我被训得诺诺连声,又再四地解释表示自己没有同情欣赏的意思,李少阳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你须ี记住,狼永远是狼,总是要吃人的。”
我不死心,于是持之以恒地在心里不断ษ唠叨:武侠和武侠也差ๆ别很大的,男作者普遍把江湖看做后储备基地,女主都是论打来计算,就算正统如金庸古龙也不好意思让男ç主只爱一个ฐ,都是可着劲儿的偶遇邂逅,最后全都试吃完了再意思意思只挑一个结账。但如果是女作者,这事儿就更深了,和言情的男女主ว角连构造都不一样,天底下还真有人的菊花是不管output只负责input的神器、包罗万物的黑洞。别的不说,您说我要是见着一迷恋男ç主角的女的,我是劝她放弃吧别不同怎么相爱,还是劝她看准了就上你就是命定之ใ人呢?完全不好作么。
唉,穿越都没赶上好时候。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它,它爬到我腿上闻闻我手臂上包扎完好的绑带,又垂头丧气地滑到เ地上,抓耳挠腮地想了半晌,又分别拿来苹果、栗子和茶壶举给我看。
我不由á扑哧一乐:这小家伙,分明在量屋主ว之物力,结与客之ใ宽心呢?
可惜我除了眨眼睛再没其他的反馈可以给它,它这是注定要伤心失望了。
笑过之后又是一惊:如此通灵性的小兽,莫不是程铮学着药先生的方法养的?
不,不能吧……
他知道我是谁了吗?
千万别让他猜中啊!当了药人满脸脓包也就算了,我最不堪的面皮叫他悉数看去我也不计较了,可我怎么能让他眼见着我帮着魔教助纣为ฦ虐,偷袭武林盟主ว呢?
他就算顾念幼时情谊不在乎我皮相如何,又怎能容忍我黑白不分?
完了完了,原本程铮就不是到嘴的鸭子,现在又硬生生叫我插上对儿翅膀要飞了!
老天怎么就这么เ喜欢玩我呢?
我紧张得手脚๐冰凉,不由在铁盒子里攥了几下,垂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小熊猫,恨不得从它身上看出个“此物并非程铮所有”的铭牌来。
小熊猫不明所以,也耷拉着前爪将我茫然地望着。
如果是程铮抓我,我打死都不能承认!
我俩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突然听到เ身后又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我不由再次绷紧神经,一颗心跳得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
果然是程铮!
他翩翩绕到เ我面前,月牙白的衣裳๙在火红的夕阳下染得耀眼无比,他背着光低头看着我,眼中神色隐在阴影中看不通透。
他看了我半晌,才淡淡开口道:“我给你解开嘴上膏药,你不要吵。”
我心下略松:他没认出我来。
我连忙闭了一下眼睛表示配合。
他戴上双鹿皮手套,用软巾沾着水打湿了膏药外侧,又用内力焐了片刻,膏药受热轻松脱落,他随手扔了,仍旧是居高临下看着我:“你叫什么?”
我信口开河:“念芷。”
他凝眉看我半晌,低头从怀中掏出我那枚金印:“这枚魔教圣女的金印是你的吗?”
我心中一突:完了,忘了这个祖宗!
我看着金印眨了眨眼睛:“可以说是我的,也可以说不是我的,反正是别人给我叫我行圣女之命,所以如果说暂时是我的,倒也没错。”
他面色一肃:“魔教圣女,指的是谢如期,是不是?”
我点头:“啊,你也知道啊。”
“她在何处?”
我笑嘻嘻地:“见金印如见魔教圣女,你要是愿意,把我当成圣女也行啊。”
他现在已然怀疑了我,我若是一味否认,他必定更加确信,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糊弄他,他必不会轻信,反倒会以为我在诳他。
程铮静静地将我望着。
我继续嬉皮笑脸:“不愿意就算了。哎,我现在可是魔教唯一的药人了,在魔教地位可重要了,知道好多事儿,你不把你们盟主叫来跟我聊聊天?”又看一眼金印,道,“其实魔教圣女叫我带着金印,就是为了要我伺机将它塞给你们盟主表明身份用的。我可是忠的,自己人别打自己人啊。”
他看我一眼,不接我话茬:“她现下过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