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他几个钱好过年。”老太太眯了眯眼，似有困意。
“正是。”一旁的大管家忙答。
“上回说要给你膏子擦手，我回去才想起在国外买的膏子都送人了。”他说的歉意，胭脂心里听了倒暖呼呼的。“但我答应了你，总不能食言。这大过年的也没地儿买去，所以才等到了今天。”他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扁扁的玻璃罐子，盖子是铁ກ的，上面画着个西洋美人头，正是上好的雪花膏。
“不不……”胭脂ฦ忙着拒绝。要知道雪花膏都是太太小姐们用的东西。像胭脂这样的人，每每路过那些店，只有想的份，没有买的份。
“拿去吧。难道你想让我用啊？”罗清不由á分说地把玻璃盒塞到了胭脂ฦ手里。
“谢谢你！”胭å脂霍得抬起头，眼睛直视罗清。因方才的羞怯，她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仿佛擦了胭å脂。
“不必……”罗清觉得他与胭å脂ฦ靠的过近，想后退一步。但是那ว双清亮的眸子，使他又舍不得离开。
“二少爷喜欢吃什么？”冷不丁被她这样一问，一时竟回答不上来。
“我知道二少爷在外国吃过洋人的饭菜，自然是看不上胭脂ฦ做的东西了。”
“不。”他想了想，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我在外国吃过一种叫沙拉的东西，不知你会不会做。”罗清简单地把蔬ຒ菜沙拉描述了一下，胭å脂听的仔细，把他说的都暗暗记在心里。
“这洋人也奇怪，竟然生吃蔬菜。”胭脂ฦ说。
“我们也不生吃鱼吗？”罗清笑，他的眉眼对胭å脂来说总是那么เ亲切。胭å脂很想再和他多说几句，哪怕是讨论一些蔬菜的事情。
“看来，洋鬼子也和我们一样，吃生冷的东西总是要沾上点酱。”
“可不？”
两人似乎ๆ都不想结束这个话题，搜肠刮肚地找话来说。想说的再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再多一些。在罗清心里，胭脂的分量越变越大。她那清亮的双眼在他心中变得更加举足轻重。他是受过新教育的人，推崇众生平等的观念，他对胭脂没有歧视。两人这样平起平坐地谈论一些事务是最美好的时光，而不是她跪着，他高高在上地坐着。
胭脂脸上的红晕一直没褪去，这反而更添了几分少女的可爱。她懂得很多烧菜的原理，但她一直视烧菜是低贱的工作。可这在罗清面前，却变成了天底下最可贵的职业。罗清说他在外国也打过工，帮人洗过菜。这些都是她闻所未闻的事情。
这小半个下午，他们都觉得，他们彼此之间突然拉近了。
斜照的夕阳透过雕花的窗台来，留下一些斑驳的影子。吴妈蹑手蹑脚地进来，生怕惊醒了床上的罗泽。
这孩子不知怎么了，下午一回来就说人不舒服，一躺就是这个ฐ时辰。
吴妈伸手了罗泽的额头，也没觉得烫手。天一黑罗老太太就要叫罗泽去吃饭，若是他有什么差池，他身边的人可就没晚饭吃了。吴妈摇了摇罗泽，他不满地发出一点声响。
“四少爷，老太太那里开饭啦。”吴妈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宠溺。罗泽心中堵着一块石头，令他喘不过气来。他不耐烦地朝吴妈摇摇头，示ิ意不肯吃饭。吴妈无法，只好如实报告了罗老太太。
果不其然，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罗老太太就带着几个嬷嬷来到了罗泽的西厢房。
“，您怎么亲自来了？”罗泽想不到罗老太太会亲自跑来，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别起来，看着了风。”罗老太太急忙说。一旁的吴妈已๐到了罗泽的床边，按住了他。“大夫呢？”老太太一叠声的叫，便有丫鬟下去叫了。
“我没什么，只是想睡觉。”罗泽不方便说话，一开口舌头还是觉得麻麻的。
“看你说话都哆嗦了。还说没事！”老太太说这话时，一旁的丫鬟们早ຉ已低下了头。她一个一个地打量过去，最后叫出了一个名叫明香的丫ฑ鬟，厉声问道：“四少爷怎么了？你们是怎么เ照看的？”明香一听就吓得跪了下来。罗泽见事情闹大了，忙在一旁้开释道：“我写了一下午的大字，眼睛累็就想歇歇。舌头是我自己不小心咬到了……”
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吴妈知趣地把下人们都叫了出去，单剩一个嬷嬷和老太太在屋里。
“你最近是怎么了？”心思慎密的罗老太太早ຉ就看出罗泽这几天不对劲，像他这样顽皮的孩子哪里会一下子安静下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罗泽矢口否认。
“是什么人欺负你了？”
“也没。”罗泽暗
想如果罗老太太还继续问下去，他的马脚可真要露馅了。
“你最近吃的也少了。别是有什么心事？”
吃的少是因为舌头被辣的没感觉了，尝不出味道。至于心事么……少年不知愁滋味，像他这样心开阔的优秀少年还是没有烦恼的。
谢天谢地的是，老太太还想问时，救命的大夫来了。大夫给罗泽把了脉，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就开了方子走人了。老太太见罗泽也没什么事，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走时，把明香带走了。
罗泽喝了药，这一夜就睡得昏昏沉沉。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尤其是清晨的那个梦，令人印象深刻：
他好像来到了一个仙境，四周都是雾蒙蒙的一片。走着走着，突然脚๐下一软，他就陷了下去。只觉得周身很暖和，原来是个澡池。
他也时常听人说起过澡堂，那种大浴池，很多人都挤在一块儿，想想就觉得很脏ู。可是这会儿他浸ฤ在这里，只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四少爷。”有人叫他。他回过了头，是胭脂。梦中的胭脂好温柔，一双大眼怔怔地望着他，脸颊红扑扑地羞怯着。他也鬼使神差地望着她，下意识地就抱住了。
胭脂的身子软软的，她的眼神也软软的，她的唇也软软的……
罗泽几乎是惊醒。
他睁开眼晕眩了很久才发觉刚刚是个梦。
胭脂哪会这样温柔地叫他啊？她只会对二哥这样。罗泽翘了翘嘴，但是他一起身，就发觉不对劲了。裤子湿湿的，褥子上也湿了。
他不敢叫人，因为这事太丢脸了。虽然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有过，但是这次好像特别严å重。罗泽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就着冷水刷了牙洗了脸。准备出门时，想起床上那ว摊湿，脸又红了起来。想着等会儿丫鬟们进来见到了，那可太丢人了。他把床铺和脏衣物都卷了起来，往窗外一扔。自觉干的干净利落，却不知已被不远处的吴妈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日罗清也醒的早，他吃完了早饭，就在院子里散起了步。
“二少爷~”胭脂提了食盒跑了过来。
“嗯？厨房的事情忙完了？”
“嗯！”胭脂清清脆脆地答了一声，拿起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罗清领着胭脂到了他的书房。胭脂ฦ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她上回送蔬ຒ菜沙拉时，也来了一回。
“这次不知会不会好些……”胭å脂ฦ有点不自信，她端出了盒中的沙拉。
“我尝尝。”罗清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蔬菜丝。
“怎样？”胭å脂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像上次那样咸到他吧？
“好是好了点，不过还是有点咸。”
“哦……”胭脂很失望，她以为这次应该做的很好了，她把配方琢磨再琢磨，应该会做出那ว味儿来，可是还是有点咸……
罗清不忍胭å脂失望，便想找些话来开导她。正欲开口，窗外就响起了个ฐ乍呼呼的声音。
“二哥二哥。”罗泽冲了进来，门险些被他撞塌。
“什么事？”罗清对弟弟不敲门就进来有点不满，但脸上还是淡淡的没有表现出来。
“你在这儿干什么呀？”罗泽见到胭脂也在，气不打一处来。
“我给二少爷拿吃的来。”胭å脂回了一句，语气也不是很恭敬。
“还不快点下去？等着什么人抬轿子来请你吗？”
胭å脂被他这话一激，急得红了脸，食盒也忘了拿，转身就往外跑。罗清见她要走，也急了，一把拽住了胭脂的手。
“盒子还在这儿呢，怎么那么急就要走？”罗清的手拽得紧紧ู的，紧得胭脂ฦ想甩开都不能。
胭脂的脸红透了，她看着罗清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只有她的影子。罗清也望着她的双眸，清洌如水，有的只是少女的清纯和天真。
他们全然忘记了还有个罗泽在场。
“二少爷，我走了。”胭å脂垂了眼，一手拿起了食盒。罗清这才发现有所失态，忙把她的手松了。
“我说……”等胭脂跑出去了，罗泽才开口。
“什么？”罗清回过了神。
“我是来还书的。”罗泽把怀里的两本书掏出来，甩在了桌上。
“都看完了？”罗清问的不痛不痒。
许久没人回答。罗清抬头，房里只有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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