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心气怎么甘心自己突然之ใ间变成新人,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不过好在她是个优质演员,优质演员的特质就是能够随时随地进入角色,随时随地为了角色扮演而精分,前一刻๑她还在心底冷冷咒骂阮夜笙,后一刻๑她就能本着一颗新า人的心拿起电话咨询。
奚墨以前是钻石招牌,现在别说招牌了,她连块寒碜的烂木牌子都没有,俨然是彻头彻尾的新人。
阮夜笙听了她这通话,终于开口了:“原来是这样。那也就是说你是你身体的女王,拥有至高无上的命令权利,而我现在算是摄政王,你暂且不便,我必须替你代为处理事务?你想要阮夜笙去试镜,我就得照办去找路清明。”
她这话乍一听是条理清晰的,还佐以科学依据,实际上却是各种强词夺理的悖论。也是,她从小养尊处优惯了,长大了更是星路畅通,即使不用修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大部分时间她所有的意愿也都能得到เ的满足。
不在奚墨身边,阮夜笙对奚墨却也了解得很深,所以镜头前对她的性格表现拿捏得很到位。
于是她微微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端庄大方地面对着镜头,轻轻一笑:“谢谢大家,我很好,感谢大家一如既往对我的关心和支持。”
“可恨。”
阮夜笙回复得很快,几乎是秒回:“不可爱么?”
回来阮夜笙给奚墨开了门:“娘娘您来了,娘娘您亲自扔垃圾,娘娘您辛苦。”
奚墨很想猛地一把将门带上甩阮夜笙一脸,不过这是医院须得保持安静,她还是十分和风细雨地将房门合上了,只是合上的时候捏门把的手抖了三抖。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还用你再在我面前强调一遍来刺激我么!
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当然是知道换身体了!
盛难却,奚墨端起汤碗,将这碗滋味当真十分美妙的汤喝光了。
奚墨:“……”
路清明?
男人着一身熨帖笔挺的西装坐在她病床旁的凳子上,细碎短,相貌清俊文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说起来对方愿意出演还是自己้当初死皮赖脸纠缠来的,他再怎么样,也不能不卖奚墨这个面子。
他本打算如果这个阮夜笙不算差,能达到尚可接受的水平,他就用她了。
谁知道这次见了真人,长相气质上倒是大大超出他的预期。
奚墨心思细密,看出林启堂的脸色好看了些许,她也不吭声,这种时候只需要等林启堂开口就行。
林启堂搁下简历,平静下来之后,他表也跟着淡了许多:“嗯,上面说阮小姐你以前拍过,mv,好几年前还拍过电影?看时间,应该不是新า人了,不过电影名字怎么没写?”
奚墨笑道:“过去很久了,现在我就是一个新人,想从头开始。谢谢林导能给我这个试镜机会。”
你现在可劲跟我在这装!
当初请我演女一的时候不是腆着笑赖着半天不肯走么!
林启堂不咸不淡道:“好,那我们暂时说到เ这,按照ั试镜本上第一条,你可以开始了。”
奚墨垂了头。
漂亮的眉眼也跟随低下了,脚下端庄却又不带丝毫凝滞犹豫地往前迈了两步,双手交叠,躬身低道:“诺。”
她的声音很静。
也就在这一刻开始,她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汉宫汉府的礼ึ仪是非常严格的,行坐立,无一不透着规矩,服饰设计上也是出于礼仪之邦的守礼ึ和拘谨考虑,明明现在穿着偏休闲的现代衣装,奚墨这一躬身,却仿佛曲裾加身,长熨帖,古人的端方雅致渗透了她的每一处。
细节也拿捏得恰到好,女子躬身行礼ึ,需用右手压叠左手。
林启堂下意识绷直了下身体,看着她。
这个ฐ诺的回应,不光是第一条试戏,同时也刚刚好地回应了他那句让她开始的嘱咐。
她现在十分恭敬,她是定厄,是表面上最完美最忠心耿耿的仆从,躬身应诺的时候甚至连眉眼都不会抬,在邓绥面前,她永远是看似低姿态地侍奉,早期的邓绥天真烂漫,时常会拉着定厄去玩,想逗少年老成的她笑,最终还是很难成功。
第一条试的是寻常景,这时候邓绥还没有入宫,邓ฑ绥吩咐定厄去府外办一件事,定厄的应答是她一贯的平静寡淡,又谦恭。
这种寂静谦恭中却又藏着她那傲视众人的一缕自信冷傲。
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邓绥也是如此信任她。
这个垂做礼的姿势是很难看清楚奚墨的眉眼的,但林启堂却能准确地看到她恭敬中流露出的那一抹傲气,这在之前那些试镜演员身上是看不到的,那些演员解读不够,只仅仅诠释了定厄表面的那层恭敬。
林启堂喝了口水:“好,下一条。”
依然是相同的台词,依然还是相同的,单调的那一个诺。
场景变换。
这回换成了邓ฑ绥的祖父邓禹让定厄去做一件事,当着他和邓绥的面斩杀一个刺客,这刺客刺杀邓绥未遂,被当场抓住。
这个刺客便是定厄的亲哥哥。
邓ฑ禹是曾经驰骋沙场的将军,为当年的光武帝ຓ刘秀立下汗马功劳,邓家的尊荣也都是源自于他。他为ฦ人谨慎,目光如炬,在刺客进来的时候就看出了这刺๐客与定厄似乎有那么一点交集,其实那刺客也就是乱斗中ณ多看了定厄几眼,但已经让邓禹起了一星半点的疑心。
为ฦ了打消เ疑ທ虑,邓禹命令定厄斩杀那刺客。
奚墨站在原地,依然是叠手做礼,古人的袍子宽大,做礼ึ的时候会遮挡脸部,奚墨在这种遮挡中,朝林启堂那个方向瞥了一眼,这是她在看想象中ณ的邓绥,随即沉声道:“诺。”
没有任何绪起伏的一个单字。
面对她的亲哥哥,她依然不带半点犹豫的选择服从邓禹的命令,只是这次的尾音,却稍微有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拖长,与凝滞。
林启堂坐在那,被奚墨那藏匿的目光一瞥,只觉得魂都被吸进去了。
好的演员,入戏的时候很会吸引人的目光,顶尖的甚至会将对戏的人都带进去,彻底抛掉片场这个ฐ概念,身临其境。
和后期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邓ฑ绥相比,这时候的邓绥还十分良善,怀揣着当时少女最普遍的天真单纯。早期的她不愿意看到杀人流血,更不希望定厄为她杀人,虽然定厄早已经在邓ฑ禹的命令下沾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
林启堂被奚墨这幽幽一看,顿时跟邓绥上身一样,感觉是邓绥被看了。剧ຕ本里这时候邓绥也是有反应的,她感觉到定厄的目光,知道是定厄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杀人,希望自己้能回避。
林启堂一手扶着胸口,因为这时候邓绥是受了伤的,他便硬生生将自己拧成了一朵娇弱女儿花,按照剧本轻声道:“祖父,绥儿先行回房。”
奚墨:“……”
谁允许你跟我对戏!
奚墨行礼完毕,双手交叠,静然低眉在一旁等待。
等邓ฑ绥走后,她才抬起眸,看了虚空假想中的邓绥背影一眼,手指弯着,像是提了一柄利剑,面无表,脚下看似毫不犹豫地朝那边走去。
刺客就在那个方向,她依然还在演绎定厄这个角色,林启堂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着痕迹地咳一声,又喝一口水:“很好,进下一条。”
第三场依旧是一字诺的台词。
刘肇死去,这时候邓绥已๐经成为了大权在握的太后,她和定厄之间也越走越远,不过两人都是表面端着,并不点破。
邓ฑ绥命令定厄去暗杀一个在朝廷上顽固不化的老臣,伪装成意外,那ว名臣子对自己临朝听政十分不满,结党准备造反,为了稳定局势,她只得先下手为强。
如今,定厄也已经为她杀过不知道多少人了。
奚墨上前两步,躬身道:“诺。”
这时候,她已๐经是抬起眸子,直视一般,隔着并不存在的宽袖,幽幽地看着面前的虚空。
她面前就是邓绥。
她曾经在邓绥面前低眉垂眸不知多少年月,如今时光流转,她已经可以这样看着她了。优秀演员的演技很多地方会体现在眼神上,每一个眼波流转,每一个感流露,都是一段戏。
林启堂也跟被鬼摸了头似的,直视她:“守宫令,朕又着你杀人,厌了么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