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笑点点头：“终于又看到有些勇气的金玉了。”
我摇摇头：“该是面对一切的时候了。不是你说的吗？躲不是办法，若让红姑知道我回了长安城却没有去见她，更添一重罪过。”
我头俯在他膝盖上，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霍去病微微挪动了下身子，让我躺得更舒服些：“累了就睡一会儿。”
霍去病若有所思地淡淡笑着，未发一言，只是伸手把我揽进了他的怀中ณ。
霍去病愣了一瞬，猛一点头：“好！不过你不能ม让他们伤着你。”
我挥手挡开他，怒道：“两人两匹马跑得快，还是两人一匹马跑得快？你以为我是谁？你还在靶场练习箭术的时候，我已经在这片大地上亡命奔逃了。我不需要你用背来替我挡箭，我要我们都活着。”
于顺看了眼霍去病，又打量了一眼我，向黑石头道：“他若输了，我的人头就是我的赔罪礼。”
陈礼急急道：“他若输了，我们一定道歉。”
霍去病立即站起，握着酒囊说：“一块儿走吧！”
我坐了会儿，觉得脑袋有些沉，忙站起身：“趁酒劲儿还未上头我先回去了。”
我声音沉沉地道：“湖里还有很多鱼，斜候我和……”忽地轻叹口气，把没有说完的话吞了回去，只是看着湖面发呆。
李诚目不转睛地盯着居延海，低低赞叹：“好美啊！原来匈奴人也有美丽的地方。”
我嘴边不自禁地含上了笑。
我带着疑问，侧头看向他，他笑道：“不是哄你开心，说的全是真话。”
李诚神色立变，眼中有些水汽，声音却是冷硬如刀锋：“去年秋天，匈奴进雁门关挑衅生事，爹娘和姐姐都已经被匈奴杀死了。”
我问李诚：“你年纪还小，不在家里侍奉爹娘，跑到军营里来干什么เ？”
一路西行，原本应该山水含笑、草木青翠、生机盎然的春天，却显得有些荒凉，时见废弃残破的茅屋、野草蔓生的农田，我轻叹口气：“战争中苦的永远是平民。”
我笑着没有说话。回了西域可没有机会骑马，如果什么时候能ม有匹马敢和狼为伍，我再学吧！
李妍等了半晌，忽地轻叹口气：“金玉，你的性格表面看着圆通，其实固执无比，我强求不了你，但是求你不要和我作对。”她带着几分苦笑，“人人都说卫青有个好姐姐，可我觉得真正幸运的是卫皇后，老天赐了她一个如卫将军这般沉稳如山的弟弟后，居然又给了她一个苍鹰般的外甥，而我一切都只能ม靠自己。我真希望你是我的亲姊妹，但凡有你这样一个ฐ姊妹，我也不会走得这么辛苦。”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本来就有些图错了，现在更是彻底没有所图。
我笑着摇摇头：“你可别把我想得那ว么好，我这个人性子懒โ，无利的事情是懒得做的。你是我在长安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有些话也许不是好话，但我今日想和你谈谈。”
方茹婉转一笑：“我是个没多大出息的人，不过是一日日混日子而已。三年的时间，小玉却是与当时大不相同，从孤身弱女子到如今在长安城呼风唤雨，难得的是你心一直好，知道体恤人。”
霍去病的嘴角微露了一丝笑意：“我于你而言呢？”
我道：“事出有因，李敢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小瓜子，眼神不好时，找都不容易找到。”
霍去病笑起来：“我就当这是个邀请了，一定赶赴美人约。”
我笑道：“现在卖个ฐ关子，不告诉你，再过段日子你来看花就明白了。”
九爷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地说了句：“怎么会忘呢？不管怎么เ样，今天总是要你开开心心的。”
石雨在外禀报了一声，端着托盘进来。我看着面前的碗，低声道：“你没叫我，我还以为ฦ你说话不算话，故意忘记了呢！”
霍去渤着绢带，脚几踩墙壁，已经一个利落的翻身坐在了槐树上。我取下绢带，缠在手腕上，手钩着槐ຈ树树枝，居高临下地小心打量着院落。
我心里有些好奇，有些好玩，更有些兴奋，嘴里嘟็囔着：“真倒霉！吃顿饭也这么麻烦。”可手中已๐握住了自己平日束在腰间的一条绢带，带头缚着一颗滚圆的赤金珠子，看着是装饰，实际却另有妙用。手一扬，金珠滑过一道美丽ษ的金色弧线，翻卷着缠在了探出围墙一点儿的槐树上。
我半笑半嗔：“你怎么如此看不起人？如今长安城中一半的歌舞坊都在我名下，哪个生意不是好得让其他歌舞坊嫉妒？虽然今年春天以来，歌舞坊的生意不如去年，但落玉坊因为出了个宫廷乐师和一个倾城美人，受的波及并不大，一般人连门槛都休想进来，外面现在也只有一个天香坊生意还不错。”
九爷微有些吃惊，打趣道：“你不会是又问你园子中的姑娘们借吧？”
这一架全是医书，翻了一卷《扁鹊内经》，虽然九爷在竹简上都有细致的注释心得，但我实在看不懂，又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直接走到尽头处随手拿了一卷打开看。《天下至道谈》，一旁也有九爷的注释，我脸一下变得滚烫，“砰”的一声把竹简扔回架上。九爷听到声响扭头看向我，我吓得一步跳到另一排书架前，拿起卷竹简，装模作样地看着，心依旧ງ“咚咚”狂跳。
我挠了挠脑袋，搁了回去，有心想全翻一遍，可更好奇后面的架子上还有什么书，只得看以后有无机会再看。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一声轻咳，汉子的话断在嗓子中，一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声音：“足下见谅，家仆口无遮拦，并无轻薄之ใ意，只是地处西域，粗豪惯了。”
霍去仓一动，我紧掐下他的背，他收回了手。
红姑笑着点点头：“我还去娼妓馆重金请了长安城最擅此术的几个女子来给你上课。上课时，我会事先命人用屏风挡开，一是不想让她们知道给谁上课，二是你独自一人听时，不必那么羞怯，好用心琢磨。”李妍脸红得直欲滴出血来，轻轻点了下头。
李妍细声说：“我会看的，多谢红姑费心。”
李妍复戴上面纱，向霍去病从容地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霍去病极其无礼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下去吧！”
我却觉得她面目狰狞，吸着冷气道：“快点儿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这哪里是梳头，简直堪列为酷刑。”
王媪慈眉善目地解释道：“紧着刮出的发髻才油光水滑，纹丝不乱。”
红姑摇头笑道：“我心里就盘算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真有祸ຖ，要砍脑袋，那第一个砍的也是你，我们顶多就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从犯，但如果有富贵荣华，你却不会少了我们。何况，我看你一没疯二没傻，估计不会把自己的脑袋往刀口下送，所以我放心得很。”
我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你们愿意跟着我，我很感激，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带你们到什么地方แ？前面是什么？就拿这次的歌舞来说，一个不好也许就会激怒天家，祸患非同一般。”
我盯着凝神吹笛的九爷，暗暗思忖：我不懂ฦ得你眉眼间若有若无的黯然，但我希望能化解它。
我不知道曲目，可我听得出曲子中的欢愉，仿佛春天时的一场喜雨，人们在笑，草儿在笑，树也在笑。
他微微迟疑了下道：“你是我的客人。”我心下有点儿说不清楚的失望，他却又补了句：“一个ฐ再次重逢的故友。”我低头抿着嘴笑，没有再说话。
我道：“那ว我呢？”
汉子未出声，女子却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我，微微思量了会儿，问道：“你是外地人？”我点点头。
“我们院内的衣服有人洗。”身形魁梧的汉子挥手让我离开，一个打扮妖娆的女子正要出门，从我身旁经过时，我还在问：“那有别的杂活吗？我也能干，只要给顿饱饭就可以。”
一个男子问道：“你是大汉人？”
我摘下面纱：“我虽然穿着楼兰衣裙，可不是楼兰人，他们的话我也听不懂。”
我咬了咬嘴唇：“於单说，你是因为阿爹才肯带我出去玩，你接近我是有所图谋，是真的吗？”
我嘟着嘴，皱着眉头，半晌都没有说话。他惊疑地回头，笑问道：“什么เ时候这么扭捏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á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我满心伤痛，只觉身上的力气一丝丝全被悲伤吞没，身子微微摇晃着，哪里再打得动他？他忙伸手搀住我，我的拳头软软松开，泪终究再不受控制地落下。
他急急替我拭泪：“玉儿，我以后再不会让你掉泪。自你走后，我一直在设法安置石舫的大小生意，等安置妥当后，我们买几匹马，离开长安，一定比老子的青驴跑得更快，也一定消失得更彻底。漠北江南，你愿意去哪里都可以。以后肯定还会有很多风险，但我知道我们可以携手与命运抗争。”
我泪如雨下，怎么擦都擦不干。不一会儿，九爷的肩头已经湿了一片。傍晚从宫里出来后，我心中ณ就如灌了铅般沉重，此时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哭什么，只知道心如刀绞，好难过，好难过。
一只手猛地把我拽开，太过用力，我身子直直往后跌，惊呼声未出口，已๐经跌进一个熟ງ悉的怀抱。霍去病身子僵硬，胳膊搂得我要喘不过气来，他一眼不看我，只对着九爷笑道：“玉儿的眼泪以后我会替她擦，不劳烦阁下了。”
九爷与霍去病对视半晌，都看向我。我闭上眼睛，谁都不敢看，只眼泪纷纷，身子颤个不停。
霍去驳了声“失陪”，抱起我转身离开，脚๐步匆匆，身后九爷的声音：“玉儿，这次换我来争取你的心。”
霍去病的脚步猛然一顿，又立即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