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等待夸奖的容若挑高了眉头,极是失望地喊。
她轻轻把肉丝送到嘴里,慢慢抬头,唇边重又绽开笑颜,面对容若期待的眼神,轻轻道:‘还好。’
容若轻声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一片温柔,楚韵如脸上最初的紧张渐渐松弛下来,缓缓闭上眼,但没过多久,又猛然睁开。
容若这才慢条斯理开口:‘红烧马肉,清蒸马骨,酱爆马蹄,醋溜马耳朵……’
他负着手,慢慢走到月华面前,把这匹马从上打量到下,从下打量到上,眼神就似屠夫对着砧板上的猪,研究从哪里下刀一般,就算是马中之王,被人这样看半天,居然也不安地低嘶起来。
敲向容若咽喉的一指猛然往后一缩,由指背敲,改为指尖点,再次点出。
所有的杀机,所有的惊恐,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就消失了。
容若听而不闻,还无比热心地道:‘柳公子,我这块金钢๐石曾受过高僧祝祷,若被扎伤,还妄动肝火,恐伤性命。若是能静心休养,不动无名火,只需三日,便可恢复无忧了。’
此时手心里一阵阵麻,让柳飞星意识到,那ว绝不是一根普通的针那么简单。一时又惊又怒,又气又恼,咬牙如磨,恨恨道:‘卑鄙无耻。’
“是啊!”楚韵如笑而点头。
“你的住处?”容若一愣。
赵仪最后一剑全力刺出,眼看就要把那一掌击来的人刺๐个手掌对心凉,忽觉掠空声起,他心中一惊,横剑护身后退。
赵仪同时受到三道掌风,四道剑招,五记刀劈的攻击,情急间,连出十三剑,把刀刀剑剑全逼开,他也冒出一头冷汗。
青年笑着点点头,吩咐道:“带李兄弟回商行,好好安顿ู。”
“我,我……我,我愿意。”李大牛“我”了好几声,最后好不容易答完了话,人却脸色苍白,虚弱得简直要趴在地上晕过去了。
虽说荒郊野外,食材有限,容若却还是尽心尽力。几只小鸟他用做叫花鸡的方式,烤得松松软软,香气四溢,两尾鲜鱼,煮ุ得让人食指大动,一道蘑菇汤,香得足以让人的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几式野菜,居然也难得地清新爽口得很。外加上烤鸡翅、炸鳗鱼、热米肠等等小菜,又有宫中ณ带出来的鲜果拼盘,美酒清茶,简直就是一场盛宴了。
想到这是他来到太虚世界ศ中,第一次凭真本事扬眉吐气,让人刮ุ目相看,容若更是干劲十足。
容若见白衣人扑向楚韵如,只觉心中一紧,一股激流直往上冲,脑子一阵热,什么也顾不得了,狂叫一声,跳了起来,在半空中ณ竟一掌迎向白衣人。
他看出楚韵如身手在萧远之上,所以虽知萧远偷袭,却要先一步把武功最好的人击伤或逼退,才能稳住大局。
容若悠然一笑,慢慢地扇着金折扇,努力做风流盗帅楚留香潇洒倜傥状:“各位兄弟不要着急,先看看我的心意,再决定接受不接受吧!”
强盗头子狞笑一声:“老子宰了你,多少黄金都到手了。”
萧远的手虽被制,楚韵如倒还可以神色不动,恍若无事地把纤纤玉手悄悄伸出去,用力一拧,在听到เ悲愤的惨叫声之后,同样眼也不眨一下地收回手,继续抚摸怀中小白兔柔顺的皮毛。
面对他这样轻松的笑脸,楚韵如和萧远,居然一起生出懊恼得想一拳把这可恶笑容打扁的冲动。
“放心,只是睡着了。”在瞬息间,让八个军中高手毫无反抗余地受制落马的雪衣人,闲闲负手,冷冷回答。
纳兰玉低呼:“你把他们怎么了?”
来来来,饿着肚子可赏不成雨,跟朕去大吃一顿如何?”
容若走过来,蹲到跪在最前方的董仲方แ面前:“没有吃饭吗?唉,可惜朕还特意叮咛御膳房,把好吃好喝的,按时给几位大人送上来呢!
二人相视一笑,竟莫名得有些甜美了。
容若略放了点心,侧头看了楚韵如一眼。
这一刀又与方แ才一刀不同,这一刀,是他所有功力,所有神魂所聚。一刀劈落,堂堂正正,万丈光明,竟是日升月落,天道运行一般,不可逆转,不可改变。
长笑声中ณ,又一刀劈出。
楚逍既能当众说出这一番话来,只能证明,在场众人全都是忠心于萧逸的属下,可笑她,还自以为,有高手能仗恃,有兄长可依靠。
此时此刻,她甚至没办法学世间民妇哀哭嚎叫,冲出去见爱子最后一面,只因身周的侍卫禁军,层层人墙,哪容她半点自由á。
容若笑著转身站起来,对著众臣挥挥手:“朕要陪著母后,过一会儿再去行猎,你们不必在这里乾等著,自去行猎吧!”
容若初时关切楚凤仪的身体,到此时看这两个旧情人眼眸相对,才恍然大悟,这竟是楚凤仪演的一场戏了。既是如此,总不好辜负她的苦心。
不过,面对楚凤仪和楚韵如,他既没摇头,也没叹气,而是笑了一笑,快步走上前,挥挥手把宫女们全赶开,自己亲手把三张隔得老远的椅子搬到一处,挨著桌子放好。然后直接在桌上取了七八盘菜,一起放在椅子前的桌面上。这才笑著回头,扶楚凤仪入座,又来拉楚韵如。
尽管容若多少已有些习惯了皇家的派头,不过,他以前自己用饭的时候,还是尽量俭省些的,看到这次特意摆出来全家团圆饭的气派奢华,忍不住就想要摇头叹气。
萧逸只淡淡看他一眼,便躬身道:“臣遵旨。”
容若心里对他们抱歉,脸上只笑嘻嘻说:“正是,还是要由摄政王协助的,既这样,就由摄政王和各部大臣们议一议,自行处理吧!事后把处理的折子递过来给朕瞧瞧,让朕多点经验,也就是了。”
本来为了附庸风雅,为了良好气氛,为了浪漫好看,为了迎合楚韵如,容若特地把高雅游戏的场地选在了满是奇花异卉的御花园。玉案石台,设了琴座,摆了棋盘,准备好了笔墨画ฑ具,琴棋书画ฑ全由著楚韵如即兴挥。
所以,楚韵如和容若之间的围棋水平,相差的实在太远了,就算楚韵如再想容让,可是容若的棋子就是傻头傻脑专往死路上撞,气得楚韵如要吐血。
“萧逸,你不必强词夺理,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因为你的计划而死,我不信她完全心甘情愿,无怨无尤。”容若激愤之色,溢于言表。
萧逸摇头:“皇上,今日既ຂ说破了,我也和你明说。我这一生杀人无数,该杀的、不该杀的,手中沾的血已经不怕再多,威逼利诱的事,我不是没做过,迫人为我而死的事,只要必要,我也不会犹豫。小绢的事,今日既到了这个地步,若我真有失仁背义的地方,承认了也无妨,可偏偏她的事,天地之间,没有人有资格责怪我。”
容若有些气闷地望向楚韵如,却见她神色淡然,可眼睛里明明是无穷无尽的悲愤、怨苦、不甘、不屈,化为ฦ烈焰,灼人魂魄,烧人肺腑。
对她的印象,明明还是当日探病时,一语不跟在皇太后身边,看似怯生生的女孩,却能把他这个皇帝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诚王府的客房,锦帐华幔,牙床软枕,香熏绣被。可是纳兰玉躺在床上,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
在一片黑暗里,那声音低得几乎微不可闻:“我要的东西,王爷如今是绝对做不到的,但当王爷坐上皇位之后,却并不困难……”
从急狂奔的马上跌落,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轿帘急掀,有人从轿中又急又快地冲出来,因为动作太快太急,竟几乎跌倒,惊呼:“远弟。”却也同样无计可施ๅ。
七月二十一日,皇上教了半天鹦鹉,后来不耐烦,重又去玩小狗、小猫、小兔子。只是穿着华丽ษ、奢侈得过分的衣服,举着金光闪闪的扇子满宫乱跑,极为抢眼,也略显俗气。
七月二十日,皇上继续教鹦鹉说话,鹦鹉始终学不会。皇上穿上极为ฦ华丽奢侈的衣服,举着描金边的折扇,在鹦鹉面前一摇一摆迈方แ步、扇扇子,做风流潇洒状,似乎是想用身体行动来教导鹦鹉。
想到小太监,心中忽一动,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两个不过十四岁眉清目秀的孩子,穿著打扮,即不象太监,又不似侍卫,倒是有些特别ี了。
本来他捧著象是忽然间大了数倍的头,一路诳u
来就是为了立刻冲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以弥补方才受的精神损失,现在,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不听话的小太监了。
性德点头,神情漠然。
容若正在拚命自我吹擂,听到这一句淡如轻烟的话,心中ณ忽一动,失声说:“以前,你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一场场胜仗,一次次成功,无数人拜在面前,无数人热泪盈眶,愿为ฦ他效死。所过之处,欢呼称颂โ,百姓三呼,有时,竟连万岁万万岁的字眼也叫出来了。
直到皇兄沙场战死,国内一片混乱,宫中皆孤儿寡妇,无依无恃。他的站出来,只是想尽身为皇子的责任,守护自己้的国家,只是想尽身为男人的责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她血肉相承的孩子。
她含泪凝视董嫣然:‘所以,只要你能保护他就好了,切莫再为ฦ我介怀。等时间长了,他不再四处寻我,渐渐不再为我难过,你再来见我吧!’
说到伤心处,她心中酸楚无比,几不能成言,最后只得惨然一笑,转身向东而去。
走出十几步,她却又止步回头道:‘相信我吧!到เ他身边去,你会真正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董嫣然默然无语,只静静凝望着楚韵如渐行渐远,良久,才悠悠一叹。
皇后娘娘,你以为天下女子的心,都小得只能装一个ฐ男子吗?天地如此广,世界如此之大,诗文之ใ极,武学之峰,音律之美,山河之ใ丽,哪一样不能ม让人一生沉醉,又何必只记得男ç女之情。
他是无能无勇之人也罢,他是大仁大义之士也罢,与我又有何关系,我只要从父命,守护他的安全,仅此而已。他是君王也罢,百姓也罢,于你是君是夫,于我,却是水过石壁,永不留แ痕。
第七章三日之诺
容若要疯了。
他自己这么เ觉得,他身边的人也这么觉得,几乎全济州的人,都听说,那ว个ฐ从京城来的,有钱到挥金如土,把宝物当草芥一般送人的容公子,要疯了。
他的妻子不见了,他找她快找疯了。
那ว一天,容若回了家,四处找不到楚韵如,问到凝香、侍月、苏良、赵仪,以及园子里的阿水阿寿阿旺阿福,问尽了所有人,竟是一个也不曾见过楚韵如。
开始容若还以为楚韵如初经人事,害羞躲着不见人,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不安一点点累积,当他最后用一种带点希冀,带点期盼,也带点恐惧的声音,向苏意娘询问楚韵如上船的前前后后时,连苏意娘几乎都有些不忍回答了。
在听完苏意娘的一切述说之后,容若转头,生平第一次,死死瞪着性德,一字字问:‘为ฦ什么,不拦住她,你明明觉了她不对劲,为什么เ不拦住她?’
‘你知道,除了你的生死,其他事,我不能ม主动干涉。’
容若猛然揪住他的衣襟,大吼:‘什么叫其他事?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深爱的人,她是你的徒弟,是你手把手教武功的人,她是我们这一路上,同行同止,同说同笑的伙伴,你这没心没肺的人工智能体,你就这样看着她跳到湖里去。’
他怒极了,狠狠一拳当胸打过去。
他武功虽然谈不上高,但得性德为他打通经脉ำ,也练了这么久,这怒极一拳,力量竟也奇大,性德被他打得向后直撞出去,带动身后的椅子,再撞到桌子,最后连人带椅带桌撞到墙上,椅子当时就散了,桌子也断了,性德靠身法轻巧,勉强站稳,脸色略有些青,但神情却还一迳无波。
其他人全被容若这可怕的怒气吓住,只有苏意娘恐他再打性德,忙插到二人之间,大声说:‘公子,你放心,夫人没有事,当时她在水里浮起来,还好好地和我们说话,后来越游越远,我船上的人都被点了||穴,没法子撑船追过去,可是我一直在看着呢!我看见一个ฐ人影,把她从水里带起来,往岸上飘过去。那人衣裙飞扬,明明是个女子。’
容若死死地瞪着至今仍然没有表情的性德一眼,然后拂袖大步离去。
凝香、侍月对视一眼,快步跟出去。
苏良和赵仪则怒视性德。
苏良更大声指责:‘我知道你一向冷心冷情,可是这次也实在太过分了,你就这样眼睁睁看她落水,看她远去,什么都不管,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敬你是我的师父。’他怒冲冲转身而去。
赵仪则看着性德叹口气:‘我知道你本事很大,但是如果不会做人,光有本事有什么用,不会有人敬你爱你的。不如以后好好学学你那个ฐ没什么本事,只会胡闹的主子。’说完也转头离开。
萧远看完热闹,悠悠然负着手,迈着方步,唱着小曲走开了。
只有苏意娘关切地望着性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从始自终,性德的神色都没有丝毫变化,直到此时,才漠然说:‘我的本领是很大,但我的确不会做人,只有被允许做的事,我才强大,有许多对人来说很简单的事,我根本不会做,做不到。’
‘什么?’苏意娘满脸迷茫不解。
‘所以,我唯一被允许做的是保护容若。’性德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有了逼人的光芒:‘你若想不利于他,必会后悔。’
苏意娘一怔,随即无限苦涩地一笑:‘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原来只是为ฦ了威胁我。’
性德没有再看她,迈步徐徐出厅。
厅外明月高挂,他举头望月,月光映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