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胸口一滞。这位姓卓的兄台，“这里有陷阱”不是重点，“有人掉进去了”才是重点好不好？
一个男ç人冷声应道：“陷阱？谁这么大胆在咱们家附近设陷阱？”
小玉把荷塘几乎全摸了一遍，最后终于选中了最满意的两支，站在水中冲她得意挥手。菡玉道：“好了，拿到了就快些走吧。”
菡玉无奈道：“我还是在上头把风好了。你动作快些。”
菡玉释然道：“无妨。我这马刚赶了远路，只怕不太温顺，没有伤着郎君吧？”
青年男子折下那朵牡丹ล，小心翼翼地摘去四周污毁的花瓣，只留中央些许，虽已折损，但国色难掩。他对菡玉歉疚地一笑：“这位兄台，在下并非有意惊扰你的坐骑，只是不忍这……”
第二天李光弼整军入城，城中只见满地尸，除了跟着安太清逃出来的不到千人，万余守军悉数丧命。百姓也大半身亡，幸存者仅三千，都是些老弱妇孺。那晚城中ณ一片混乱ກ，有人说不时听到เ虎豹吼声，不敢开门探望；也有人说看到鬼影憧憧，吓得闭门不出。安太清只说是鬼怪作祟，但谁也不知道究竟生了何事。
那日安太清连夜来降，原是城中百姓暴乱抢夺军需粮仓。暴动的只有一千多人，而怀州守军有万余，民众哪里是对手。这一千多名壮丁都被当场斩杀，更株连亲属坊邻，滥杀了好几千人，一时血流成河，民怨沸腾。当天夜里又有人奋而反抗，与守军起了冲突。按说城中已不剩多少青壮年，成不得什么大事，奇怪的是形势竟比日间急转直下，守军成队无故丧命，暴乱民众直冲到安太清的太守府来。安太清狼狈从被衾中爬起，在两百骑的护送下逃出了城，向李光弼求援。
时已过二更，士兵们大多歇下，营中只有守卫往来巡查。菡玉转身正要回营帐，营外忽然一骑冒雨疾驰而来，虽浑身被雨淋透，仍奋力挥舞手中小旗，到เ营前还有几丈远即振臂高呼道：“喜报！喜报！太尉又打胜仗了！”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
那名摔下马的新兵爬起来往北方眺望，感慨道：“三十万大军一同开拔围剿史思明，该是多壮观的景象啊！可惜咱们无缘亲历。”
旁边伙伴笑话他道：“什么เ地龙翻身，是司徒、司空他们和史思明开打了！”
受史思明影响，安庆绪的北海节度使能元皓也于开年二月投降。三月，又有安庆绪任命的平原太守王暕、清河太守宇文宽杀安庆绪使者，向唐室投降。尽管不久后恼羞成怒的安庆绪派兵攻拔平原、清河，将王暕、宇文宽凌迟处死，凡背离他的人全都以极其残酷的手段镇压，但河北大部都已为唐所有、安庆绪盘踞之地仅余相州、众叛亲离走投无路却是不争的事实。一时朝野上下都为之振奋，觉得平乱ກ指日可待，对史思明不乏赞誉者。
十二月二十二日，窦子昂带着降表抵达京师。史思明这一降，叛军就相当于折半以上，皇帝急于平定战乱，闻讯自然大喜过望，封史思明为归义แ王、加范阳节度使，其子七人都授以显耀官职，并派内侍到范阳宣旨安抚，同时命史思明率部协助朝廷讨伐安庆绪。
菡玉叫了一声：“大哥！”放下碗筷迎上去，走得快了些撞了他一下，他身子一颤，眉头微微皱起，手扶在唇边又咳了一声。菡玉忙问：“大哥，你怎么了？”
“咳！”突然一声咳嗽将她打断，李泌从屋外走进来。他脸色略显苍白，目下有淡淡的青影，步子也不像往常那般轻快飘逸。
太上皇道：“当真？你快去玄礼那儿仔细瞧一瞧，看是否真与这里的一样。”
韦见素上前道：“陛下息怒，这块焦土不一定是针对贵妃墓。臣昨夜在陈大将军屋外好像也看到เ有这么一片……”
她心里一动，也不看脚๐下，急着要到เ那荷塘边去，不料一脚踩了个ฐ空，竟是平地里被人挖了条又深又宽的壕沟，沟底还插了许多削尖的树棍竹篾。她意外踏空，哪里来得及反应，手只搭了一下沟壁，身子歪斜着就要栽下坑去。
林中果然连路都改了样，原先那条石子小径不知埋没在了何处，斜着倒叫人踩出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来。菡玉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土路往林中走去，远远瞧见银白的光亮，似是明月映在水上的反光。
叶护直言道：“出征前陛下答应我们，攻破长安城后，土地和男人归大唐，财帛和女人归回纥，现在是时候履行约定了。”
广平王与李泌对视一眼，说：“此次得胜，回纥兵功不可没，本王定会禀明陛下论功行赏，与大唐士卒一视同仁。”
他在地下，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处，那是即使她轻生，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以前他曾说过的，你不是人又如何？莫说是莲蓬ศ藕荷，就算是猛兽厉鬼，我也要你。这也是她想说的，可是她梦见过他那么多次，从来没来得及对他说过。她只来得及对着空无的床沿流泪，那块梦中他坐过的地方。
李泌在一旁直咳嗽，建宁王这才走到เ屋子另一头去和他坐下说话。菡玉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家有如此性情率真之人，被他几句话一逗，心情也好了许多，下笔都觉得轻快了。
菡玉道：“有人叫我师叔，我可是巴不得呢，大王只管放心。”
“山人？”
侍卫看了看，答道：“您说穿白衣服的那个ฐ吗？那是山人。”
杨昌转身叫起车夫道：“咱们到เ东边的景风门去等候。”从南面大门出，绕了一大圈，来到景风门外，那两人也才缓缓步行至此。杨昌仍是候在墙根下，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天色又昏暗，吉少卿也未留意他。
吉少卿似乎十分不情愿，但还是携了他同行。
“你不是说了吗，侍郎这会儿铁定不会回来的。”芸香冲红颖吐吐舌，见她还瞪着自己้，密切注视她双手的一举一动，只得把手举了起来，“好啦好啦，侍郎的宝贝荷花，我哪敢乱动？这些花瓣都被雨打烂了，不扯掉，烂到花心里去会凋得更快，这样行了吧？”
红颖看她扯掉了好几片花瓣还不收手，一把拍掉她的魔爪：“你还扯！把花瓣都扯掉了，我看你今天就得屁股开花！”
他见她面露羞红，不言不语，只当她是默许了，胆子一大，伸手便欲将她搂进怀中。刚伸出手去，她却抬起头来，手中举着一颗莲子凑到他唇边，说道：“莲皮涩，莲心苦，莲子甜味本就不浓，须得将这两样都摘去才能尝到。你尝尝这个，还苦不苦？”
她听他前面言语，已知他意有所指，后来更索性叫出“玉儿”来，哪还能ม不明白他的意思。偏生她不懂ฦ得这花前月下、情意绵绵该怎生处置，只觉腼腆窘迫，低下头去剥ຓ手中的莲蓬。
前方一棵倒垂杨柳，枝叶繁密，垂于小径之上，如一道碧玉珠帘ຈ。他拂起柳枝，从中穿越而过，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密密层层的荷叶一片叠一片，一枝挨一枝，波浪一般延展开去，竟是看不到尽头。月光下辨不清红粉碧色，花和叶都是灰暗的剪影，亭亭地高出于水面之上。
她小声道：“以前一直住在荷塘边，常年与莲荷鱼蛙为伴，有如邻居。冬日里花枯蛙伏，只剩我一个人，最是寂寞。立夏之后听到第一声蛙鸣，就好像远游的故友归来一般。”
哥舒翰想了想，抚掌道：“也罢！就算再败，也不会比现今更差ๆ。”口述一道榜ึ文，让菡玉与几名录事分抄了多份，张贴到驿外各处去。
菡玉道：“潼关为京师屏障，面东而立，东面坚固难攻，西面却疏于防范。叛军新入关，还不熟潼关守备，副帅却是了如指掌。至于兵马，两军交战不过一日，死伤有限，官军多是失散各处。副帅不如张榜ึ召集散兵，集结成众，或可与崔乾祐๖一战。”
菡玉心头一紧，追问：“严不严重？”
韦见素微微摇头：“少尹今日要是不忙，就去右相府上探一探他罢。”他略一停顿，叹了口气，“前日他路遇刺客，受了重伤，这两天都告假在家休养。”
李光弼走近来，一手扶着她肩，轻声问：“朝中有你忧心挂怀的人？”
菡玉微窘，低了头不语，手触到衣袖一处尖角突起，正是袖中那封信。柳条折尽花飞尽，微带凄凉的词句，仿佛承载的并不只是离愁别绪，堵得她心头慌。
这个二师兄呀，过了这么多年，还像当初一样爱笑话她，亏得他治军如此严å厉，在将士们面前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菡玉玩笑道：“我也想在京城过太平日子呀，不必提心吊胆打打杀杀。可这不是混不下去了吗，只好来投奔师兄，求师兄照ั顾着点小……小弟，给口饭吃。”
“你放着安安稳稳的京官不做，跑来跟着我打仗？”李光弼抓起她的手握了握，再指指自己满手的硬茧，“瞧你这几年官儿当的，养得一身细皮嫩肉，手上一个老茧都不见。你说说，你都多久没舞刀弄棍了？”
她稍稍一退，闷声道：“封将军败军之将，获罪就刑，遗表怎敢劳动宰相亲自宣读。相爷如此，封将军在地下亦不安心。”
杨昭拜道：“是，容臣宣读。”便来取菡玉手中ณ表疏。
杨昭道：“那依将军之见，多少时日才够？”
封常清刚刚受命，意气正昂，方才又对皇帝说下大话，哪能对ap．3ｚ杨昭示弱。加上他不知安禄山底细，轻敌自负，立即道：“若不是范阳路途遥远、朝廷兵力不足需募新า兵，旬日克敌平叛又有何难？”
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能改口许他什么，咬住下唇别开脸。
“我想要的？”他明白过来她指的什么，“你以为我想要的就是你的身子，就是一夜风流而已吗？你把我当什么เ人了？”
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
“玉儿，我能ม苟活到现在，也许就是为了遇见你。我为你而生，如今为你而死，也是死得其所。”
下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开口问：“不是找我有事么？直说罢。”
“知道就好。”他轻声道，收回那只手，开始捡盘上棋子。不一会儿重新开局，他下得平平稳稳，不似刚才那ว般凶猛逼人，菡玉才稍稍放松。
李道：“少尹如此尽心尽责，实是京城百姓之福。”
安庆宗不在王府内？菡玉隐约觉得不妙。“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若抓不着飞贼，难以向大尹交代。若是别处寻着了飞贼，下官便不入屋舍打扰，否则还是要一一搜查，以防万一。”
吴妈一气奔到两ä人面前，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还不忘向来路喊：“老爷，这边！找到เ大小姐了，她在这里呢！”
菡玉和小玉一起回头望去，只见旁边街道上一名高壮的妇人急匆匆地向她们跑来，正是吉府的仆妇吴妈。小玉一见她，嘴巴๒立刻翘得可以挂油瓶，拉住菡玉道：“娘，我们走，不要理她。”
右相点头道：“这样也好。剩ທ下的那些怎么处理？这样难得一见的奇花，若就此丢弃，实在太可惜了。”
使臣道：“宰相要是喜欢雪莲，不如……”
裴掌客从他一开口就瞄见鸿胪卿朝自己直使眼色，连忙偷偷拉了他袖子一下。使臣顿了一顿ู，改口道：“只要皇帝陛下高兴，永结友好，俱兰国每年奉上新า开雪莲，在所不惜。”
裴掌客额上的汗总算擦干了。这俱兰国的使臣还是挺机灵的，只是汉语学得不熟，偏还爱卖弄。外语不好害死人哪！
一整日杨昭的心情都不错，傍晚早早ຉ回了家，还难得地和裴柔一起同桌吃了晚饭，一顿饭下来夸了厨子不下十次。饭毕也不像往常似的急着去书房，似乎有要留下的意思。裴柔看他高兴，便问：“相爷是不是碰上什么喜事了，也说来让妾身跟着欢喜欢喜。”
杨昭笑道：“今天听着个有意思的，有人说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裴柔一怔，看他样子又不像在说反话，一时没有言语。
杨昭又问：“我以前的样子你最清楚，你看我现在，和二十多岁那会儿比，差别大么？”
裴柔心说：你二十多岁刚遇到我时，正是最穷困潦倒的时候，要不是我接济救助，早饿死穷死了，哪能有今天的富贵权势。遂道：“相爷如今圣眷正隆，平步青云，大权在握，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早就今非昔比了，难为你还老想着以前的事。”
杨昭接着追问：“我看起来难道真像二十几、三十来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