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漠然地垂下手,漠然地说:“去吧,一个做娘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麽事不能做,有什麽人不能ม牺牲。”
楚凤仪看见她含泪望向自己的脸,茫然抬手在脸上一摸,只觉手中一片冰凉,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她自己却完全没有感觉。
交谈的声音虽低,脸上表情,却极是愉快。
萧逸一向没有架子,与两个护卫并马而行,甚至还有说有笑。
所以纳兰玉只能听从萧逸这看似无比客气的建议,点头道:“外臣遵命。”
纳兰玉和楚凤仪都知道,萧逸绝不会容他们再有机会单独密议,更何况,宫规也不允许一个外臣长留在太后宫中。
曾经多少次抱着无助的他,面对自己至爱的女子,誓当他做亲骨肉一般,绝不相负。
萧逸心头一惨,怀中的孩子没有父亲,而他,也没有儿女。
萧逸在此时,忽然长叹了一声。
赵允文也不知是痛苦还是痛恨,眼睛都红了起来:”我们虽震惊之极,但还不敢忘王爷嘱托,虽然那人可怕如神魔,飞云骑的将士却还是毫无惧意,奋勇上马疾追……”
“天啊,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一向是没什么เ责任心的人,你不要逼我去忧国忧民。”容若只听了这么一点点,已๐经感觉头大如斗,哀叫着拉住被子盖着头,不肯面对现实。
“而你的一后一妃,一个是皇太后的侄女,一个是摄政王的义女,都有太深的政治背景,当初ม又根本没经萧若同意就娶进来了,所以萧若对她们一向不理不睬,从不临幸。”
“太美妙,太逼真,太好了,好得让人分不清现实和幻境,让人喜欢幻境胜过现实。”
“请问你对太虚幻境有什么看法吗?”
容若只来得及看到,长街转角处,淡淡的蓝衫一闪而过,而掌中,纳兰玉的手腕用力一挣,脱了出去。
纳兰玉极是恭敬地施了一礼:“皇……萧公子,公子的盛情,纳兰玉铭感,只是今夜有些杂事没有处理,不得不失陪了。”
他竟是怕极了容若开口留แ他,自己不好拒绝一个ฐ皇帝ຓ,说话的时候,已是连退了七八步,话音未落,就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快步离去,根本不给容若开口挽留的机会。
容若确实是张嘴准备留他,可是看他这般行动,竟是绝不肯再做停留แ的样子,嘴张开了,却也没说话,伸在半空中ณ想要拉他的手,僵了一僵,又收回来。
容若抓了抓自己的头,自嘲地说:“我这个残暴的傢伙,果然是很没有人缘的。好不容易碰上个让我佩服,想要结交的朋友呢!”
“反正你没事,要不要跟着他?”性德的声音,淡漠如风。
“不用了,我不是傻瓜。秦国派到楚国的人,当然是有政治目的,他居然连和皇帝结交的机会都要放过,可见今晚必然是有什么要事、秘事……”容若耸耸肩:“这种有关国与国之间的机要秘密,还是少知道得好,我反正不是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头大的程度一向和知道的秘密多少成正比,我的长相本来就不是特别好看,就不必再向大头皇帝展了。”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伸出手,顺顺当当挽住性德的胳膊,然后露出偷袭成功的得意笑容:“没有了纳兰玉,不是还有你吗?反正都有天下最漂亮、最养眼的人陪我逛街。来来来,我们去大採购,把整个夜市都搜括一遍,有你在一旁出卖色相,保证老板们会用最低价把最好的东西卖给我。”
被人这样扔在大街上,他居然完全没不高兴的感觉,反倒是开开心心、快快活活,拉着性德,继续他伟大的微服私访、游戏玩乐的工作。
性德望了望容若亲亲热热挽在自己臂上的手,看看他笑得自自然然的脸,什么也不再说,只是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唇角略动,似乎ๆ有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到的笑容,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萧远怒气沖沖,策马回府,远远看到诚王府前,一群仆从护拥着一顶ะ熟悉的华丽轿子刚刚停下。心中一喜,大叫:“大哥。”
他催马往府门急驰,也许是马催得太急,挥鞭太重,那马儿竟忽的仰天长嘶,猛然间前足立起。
萧远没有防备,措手不及,惊叫一声,从快奔跑的马身上直栽了下来。
因为萧远看到了瑞王的轿子,忽然加快马,其他人都来不及跟上,眼见萧远遇险,竟是谁也来不及相救。
轿帘ຈ急掀,有人从轿中又急又快地冲出来,因为动作太快太急,竟几乎ๆ跌倒,惊呼:“远弟。”却也同样无计可施。
从急狂奔的马上跌落,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在一片惊呼声中,有人吓得腿软,有人全身冒汗,有人闭目不忍看,也有人睁大眼睛,无可奈何地,等待着诚王萧远血流满面、筋断骨折的那一刻。
“王爷小心。”
一个人影极快地掠出,动作如电,及时伸手一托,和萧远一起跌到地上。因他这一托,大大缓解了萧远跌落的势子。萧远虽然也跌得灰头土脸,但总算没受重伤。
身后的仆从一起围过来,扶起萧远。
瑞王萧凌也快步走近:“老三,你怎么样?”他目光本来是在萧远身上,可是一扫到在萧远身旁้,站起来自顾自掸着身上灰尘的人,却是一怔:“纳兰公子?”
纳兰玉一笑施礼:“拜见瑞王殿下。”
瑞王这十天来,几乎天天拜访纳兰玉,只知这少年仪容俊美,口齿伶俐,聪明过人,却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好的轻功,于是望向纳兰玉的眼神,不免带了点惊疑。
萧远这时也注意到出手救自己้的竟是这个仇家,双眉一皱:“为什么是你,你有什么เ诡计?”
纳兰玉笑道:“诚王殿下,纳兰玉方แ才无礼得罪,所以特来向殿下道歉。刚ธ才看到殿下有危难,就出了一点小力。”
萧远冷笑一声:“你可真会装大方,要扮我的救命恩人,你还早着呢!我这匹追风是一等一的骏马,怎么会突然间失控,说不定就是……”
“老三!”萧凌厉声喝道。
萧凌是皇长子,诸王的长兄,相貌端正,气势威严,以萧远的跋扈也得敬畏他几分,听他语气不善,虽然心中ณ仍愤愤不平,终是默然不再开口。
萧凌对纳兰玉深深一揖:“我刚才听说,远弟在长街之ใ上,对纳兰公子语出不敬,十分生气,特地赶来诚王府教训他,现在见到公子,就让我代他向公子赔礼。”
纳兰玉急忙还礼:“全是误会,请瑞王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萧凌含笑说:“难得公子大量,以德报怨,竟肯救我兄弟于危难,我更要好好向公子道谢。请公子入府一叙,让我们表表心意。”
纳兰玉看看萧凌和萧远,略一犹豫,才说:“既是如此,就打扰二位王爷了。”
十天来,萧凌多次想请纳兰玉过府,总是被拒绝,这次本来也打算好若纳兰玉婉拒,自己该如何留住他。他暗中想好了十多种说法,谁知一句也没用上,纳兰玉就痛快地答应下来了。
萧凌和萧远同时大为惊异,互递了一个ฐ眼神,暗中都在猜测,这个越来越莫测高深的异国贵公子,到เ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八章蒙尘之悟
容若并没有像性德所以为的那样,打算把整条街都买回王宫。
他只不过买了半斤糖果、一斤ภ糕饼、三四串糖葫芦、五六个精巧漂亮的小玩意,一概抱在怀里,笑着对性德说:“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
性德抬头望望仍挂在中ณ天的月亮,随便一眼扫向还热闹非凡的街市。这个皇帝出宫时,不是大嚷着要玩个通宵吗?
难得可以勾出人工智能体的好奇心,容若越得意了,笑嘻嘻靠过来,低声说:“皇太后派人来保护我,证明摄政王必会派人杀我,在宫里杀我不便,在宫外,就可以大肆动手了。”
“我出宫原是为着玩,没想到竟叫人现,还闹出一场毒酒事件。虽然毒酒杀不掉我,但我人不在宫中,这么เ好的机会,那ว些人怎么会放过。刚才我故意扯了纳兰玉同游,一方面是帮他解困,一方面有一个秦王宠儿在身边,萧逸不是目光短浅的人,未必会为了杀我而惹来秦国这一强敌。可现在纳兰玉走了,他还不动手吗?”
“从他令,到高手聚集赶到这里动手,用不了太久时间。我出来一次,不好空手回去,抓紧时间,买两样小礼ึ物去送给苏良、赵仪好了,再拖下去,只怕要血染长街了。”
就是以性德这样冷漠的性子,有时候也会感到奇怪,不知这容若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一方面,他可以在嘻笑间,看透很多针对他必会展开的阴谋;一方面,又会做出许多单纯天真到愚蠢白痴的事。
“你认为我无法保护你?”
“不要误会,我可不是质疑你的力量。其实我也很想看看,古龙中常写的,满街人忽然向一个ฐ主角出狙击,会是多么有趣的事,但事实上,这里有太多无辜百姓了,在这么热闹的长街上打起来,必有死伤,而且易累及无辜,万一百姓惊惶逃跑,自相践踏,更不知要死多少人。”容若语极快:“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性德一言不,只是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下一刻,长街上就出了一大片惊呼声。
走路的、摆摊的、闲逛的,不少人都开始用力揉眼睛。
一片低低的议论声也传了出来。
“刚才是怎么เ回事?”
“我们是不是眼花了?”
“是神仙还是妖怪?”
“我看一定是神仙,那么漂亮的人,肯定是神仙,一下子就不见了。”
“也没一下子不见,我倒好像看到有个白影子,从天上闪过去了。”
“肯定是你眼花,神仙用仙法,哪来的白影子?”
议论声越来越大,乱哄哄的街道上,有几个身影,自无人注意的角落处悄然退走。
楚国京城,繁华热闹。因为ฦ皇帝的十六岁亲政之日将到,在官府的安排下,四处张灯结彩,要求百姓同贺喜庆,因为热闹程度更甚平常。
连着多夜,都有人燃放烟花,漂亮的彩焰不断划破夜空,绽放出炫目的光芒,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醉月楼ä头,苏慕云遥遥望着远处不断升空的烟花,清晰地解读出这一片炫彩中的暗号:“在二队、四队还在路上,一队、三队也刚刚ธ赶到,还不及动手之ใ时,萧性德先一步带皇帝遁走。其轻功绝佳,快不可言,暗伏在各处的人马,就连追击也做不到。而在事先,他们两个人,一直只是说笑着买东西,并没有任何异样,不知是怎么现我们的人正悄悄围上他们的。”
萧逸坐在桌前,自斟自饮:“萧性德的武功应该也出类拔萃,也有可能ม就是他及时觉危机。”
苏慕云的扇子重重敲在掌心:“绝不可让此人一直留在皇帝身边。”
大楚国皇宫禁卫森严,王天护就曾骄傲地说,如果不经他的同意,就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随便飞进宫。
不过,很可惜,性德不是苍蝇,他是拥有神一般力量的人工智能ม体,所以重重禁卫对他来说,完全形同虚设。他带着容若,不惊片尘地悄悄潜回了皇宫。
可是,并不是只有像性德这样力量凡的存在,才敢在皇宫中潜行无忌。至少,现在就有一个人影,缩头缩脑,藉着假山、廊柱、花丛、大树的各种阴影,掩护着身子,不断往前窜。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方,一点也没现,有个在外头玩得不够尽兴,无可奈何由级高手保护回家的人,正在用看戏的眼神,悄悄看着他。
那人影在月光下,倏忽闪掠,度很快。不过,每一次当他往外窜时,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让身子暴露在月光下,让容若清楚地看到他的侍卫装束。
“这人到底真是个侍卫,还是假扮的侍卫?”
“他叫邹静,本是摄政王帐下大将杨易天的得力助手,出入战阵多年,屡立战功。摄政王还朝后,把军中许多高手任为侍卫,守护皇宫,无形中把皇宫的管理权全部控制ๆ在手。邹้静就是其中之一。”
“那他干嘛这样偷偷摸摸?大大方方出来走不行吗?”
“皇宫中管理非常严格,侍卫们都各有所守,他要去的地方,不是他可以自由进出的。不过,他早就摸清那里所有岗哨的位置,以他的身手,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倒也不难。”
容若皱起眉,望着正迅向前方远去的邹静:“他这是要去哪?”
“你没看出来吗?那是‘玉娴宫’的方向。”
“玉娴宫,那不是贤妃的住所吗?”容若心中一动,立刻了悟,望向性德:“萧逸没有女儿,所以认手下大将的女儿为义女,嫁进宫中,牵制楚家的力量。那个大将,就是杨易天吧!”
性德点了点头。
容若苦涩地笑笑,又重重叹了口气,望向玉娴宫:“这样的冒险私会,应该也不是一次两ä次了吧?”
这一次,性德像是很体贴他身为丈夫受此打击的痛苦,居然没有再用冰冷的声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容若怅然摇头:“萧逸做这个政治决策时,绝不会去考虑一个女子的心意,甚至连杨易天本人,也许都不会太介意女儿的幸福。在这个可怕的政治怪圈里,被牺牲的永远是弱者。所有的一切,都由á别人决定,不会有人问她们愿不愿意、甘不甘心,除了服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回过头,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性德:“我应该为拆散一对有情人而感到内疚,还是因为从头到脚๐被套了一顶大号绿帽子而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