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口中说着:“小人恭送副总管。”
中等身材汉子口中应了声,就起身走出舱去。卓少华等人,也跟着相继走出,跟着中等身材汉子身后上岸。
五龙山庄东首,是条铺着青石板的大路,直通庄院前面,此刻๑正有个青衫少年循着石板路,往庄前行来,敢情他是外路来的,要待问讯,但因大伙正在练功,他只好在练武场边停下脚来;但这可犯了江湖上的忌讳,人家练的是独门武功,照ั例是不许闲杂人等觑看的。因为这条路,从山口转角起,就是五龙山庄的私路,平常就根本没有外人进来。
这是二月中ณ间,江南春光来得较早ຉ,正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今天可没下雨,朗曦充满了青春活力,从蔚蓝ณ得可爱的天空,斜ฒ斜的射了下来,使人感到有轻微暖意。五龙山庄前面片练武的广场上,正有二十个劲装少年在和煦的阳光下,练着他们家传的五龙拳,拿爪作势,吐气开声,虽是外门拳法,确也使得呼呼有声,架势十足。
孟居礼起身道:“推举ะ大江南北武林盟主,兄弟代表五龙门,也完全赞成。”
太湖震泽庄庄主邵竹君道:“推举盟主,兄弟也深表赞同,只是该如何推举法呢?大江南北,武林同道不在少数,总不能请大家到齐了开个万人大会吧?“鄱阳忠义堂总舵主徐桐笑道:“大江南北武林同道虽然为数不少,但若说足可代表方,或以武术门派来说,咱们今晚在座之人,差不多也到齐了,大家如果认为可行,不妨在今晚推举ะ位盟主,有咱们这些人公推出来的,大江南北,还有谁会不同意?”
徽帮冯子材呵呵大笑道:“不错,拣日不如撞日,咱们就当场推举位盟主好了。”
六合门的人,因掌门人没有开口,谁都不敢独自表示意见。
武功门陆鸿藻目光转,落到高天祥的身上,洪声说道:“寿星,你老哥怎么不表示点意见?”
高天祥含笑道:“不敢,这是大江南北武林同道的件大事,诸位老哥既然认为可行,兄弟自当追随骥尾,举手附议。”
陆鸿藻闻言大喜道:“好了,兄弟这项提议,获得大家支持通过,现在就请大家公推人为ฦ大江南北的盟主。”
徽帮冯子材起立说道:“六十年前,主盟武林的裴盟主ว就是六合门的前辈,咱们自然该推六合门高掌门人当咱们盟主ว了。”
他话声方落,高天祥慌忙站了起来,双手连摇,说道:“这个万万使不得,兄弟才疏学浅,德薄能鲜,如何克当大任?兄弟万不敢当,还望诸位老哥另举贤能,另举贤能。”
孟居礼起身说道:“六合门是江南第大门派,人材辈出,高掌门人不肯屈就,还有卓老大人品武功,素า为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所钦敬,不如就请卓老大担当重任,不知诸位老哥以为如何?”
“好。”
陆鸿藻大笑道:“孟老大此话有理,兄弟极表赞同。”
接着雷东平刘寄生邵竹君徐桐都致赞成。
卓清华站起身道:“诸位老哥雅爱,兄弟万分感激,只是”
他话未说完,陆鸿藻就摇手道:“卓老大,这是大家的意见,你老哥不用说就是了。”
雷东平也相继起身道:“大家决议之事,卓老哥就是要推,也推不掉的。”
高天祥也道:“大师兄,他们诸位既然这么说了,你就答应下来吧,这是六合门的光荣,小弟也与有荣焉,大师兄不用再客气了。”
许瑞仙跟着道:“大师兄能ม出任大江南北武林盟主,和南张三湘张椿年北李河北李千钧鼎足而三,应该当仁不让才是,今晚是掌门人的寿日,也是大师兄荣任之日,小妹敬大师兄杯。”
说完,举杯饮而尽。
“师妹,你这杯酒,愚兄只好敬领了。”
卓清华举杯和她对干了杯,然后朝众人连连抱拳道:“兄弟承蒙诸位老哥抬举ะ,复承敝门掌门人的鼓励,看来兄弟也只好勉为其难了,谢谢诸位,谢谢掌门人。”
盂居礼站起身,手举杯,大笑道:“来,来,诸位老哥,咱们来敬盟主杯。”
于是大家纷纷站了起来,向卓清华举杯致敬,饮而尽。
九眺先生虽然也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但他素知大师兄淡泊名利,如今眼看大家公推大师兄当盟主,他虽然表示谦让,但等掌门人要他答应下来,大师兄就口答应,而且脸有喜色,心中不禁暗自泛起丝疑惑,干了杯酒,就随着大家默然坐下。
许瑞仙道:“少华美云,你们还不快跟大师兄敬酒。”
卓少华高美云也齐起身,敬了杯酒。
大家又闹哄哄的喝起酒来,武林朋友,都是善于饮酒的洪量,今晚既是六合门掌门人的寿筵,又是六合门大师兄当选了盟主,这是双喜临门,自然不醉不休,大家既敬寿星,又敬盟主ว,再向六合门每位同门致贺。
闹酒乃ี是中ณ国人历代相传的看家本领,由á小杯换大杯,由杯变三杯,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你敬我,我敬你,互相敬个不休,酒像开水般灌了下去,每个人由á微醺而酩酊,才宾主尽欢而散。众人之中,九眺先生酒喝得最少,但心头像喝醉了酒的压迫之感,却是最多。
酒醉席散,宾客们带着醉意,各自回转宾舍休息,宾舍是在西花厅右侧排五间楼房,曲廊相通,廊外叠石为山,引水为池,小有花木之胜。九眺先生独自乘๖着月色,踏着碎石铺成的小径,漫步走近池边,夜色渐深,人声已๐寂,他负手凝望着倒映入池水中的月亮,池水平静得像面镜子,但他心里恰似被料峭东风吹皱的池春水,涟漪不已。
他在今天午后,曾听卓少华述说经过,这自然是事实,只是这段经过使他无可捉摸,现在他渐渐的从思索中想把它拼凑起来。譬如五年前掌门人五十大庆本该铺张的,但掌门人并未邀请外人,只有自己几个同门师兄弟欢聚。
这次掌门人重五寿诞,本来没有什么好铺张的,但却邀请了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据说这是大师兄卓清华的意思。大师兄素า为江南同道所敬重,但是他向谈泊名利,自从镖局收歇之后,就从未和江湖同道有过往来,这次何以要邀集大江南北的同道,替掌门人祝寿呢?五龙庄孟氏三雄和本门很少往来,这次居然也赶来了,据少华所说,孟氏三雄是被兰赤山庄劫持去的,那么他们应该是从兰赤山庄来的了。
今晚筵席上忽然提议推举大江南北武林盟主,这事已嫌突兀,由á推举ะ掌门人而转到เ大师兄的头上,大师兄居然就口应承下来,以大师兄平日的为人,已经不尽相合,尤其在大家敬酒之时,他竟然面有喜色,这就更不对了,难道今晚与宴之人,早巳๑心有默契?
少华在他家中书房里,发现大师兄中人暗算,但计算时日,大师兄早ຉ巳到了芙蓉山庄,这该如何解说呢?难道大师兄?时不觉悚然震惊,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之声,立即转过身去:“二师弟,还没睡?”
那是大师兄卓清华,他脸含微笑,缓步走来。
九眺先生慌忙垂手叫了声大师兄,面答道:“小弟酒后不能入睡,所以想吹吹风”卓清华道:“你今晚酒喝得不多。”
这话可见大师兄直在注意着他了。
九眺先生道:“也喝得不少,大师兄也睡不着么?”
“那倒不是。”
卓清华摇着头,微笑道:“愚兄早已息隐林泉,和江湖上久无往返,这回被他们硬推上台当盟主,碍于情面,难以推卸,此事实非愚兄本意,但既承掌门人嘱咐,不得不权且答应下来,因此想找二师弟谈谈。”
九眺先生在他说话之时,仔细谛视,眼前这位大师兄和他同门数十年,实在看不出有何异处?闻言笑道:“武林中已经有六十年没有推举盟主了,各大门派各自为政,形成群龙无首,缺乏排难解纷的组识,才会时常引起纠纷,去年八卦门和快刀门约期比斗,双方แ伤亡惨重,小弟还听大师兄慨乎言之ใ,颇有责怪少林武当两ä大门派,不该充耳不闻,曾说:此事如果发生在江南,咱们六合门就义不容辞,可见大师兄已息隐林泉,但侠义心肠,依然如故,仍有出岫之心了。”
去年师兄弟聚会,是在新春里,八卦门和快刀门的争执,是在八月间,师兄弟并未见过面,这话自然是有意试探的了,但因他说得很技巧,是以听来颇为自然,不着丝毫痕迹。
“这话愚兄倒是说过,但没想到这付担子会落到愚兄头上来。”
卓清华手拈着黑须ี,目注九眺先生含笑问道:“这么เ说,二师弟也赞成愚兄干了?”
九眺先生颗心猛然沉,他力持镇定,勉强笑了笑道:“这是大家的意思,何况还是掌门人要你干的,小弟自然赞成,大师兄就算想过清闲日子,只怕也得干阵子再说呢。”
卓清华呵呵笑道:“这个自然,不过愚兄不得清闲,二师弟也总得替愚兄分担点吧?”
九眺先生连忙摇手道:“大师兄,小弟闲散惯了,对江湖上的事儿,实在生疏得很,这个差使,小弟可分担不了,大师兄已经把少华托付给小弟了,小弟宁愿替师兄照管孩子,闭门课徒为乐่。”
“好吧。”
卓清华看了他眼,颔首道:“你向如闲云野鹤,愚兄也不好勉强,但真要有事找到你,也不怕你不来帮愚兄的忙。”
随着笑声,缓步朝廊上走去。
九眺先生和他说话之时,手掌心已经微微沁出汗来,此时目送大师兄远去,不觉仰首轻轻舒了口长气,心中暗自盘算,自己้该不该把事情去告诉掌门人?但继而想,目前事无佐证,岂可贸然去惊动掌门人?四师弟董仲萱,为人向足智多谋,不如先和四师弟磋商,再作定夺,想到这里,立即举步朝董仲萱房间走去。
花格子窗户上,还映出荧荧烛光,显然四师弟尚未入睡,九眺先生缓缓走到เ门口,举手轻轻叩了两下。只听董仲萱在房间问道:“是那位?”
房门呀然开启,眼看到九眺先生,不觉喜道:“是二师兄,请到里面坐。”
九眺先生举步走入,面含笑道:“师弟还没睡么?”
董仲萱道:“没有,小弟刚才多喝了几杯,时还睡不着,正在百万\小!说。”
九眺先生莞尔道:“你真用功,二十年来我看你直手不释卷。”
董仲萱道:“二师兄夸奖了,小弟只是闲着无聊,随便看看罢了,哦,二师兄有事?”
九眺先生微微点了点头,就在左首把椅子上坐下,目光看了师弟眼,抬头道:“愚兄正有件事,要和师弟磋商”
董仲萱看得出来,二师兄平日沉默寡言,只要看到眉心微攒,夤夜来找自己้,必有重要之事,这就跟着坐下,隔着张茶几,凑近头,凝目问道:“很重要么?”
两人坐下之后,窗外暗处,正有双炯炯目光,朝他们望来。
“唔。”
九眺先生轻唔了声,才道:“方才大家公举大师兄担任江南盟主,师弟的看法如何?”
董仲萱道:“小弟觉得这二十年来,江湖上确实群龙无首,像盘散沙,咱们江南武林同道,能举ะ出位盟主也是好事,大师兄向为同道所推祟,由大师兄出任江南盟主,正是最恰当的人选了。”
九眺先生点头道:“师弟话是不错”
他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来。
董仲萱惊异的看了二师兄眼,说道:“二师兄不同意小弟的看法?”
九眺先生道:“愚兄觉得大师兄平日为人,谈泊宁志,自从镖局收歇之后,这些年来未和同道有过交往但这次替掌门人祝嘏,大江南北的同道,那是大师兄所邀集的,对公举江南盟主事,似乎ๆ早有成议”
董仲萱怔,方道:“这不可能吧?”
九眺先生道:“四师弟可知少华今天赶来,是为什么เ吗?”
董仲萱道:“他自然是跟大师兄拜寿来的了。”
“不是。”
九眺先生微微摇头道:“他是找愚兄来的,因为他遇上了几件无法解释的怪事”
董仲萱惊奇的哦了声,问道:“他遇上什么怪事?”
九眺先生压低声音,把卓少华回家所遭遇的事,以及方才大师兄交谈的话,都详细说了遍。
董仲萱听得身躯微微震,神色依然道:“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