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的眼中，痛苦下满是怜惜，他对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卫青行礼：“不知道卫大将军的意思如何？”
卫少儿仍然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我心里越来越焦急，但我算霍去病的什么人呢？到了此刻才更加知道名分的重要性，明明是重若自己生命的人，我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只能哀求地看着卫少儿。
“看见小玉拿针线可真是稀罕事情。”天照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我立即抬头望去，看见九爷的一瞬，手中ณ的针不知怎的就刺进了指头中，心立即一抽。
临窗而坐，低头绣一会儿，再仰头休息一阵。院外的梅花香随风而进，甚是好闻。偶有几声隐隐的爆竹响，刚开始还老被惊着，待心思慢慢沉入一针一线中，也不怎么听得见。
红姑迟疑了一瞬，无奈地点点头。
我强笑道：“陈夫人是一个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能吃什么亏？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要再惊动去病了，我自己能ม应付。”卫少儿误以为ฦ是我拖延着不见她，暗中却通知了霍去病，对我的厌恶又深了几分。
满心憋着气、只想见皇帝ຓ的霍去病神色缓和，微侧身子避开，只受了半礼，对我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我斜ฒ候唤云姨，现在她怎么都不肯让我如此叫她，以后你帮我叫吧！”
人刚进宫，还未见到皇帝，一个中ณ年宫女就匆匆拦住了我们，向霍去病行礼。
我笑着侧头道：“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
侧门半开，守门的两个男子正躲在阴凉处纳凉。一壶绿豆水，胡天海地地聊着，好不自在。我要进门，两人忙跳起，赔笑道：“小郎君，要看歌舞从正门进，自有姑娘服侍，这里是我们杂役出入的。”
正睡得迷糊，车外赵破奴低声叫道：“将军。”
我嘴边含着丝笑，沉入睡乡。
霍去病得意地眨了下眼睛：“多谢夫人夸赞！”
我挥着绢带卷开飞至的箭，笑赞道：“好箭法，难得的是射中的都是马的前额。”
霍去病在众人的各种眼光下恍若不觉，气定神闲地坐下，啜了口茶，低笑着问我：“若真把脑袋输了怎么办？”
伊稚斜最后见我时，我不过十二三岁，如今早已身量长足，身高体形都变化很大，现在又是戴着面纱，侧身对他，伊稚斜从我身上瞟过一眼后，就只静静打量着引人注目的霍去病。那一眼却让目达朵脸色瞬间煞白，她一面刻意地一眼不看我，一面又会忍不住地从我面上扫过，眼中神情复杂。
霍去病摸索着点亮灯，凑到我身边看我，重重叹口气，拿帕子替我擦泪：“还在为小谦小淘李诚难受吗？”
黑暗中，我的脑子似乎一派清明，过往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地慢慢浮ด现，可又似乎ๆ很是糊涂，完全不能控制ๆ自己的所思所想，越不想想起的事情，反倒越发清晰，心里难受无比。
我看不清前面究竟发生着什么，只觉满眼都是血红色的残破光影，陈安康摇了我一下，笑着说：“我第一次上战场吓得差点儿尿裤子，我看你比我强，只是脸煞ย白。”
人喊马嘶，刀光剑影，湖光山色被一道道划ฐ过的寒光撕裂ฐ成一片片，支离破碎地重叠在一起。殷红的鲜血溅起，宛若鲜花怒放，花开却只一瞬，迅速凋零落下，恰像消逝的生命。一朵朵殷红的生命之花，缤纷不绝，凄迷艳丽地荡漾在碎裂的寒光中。
我一句话未说，他也安静地坐着。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逼你随我回长安，不过你也不许偷偷跑回大漠。反正你不是还要教李诚功夫吗？再把马术好好练习一下，我会尽快回来。”
李诚刚开始还频频夸赞：“金大哥，你人长得斯文清秀，性子却够硬朗。”
从早晨练习到เ天色全黑，除了吃东西时稍微休息了会儿，我一直重复着翻身上马，摔下，再翻上，再摔下……
我问道：“我在长安城时曾听闻外面有人吃人的事情，可是真的？”
车夫笑道：“年纪老大，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瞒姑娘，幼年时家境还算丰ถ裕，也读过几年书，现在终年走南闯北，各种客人接触得多，自己้沿途所见，加上从一些客人那里听来的，信口胡说而已。”
李妍感受到เ我语气中的真诚，眼中也有融融暖意：“我记住了，我还有一个儿子要照顾ุ，肯定会爱惜自己。”
我起身后，静静地站了会儿，这一别恐怕再不会相见了，对这个和自己身世有几分相像的女子，我总是怀着同情和怜悯，不禁真诚地叮咛道：“李妍，照顾好自己，有时间看看医家典籍，学一些调理护养方法，呼吸吐纳对延年益寿很有好处。陛下精于此道，你不妨也跟着学一些，越是孤单，才越要珍惜自己。”
我长叹了口气：“李延年是个好人，你嫁给她是好事一件，可惜的是，他如今有一个尊贵的妹子。”
方แ茹低下头，神情羞涩，虽一字未回答我，可意思已๐很明白。
到李将军府时，我还想着如何能让李敢肯见我，霍去病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将军府。守门人显然早已习惯，只赶着给霍去病行礼ึ。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扭转了头，挑起帘ຈ子，看向窗外，刻意忽略脑后两道灼烫的视线。
因为上林苑没有修筑宫墙，视线所及，气势开阔雄伟。我看着前面的宫阙起伏，千门万户，嗓子发干，咽了口口水道：“上林苑中有三十六座宫殿，我们要去哪个？”
我犹豫了下，看他兴致高昂，心下不忍拒绝，遂默默地随他而行。
我凑上去细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娥皇女英竹？是呀！这些点点斑á痕可不就像眼泪吗？看着古朴大气，真是好看！”
九爷“嗯”了一声：“这杆竹子是下面人特地从九嶷山带回来的，在山石背阴处长了十年，质地密实，不论气候如何变化，音质都不会受影响。它有一个ฐ很美丽的名字，叫‘湘妃竹’，音色也比一般竹子更多了一份清丽悠扬。”
我惊疑不定间，几条狗已经到了脚边，围着我们打转转，拼命地向他摇着尾巴。我气道：“别告诉我。这是你自个ฐ儿的宅邸。”
我和霍去病刚从槐树上跳下，几条黑色大狗悄无声息地扑了上来。我绢带一挥，金珠击向它们的脑袋，身后的霍去病忙一拽我，我身子跌入他怀中，他一手揽着我腰，一手扶住我的胳ฑ膊把金珠上的力量卸去。
我郁闷地敲着竹简：“真是钱到เ用时恨少！早ຉ知道，平时就该再贪心一些。”
晚上回到落玉坊，用过饭后，和红姑两ä人在灯下仔细对了一遍账，发觉从里扫到外，再从外扫到里，一个铜钱都不漏，能ม挪出来的钱不过三分之一。
九爷满眼困惑地看着我，我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手中现在捧着的竹简，而不是……我懊恼得想晕倒，天下竟然有心虚至此的人。赶忙扫视了几眼书册，不能置信地瞪大眼睛，全是小蝌蚪般的文字，扭来扭去，一个字都不认识，不甘心地再看一眼，我仍旧一个字都不认识。
我心一慌，急急回答：“我只看了几眼，已经都被我烧掉了。”
“听着陌生，曲子倒是不错，可你吹得不好，天快全黑了，你回去吧！”九爷清清淡淡，水波不兴地说。
寂静，死一般地寂静，静得空气都胶凝在一起，火烛的光都不再跳动，似乎越变越暗。
霍去病用力地搂着我，似乎想借此告诉我，一切有他，他的声音冰冷：“各位最好能快点儿消失在我眼前。”
可我究竟是自己的功夫不能ม，还是心里不能？
李妍默默想了会儿：“我一定会做到。”
我拿出铜镜摆在李妍面前：“你母亲教会你歌舞，教会你如何举止行动美丽优雅，但她漏教了你一些东西。你的眼神可以妩媚，可以幽怨，可以哀凄，可以悲伤，但不可以冰冷，更不可以有刀锋之寒。如果你连我都瞒不过，如何去瞒住皇帝？带着它去田间地头多走走，乡野间那ว些十六七岁的女子是什么样子，仔细观察她们的眼睛，再看看自己的眼睛。我也不是个正常的十六七岁女子，这些都帮不了你，你要自己用心。”
他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弄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