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学院 > 老子他说 > 第 11 部分阅读

第 11 部分阅读

“徐生”的涵义แ,也可说是生生不息的长生妙用,它是慢慢地用。这个观念很重要。等于能源样,慢慢地用,俭省地用,虽说能源充满宇宙,永远存在,若是不加节制,乱用通,那只是自我糟蹋而已。“动之徐生”,也๣是我们作人做事的法则。道家要人做切事不暴不躁,不“乱”不“浊”,切要悠然“徐生”,慢慢地来。态度从容,。冶然自得,千万不要气急败坏,自乱阵脚。这也是修道的秘诀,不定只说盘腿打坐才是。作人做事,且慢拍,就是道理。不过,太懒散的人不可以慢,应快两拍,否则本来已是拖拖拉拉要死不活,为了修道,再慢拍,那就完了,永远赶不上时代,和社会脱๳了节。

此处的“动”,不是盲从乱动,不是浊世中人随波逐流的动,不是“举世多从忙里错”的乱动。世上许多人钻营忙碌了辈子,究竟为谁辛苦为谁忙?到头来自己都搞不清楚。真正的动,是明明白白而又充满意义的“动之徐生”,心平气和,生生不息。我们也๣可以说句俏皮话,这就是老子的秘密法宝吧!老子把做工夫的方法,修养的程序与层次都说了,告诉你在静到极点后,要能ม起用起动。动以后,则是生生不息,永远长生。佛家说“无生”,道家标榜“长生”,耶稣基督则用“永生”,但都是形容生命另重意义แ的生生不已。只是在老子,他却用了个“徐生”来表达。

公齐桓公又问曰:古之亡国,其何失?

也,自古至今,未有改之。君何疑ທ焉!

在我们的历史上,宋朝的建国,版图很小,治权所及的地区,实在小得可怜。只是有宋代,在学术文化上,比较重视文人政治,尊重儒家学术的地位,因此颇受历来学者的汇歌赞扬而已。其实,当宋太祖赵匡胤当皇帝开始,玉斧挥,北方的燕云十六州,已非宋有。西南方的云南迤西蒙自带,又有以儒佛文化立国的大理国存在,也๣不尊奉赵宋的正朔,如果以汉唐的建国精神来讲,先武功而后文治,那么赵宋的天下,实在不无຀愧色。它的基本原因,因为ฦ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匡义แ两弟兄,天生本质,都是军人而兼爱好读书的学者,因此对于军机兵略,深知利害,不敢轻举妄动。从好的方面来讲,天性比较仁厚,雄长的气魄就比较薄弱,大有如唐代诗人黄松非战诗所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劝君寞话封侯事,将功成万骨枯”的慈悲怀抱。

当五代的末期,由á赵匡胤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跃登皇帝的大位以后,历来的传统历史学者,秉承贯的正统观念,都以宋朝为主。如果我们从历史统大业的观点来说,整个ฐ南北宋三百年间的政权,只是与辽金,乃至西夏等共天下,彼此分庭抗礼,等于东晋以后第二个南北朝的局面。如果从中国文化的立场来看,南北宋与辽金元,都是服膺在中ณ国文化的大纛之下,各有千秋,辽金的文治,比起宋朝,并无຀太大的逊色。这观点,也许是我对历史的看法不同,但大致不会太离谱。尤其希望青年学者们,不要忽略了当时辽金的文化与中国文化大系的关系。

有个ฐ真善美的天堂,便有丑陋罪恶虚伪的地狱与它对立。天堂固然好,但却有人偏要死也不厌地狱。极乐世界固然使人羡慕,心向往之,但却有人愿意永远沐浴ภ在无边苦海中,以苦为乐。与其舍而取,早已背道而驰。不如两ä两相忘,不执著于真假善恶美丑,便可得其道妙而逍遥自在了。

大道无名,并非如般凡夫俗子们所认为的常道。什么是常道呢?便是平常人们为形而上道所建立起的至真至善至美的名相境界。这样来,早已๐离道更远了。

对这三家,我经常比喻:儒家像粮食店,绝不能打。否则,打倒了儒家,我们就没有饭吃——没有精神粮食;佛家是百货店,像大都市的百货公司,各式各样的日用品俱备,随时可以去逛逛,有钱就选购些回来,没有钱则观光番,无人阻拦,但里面所有,都是人生必需的东西,也是不可缺少的;道家则是药店,如果不生病,生也可以不必去理会它,要是生病,就非自动找上门去不可。

中国文化历史,在秦汉以前๩,由儒墨道三家,笼罩了全部的文化思想。到เ唐宋以后,换了家,成为儒释道三家,这三家又笼罩着中国文化思想,直到中华民国立国初ม期。迨发生了“五四运动”,当时想“打倒孔家店”,在中国文化的主流上,起了阵涟漪,度有所变化,又影响了几十年。

所谓“精”,很难加以明确的界ศ说。如果在人身上而言,可以包括各种荷尔蒙——内分泌等等,但不仅止于此,很难细说。至于“气”“神”二者,更有待于另做专题讨论。如果根据黄帝内经所载,在医学方面,所指的“精”,也不是精虫卵子,早已有了特别ี的说明。比如,我们听人说:“这个人精神很好!”你总不会认为说他精神好,就是他体内的精虫特别多吧!当然没有这种道理。精神是无法以言词作具体形容的。然而真没有这个东西吗?却毫无຀疑问可感觉到人身却具有这股活力的作用。精神好或精神萎靡,与人体的生理机能ม和心理状况,有相互作用的关系。

个ฐ学道者,倘若经年累月地打坐,结果日日຅,越坐越没精神,越修越昏头昏脑,那就错了。这可不是“窈兮冥兮”。真正到达“窈兮冥兮”的空灵境界,只要你眼神稍稍凝定几分钟็,就等于常人几小时的睡眠,这是“其中有精”,由此才谈得上“炼精化气”的功夫。像这老子庄子书中,谈修道功夫境界的文字,非常多,不是般哲学观念或文人的艺术想象所能理解诠释的。那硬要实修实证,方能体会个中真相。

然后,老子又形容精神之重要,“其精甚真,其中ณ有信。”此处之“精”,在用法上,几乎ๆ已到达佛家所说“不生不灭”的境界。佛经名典楞严经亦云:“心精圆明,含裹十方。”修心养性到此等地步,可以盖天盖地,包容整个ฐ宇宙。因此,老子说:“其精甚真”,它是个绝对真实的东西,无始无终,不生不灭的。“其中ณ有信”,确是实有其事,确有这个消息,只要你从身心上,真修实证,到时便自然有步步的征信效验。

孟子的证道

讲到这里,且让我们借用孟子·尽心章的话来注解老子的“其中有信”,却很恰当。孟子说:“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ใ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ใ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如果大家要谈修养功夫,只是时兴来,随便搞搞打坐,认为好玩,没有将它当作人生第件事,那ว么也只是混混日子,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假如真把它当作人生第件事,朝暮念兹在兹,没有须臾荒废,如此便是到เ达“可欲之谓善”,随时随地有如抽鸦片烟上瘾样,到时间不上座,就显得无຀精打采,非坐下不可。所谓抽鸦片样有了瘾,这是比喻之辞而已,不可误会。

这么用功上路,渐渐就会到เ达“有诸己之谓信”。那是说,火候到了,必然会有它的境界呈现,可以征信无疑ທ。孟子这段话,路下来,讲的都是修持功夫的层次经验,不只是“比量”的理论而已。老子对精气神三样东西,是分开提出的,“其精甚真,其中ณ有信”,只要楔而不舍,不退失道心,久ื而久ื之,精神气息的妙用象征,步步呈现,层层往上提升,终至契人形而上的“道”妙。

因此便说,形而上的“道”,“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它是参天地的造化之机,不生不灭,永恒存在。从古至今,真理只有个,无二亦无三。但是世界上表达“不二法门”的道之名称,可有千差万别,不只个而已。叫它是“道”,是“神๰”,是“心”,是“物”,是“天”,是“帝”,是“如来”,都同是代表这个不二之道的别名。这个东西永远不会改变,永远不可磨灭,横竖三际,遍弥十方。我们的传统文化,便名它是道。

如实悟了大道之后,“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这是说,等到证得了真理,那么你便能无所障碍地观察切众生相,了知切众生的根性。“众甫”就是众人,“甫”也作“父”解,代表男性。古代社会,处处以男性为重。读古人文章,假如有个人名张大,替别人写篇序,下面落款是:“某朝某年某月某日຅张大甫序”。后世人看了,不明就里,以为这篇文章是“张大甫”作的。有时候名字外又加号,比如他号“小仙”,于是落款写成:“张大小仙甫序。”这么,就会有人误认此人名“张大小”,号“仙甫”。实际上,作者真名叫“张大”,号“小仙”,“甫”乃表示他是男ç人。古时代有许多文章署有此字,究竟从哪个ฐ时代开始发生此现象,有待查证。其实,作者是道道地地的男人,谁又会把你当成女人看?个“甫”字加在其中,实在容易混淆不清,引起误解。像我们的大诗人杜甫,这么เ来,不就要被看成“杜男人”了吗?这些地方แ,便是中ณ国文化中,过分玩弄文字常有的流弊,的确需要改革简化明白才好。

“众甫”同于后世佛家所说的“众生”,当你得了真理大道之后,芸芸众生的种种习性种种因缘,干差万别的生命状态,皆可目了然,看得透彻。所以老子说:“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我为什么能够了解切人的根性,切人的心理思想呢?就是“以此”而来。因为得了道,由á这个至高无上恍恍惚惚的道,通达变化无穷的宇宙万有,照见无涯无际的生命现象,所以才能无所不知。

说到เ这里,据我所了解,目前有些年轻人,喜欢学打坐,各式各样的方式都去试试看,却不懂得真正静坐的身心原理,盲修瞎炼,坐得头昏昏,脑แ钝钝,有时前面稍有光,便以为ฦ是“惟惚惟恍”“其中ณ有信”,是有道的现象,这是要不得的。像这样的“现象”,你若刻意执著,自以为是,它便是得道的信,那么,就可以警告你快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于此,你必须参看佛典金刚经的“几所有相,皆有虚妄”的道理,以免玩弄精神,走上歧途。

般打坐,那点些微之光的“恍恍”,并不是道。我看很多青年人,智力不够,慧学不通,下便误入其中,认为ฦ自己不得了,确实令人叹息。老子讲“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或者“其精甚真,其中有信”等话,百分之百没错,但那是指心光广大,盖天盖地,类似佛典楞严经所说的“心精圆明,含裹十方”的道理。况且,这些词句还只是对“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勉强形容而已,千万不要看到เ点小亮光,就在那ว里大惊小怪,如痴如狂。

还有,中国的道书,流传下来有八千多卷,书中常常形容“道”那样东西为“圆陀陀,光灼灼”。于是许多热中ณ此道的人,便落在这个语言文字的案自中ณ,只要闭上眼睛,看到意识中有个圆光出现,就把它当作“圆陀陀,光灼灼”,时便已得道了似的。香港有位修道的朋友,写信来说,他已得到那ว个“圆陀陀,光灼灼”的灵光,可是最近不知怎么掉了,希望我能告诉他,如何再把那ว个境界找回来。我看了信,啼笑皆非,真想买几颗๣发亮的玻璃珠寄给他玩玩。

“圆陀陀,光灼灼”,这只是道家对于修道某种境界的形容词而已,有同于老子所说的“恍惚”之ใ处。然而,为何会有诸如此类的境界出现呢?因为你在静坐中ณ,虽然妄想减少,但是身上血液ຂ气脉ำ还在运转流行,身心气血,二者相互摩擦生电å,形成这种现象。如果你认清楚了这个还不是道,只是静坐过程中必然的阶段而已,那ว么很恭喜你,你再切放下,不执不著,顺ิ其自然,慢慢身心会步步变化,层层提升,这就是某种程度的“其中有信”。

同时,也不要认为ฦ“圆陀陀,光灼灼”,和老子所讲的“精”是回事,那ว也不对。这个“精”是什么?它包括了整个身心良性的转化。你说你已得到“圆陀陀,光灼灼”,那ว好,我问你,你身心健康变化了没有?如果有变化,又变化到什么程度?真正学佛修道,只要到某阶段,必然变化气质,心境开朗,即使没有返老还童,至少也๣能祛病消灾,身体健康。若不如此,那就很有问题๤。

所以,老子特别强调“恍兮惚兮,其中ณ有物”,这个光明灿烂的境界里,有这么เ个东西,大家不要把这个东西,视为实际具体的事物,否则ท便是自我作践,自己为难自己,为了求道,适得其反,那就很罪过了。这点定要认识清楚。

第二十二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า,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曲直分明转圈

讲到这里,老子书的文章编排又不同了,由á讲“道体”而转到เ由体起“用”的因应。大家须知,道家的思想在可以出世亦能入世之间,有“体”有“用”。只主道体,光修道,而鄙弃用,那ว是不对的。只出世而不能入世,固然不对。只讲用,而不讲体,亦落在另外边,亦是错误。

老庄与孔孟之ใ道,都从易经的同渊源而来,老子每举事例,即正反两ä面都说到,这就是“阴阳之谓道”的作用。所以我们说,老祖宗留下来的易经,是哲学中的哲学,经典中的经典。它认为体都含两面,两两分化,便成多面。有人说,易经真是了不起啊!与黑格尔的辩证法样啊!这种论调真是笑话!我经常有个比喻:你看到个祖父与孙子走在道,你硬要说,你这个祖父了不起,你长得与你孙子样啊!讲易经与黑格尔的辩证法样,等于说,你的祖父了不起,居然和孙子模样。哪有这个道理。黑格尔的辩证法,只是正反合三段论法,而易经不只是三段论法,易经的辩证是八段乃至十段观象。因为,大家没有学过“卦”的道理,每个卦的错综复杂,真是八面玲珑,都有八面的看法,最深点来讲,且有十面的看法。假若任何理论只是正反合,肯定否定,矛盾统,那么เ,也可说永远只有否定,也๣可以说永远都是肯定罗!此其所以变再变,而形成“误尽苍生是此言”了!由这个ฐ道理,我们再说明老庄的思想与孔孟的学说,都是由易理而来,以便明白中国文化源远流长的所自来。

例如:“曲则全”这原则,也๣不是老子所独创的,易经中ณ早就有了。尤其在孔子系辞传中述说易理,对这个原则ท说得更彻底,孔子在系辞传上也说“曲成万物而不遗”。因为我们老祖宗早就晓得这个宇宙都是曲线的,是圆周形的,圆周便非直线所构成。在这物理世界,没有样事物是直线的,都是圆的,圆即是直的。所谓直,是我们把圆切断拉开,硬叫它直,所以说宇宙万物,都是曲线的,故曰“曲成万物”。譬如我们人的生命——身体,道家形容它是个ฐ小天地,人体与天地宇宙的变化法则ท是样的,气象的变化,和太阳月亮互相变化的关连,完全样。例如道家有本书,叫做太上阴符经。有人说它是老子的老子所著,老子的老子的妈妈那个老太太叫做“太上”,这当然是说笑话。阴符经上说:“观天之道,执天之ใ行,尽矣”!你要深切观察到这个天地的自然法则,把握住天地运行的原理,那ว么,修道的功夫方法,都可信手得来,完全清楚不过了。上古文化,就用那么เ简单的两ä句话,包括说明人身便是个小天地。

现在,为了了解“曲则ท全”这句话,把问题扯开了。

老子把我们老祖宗传统文化的原则抓住,指出做人处世与自利利人之道——“曲则全”。为人处事,善于运用巧妙的曲线只此转,便事事大吉了。换言之,做人要讲艺术,便要讲究曲线的美。骂人当然是坏事。例如说:“你这个混蛋!”对方定受不了,但你能转而运用艺术,你我都同此骂,改改口气说:“不可以乱搞,做错了我们都变成豆腐渣的脑袋,都会被人骂成混蛋!”那么他虽然不高兴,但心里还是接受了你的警告。若说:“你这个混蛋,非如此才对。”这就不懂“曲则全”的道理了,所以,善于言词的人,讲话只要有此转就圆满了,既可达到เ目的,又能彼此无຀事。若直来直往,有时是行不通的。不过曲线当中,当然也须具有直道而行的原则ท,老是转弯,便会滑倒而成为大滑头了。所以,我们固有的民俗文学中,便有:“莫信直中,须防仁不仁”的格言。总之,曲直之间的“运用之妙,存乎心”。

“枉则直”。枉是纠正,歪的东西把它矫正过来,就是枉。我们老祖๢宗早就知道宇宙间的物理法则,没有样东西是直的,直是人为的勉强的,因此,便形成“矫枉过正”的成语,矫正太过又变成弯曲了。件东西太弯左了,稍加纠正下即可。如果矫正太过,又弯到右边去了,偏左偏右,都有差ๆ错。这中ณ间的逻辑哲学,发挥起来就太多,如果把老子在这里所说的每句话拉开来讲,就扯得很远了。总之,“枉则直”,究竟是对或不对,还是问题?直,虽然是人为的勉强的,但是它能合乎大众的要求,也就不能不承认“枉则直”了!

本章由讲“曲则全,枉则ท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ท得,多则惑”,气呵成的几句话,看来在文字的气势上,非常有力,容易懂。可是它所包涵的哲学道理,可以启发我们灵智的地方,内涵却非常的多,可以从各个方面,每个不同的角度来看,此所谓老庄哲学的本身,自有个原则。比如孔孟之道,讲仁义的观念,多方运用起来,也能启发思想与灵智,亦同样是有多角性的。上次我们提过,宇宙的法则是圆的,走曲线的,绝对没有直的,人世间有直的路,是人为把它加工切断拉直的。因此美学与艺术,大多注重自然的,曲线的美。现在为了说明在人事应用上曲线的艺术,由记忆所及,临时找出些资料,作说明。但是,这点资料并不足以用来完全解释老子“曲则全”的原意,也只是在做人处世上,大概是有用的。虽不足为常经常法,但可以做为变通的参考。所以只是举ะ出历史的事实,来说明这个ฐ原则ท,对大家或许有所帮助,但也很容易产生流弊,苟非其人,即易着魔。希望要切实记住,要基于最高的道德,偶为之,不可用作为人处世的手段。此外,还可用很多的资料来说明,那有待于各人自己的启发。例如前๩面已经说过骂人的艺术,“曲则全”的原则,转个弯,大家心平气和,彼此相安无຀事。莫名其妙地骂人,那是属于粗暴的行为,反而会愤事。

尧的儿子,汉武帝的奶妈

历史上“曲则全”的例子很多,比如尧舜传位。尧的儿子叫丹朱他虽是皇帝的儿子,那时候还没有太子的名称,所谓丹朱不肖,大不如他的父亲,其实也๣没有大坏处,只是顽皮。尧用尽了种种办法教导他,始终不太成材。个世家公子,有钱有地位有势力,在教育立场上看,有他先天性的优越,同时也有先天性的难以受教的缺失。据说,尧为这个儿子,发明了围棋我们现在玩的围棋,便是尧所发明的,以此来教他的儿子,训练他的心性能ม够缜密宁静下来,但是,丹朱在下棋方面,也没有达到国手的境界,到底还是无效。因此,尧把帝位传给了舜,历史上称谓“公天下”。在后来历史学家,认为帝尧真是高明,因此而有政治上最高尚的道德,同时也是保全自己后代子孙的最高办法。如果当时由á丹朱即位做了皇帝ຓ的话,也๣许可能是作威แ作福,反而变成非常坏非常残暴,那么尧的后代子孙,也可能会“死无瞧类”了。他把天下传给了舜,反而保全了他的后代,这便是“曲则全”最高运用的道理。

现在,再举ะ三则历史实例:

汉武帝ຓ||乳|母,尝于外犯事。帝欲申宪,||乳|母求东方朔。朔曰:此非唇

舌所争,而必望济者,将去时,但当屡顾帝,慎勿言此,或可万冀耳。

||乳|母既ຂ至,朔亦侍侧,固谓曰:汝痴耳!帝ຓ今已长,岂复赖汝哺活耶!帝

凄然,即敕免罪。

史记载救||乳|母者,为郭舍人,现在据刘向说苑等记,说是东方朔。余姑且认为是东方朔,较有趣味。

在历史的记载上的汉武帝,有人说他是“穷兵黩武”,与秦始皇并称,同时也是历史上的明主。汉武帝有个奶妈,他自小是由她带大的。历史上皇帝的奶妈经常出毛病,问题大得很,因为ฦ皇帝是她的干儿子,这奶妈的无形权势,当然很高,因此,“尝于外犯事”,常常在外面做些犯法的事情。“帝欲申宪”,汉武帝也๣知道了,准备把她依法严办。皇帝真发脾气了,就是奶妈也无可奈何,只好求救于东方朔,东方朔在汉武帝前๩面,是有名的可以调皮耍赖的人。汉武帝与秦始皇不同,至少有两个人他很喜欢,个是东方朔,经常与他幽默——滑稽说笑话,把汉武帝ຓ弄得啼笑皆非。但是汉武帝ຓ很喜欢他,因为他说的做的都很有道理。另个ฐ是汲黯,他人品道德好,经常在汉武帝面前顶撞他,他讲直话,使汉武帝下不了台。由此看来,这位皇帝独对这两ä个人能够容纳重用,虽然官做得并不很大,但非常亲近,对他自己经常有中和的作用。所以,东方朔在汉武帝面前,有这么大关系。奶妈想了半天,不能不求人家。皇帝要依法办理,实在不能通融,只好来求他想办法。他听了奶妈的话后,说道,此非唇舌所争——奶妈:注意啊!这件事情,只凭嘴巴来讲,是没有用的。因此,他教导奶妈说:“而必望济者,将去时,但当屡顾ุ帝,慎勿言此,或可万冀耳!”你要我真帮忙你,又有希望帮得上忙的话,等皇帝ຓ下命令要办你的时候,定叫把你拉下去,你被牵走的时候,什么เ都不要说,皇帝要你滚只好滚了,但你走两步,便回头看看皇帝ຓ,走两步,又回头看看皇帝ຓ。千万不可要求说:“皇帝!我是你的奶妈,请原谅我吧!”否则,你的头将会落地。你什么都不要讲,喂皇帝吃奶的事更不要提。“或可万冀耳”!或者还有万分之的希望,可以保全你。

东方朔对奶妈这样吩咐好了,等到เ汉武帝叫奶妈来问:“你在外面做了这许多坏事,太可恶了!”叫左ุ右拉下去法办。奶妈听了,就照着东方朔的吩咐,走两步,就回头看看皇帝,鼻涕眼泪直流。东方朔站在旁边说:你这个老太婆神๰经嘛!皇帝ຓ已经长大了,还要靠你喂奶吃吗?你就快滚吧!东方แ朔这么讲,汉武帝听了很难过,心想自己自小在她的手中长,现在要把她绑去砍头,或者坐牢,心里也๣着实难过,又听到เ东方朔这样骂,便说算了,免了你这次的罪吧!以后可不要再犯错了。“帝凄然,即敕免罪”。暂且交付看管起来,也๣就好了。

像这类的事,看起来,是历史上的件小事,但由小可以概大。此所以东方朔的滑稽,不是乱来的。他是以滑稽的方แ式,运用了“曲则全”的艺术,救了汉武帝奶妈的命,也免了汉武帝后来的内疚于心。

假如东方朔跑去跟汉武帝说:“皇帝ຓ!她好或不好,总是你的奶妈,免了她的罪吧!”那皇帝就更会火大了。也许说:“奶妈又怎么样,奶妈就有三个头吗?”“而且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为ฦ她说情?”“可能ม她的犯罪,都是你的坏主意吧!”同时把你的讲话家伙也齐砍下来,那就吃不消了。他这样来,方แ面替皇帝发了脾气,你老太婆神经病,十三点!如此骂,皇帝难过了,也不需要再替她求情,皇帝自己后悔了,也不能怪东方朔,因为东方朔并没有请皇帝放她,是皇帝自己放了她,恩惠还是出在皇帝身上,这就是“曲则全”。

刘备的滛具,齐景公的刽๓子手

先主ว刘备在蜀,时天旱,禁私酿,吏于人家,索得酿具,欲论罚。

简雍与先主游,见男ç女行道,谓先主曰:彼欲行滛,何以不缚?先主曰:

何以知之?对曰:彼有其具。先主ว大笑而止。

三国时代,刘备在四川当皇帝,碰当天旱——夏天长久不下雨,为ฦ了求雨,乃下令不准私人家里酿酒,就如现在政府命令,不准屠宰相类同。因为酿酒,也会浪费米粮和水,就下令不准酿酒。命令下达,执行命令的官吏,在执法上就发生了偏差,有的在老百姓家中搜出做酒的器具来,也要处罚。老百姓虽然没有酿酒,而且只搜出以前用过的些做酒工具,怎么可算是犯法呢?但是执行的坏官吏,得机会,便“乘时而驾”,花样百出,不但可以邀功求赏,而且可以借故向老百姓勒索敲诈,报上去说,某人家中,搜到酿酒的工具,必须ี要加处罚,轻则罚金,重则坐牢。虽然刘备的命令,并没有说搜到酿酒的工具要处罚,可是天高皇帝远,老百姓有苦无处诉,弄得民怨处处,可能ม会酝酿出乱子来。简雍是刘备的妻舅,有天,简雍与刘备两ä郎舅起出游,顺便视察,两人同坐在辆车子上,正向前๩走,简雍眼看到前面有个男人与个女人在起走路,机会来了,他就对刘备说:“这两个人,准备滛,应该把他俩捉起来,按滛罪法办。”刘备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欲行滛?又没有证据,怎可乱办呢?”简雍说:“他们两人身上,都有滛的工具啊!”刘备听了哈哈大笑说:“我懂了,快把那些有酿酒器具的人放了吧。”这又是“曲则全”的幕闹剧。

当个ฐ人发怒的时候,所谓“怒不可遏,恶不可长”。尤其是古代帝王专制政体的时代,皇上发了脾气,要想把他的脾气堵住,那就糟了,他的脾气反而发得更大,不能堵的,只能ม顺其势——“曲则ท全”——转个弯,把他化掉就好了。这是说身为大臣,做人家的干部,尤其是做高级干部,必须要善于运用的道理。历史上这些故事多得很,我们再看第三个:

齐有得罪于景公者,公大怒。缚至殿下,召左ุ右肢解之,敢谏者诛,

晏子左手持头,右手磨刀,仰而问曰:古者明王圣主ว肢解人,不知从何

处始。公离席曰:纵之,罪在寡人。

周朝,春秋时代的齐景公,在齐桓公之ใ后,也是历史上的位明主。他拥有历史上第流政治家晏子——晏婴当宰相。当时有个人得罪了齐景公,齐景公乃大发脾气,抓来绑在殿下,要把这人节节地砍掉。古代的“肢解”,是手脚四肢头脑แ胭体,节节地分开,非常残酷。同时齐景公还下命令,谁都不可以谏阻这件事,如果有人要谏阻,便要同样地肢解。皇帝所讲的话,就是法律。晏子听了以后,把袖子卷,装得很凶的样子,拿起刀来,把那ว人的头发揪住,边在鞋底下磨刀,做出副要亲自动手杀掉此人,为皇帝泄怒的样子。然后慢慢地仰起头来,向坐在上面发脾气的景公问道:“报告皇上,我看了半天,很难下手,好像历史上记载尧舜禹汤文王等这些明王圣主,要肢解杀人时,没有说明应该先砍哪部分才对?请问皇上,对此人应该先从哪里砍起?才能做到像尧舜样地杀得好?”齐景公听了晏子的话,立刻警觉,自己้如果要做个明王圣主,又怎么可以用此残酷的方法杀人呢!所以对晏子说:“好了!放掉他,我错了!”这又是“曲则全”的另章。

晏子当时为什么不跪下来求情说:“皇上!这个人做的事对君国大计没有关系,只是犯了点小罪,使你万岁爷生气,这不是公罪,私罪只打二百下屁股就好了,何必杀他呢!”如果晏子是这样地为ฦ他求情,那就糟了,可能ม火上加油,此人非死不可。他为什么抢先拿刀,要亲自充当刽子手的样子?因为ฦ怕景公左右有些莫明其妙的人,听到เ主上要杀人,拿起刀来就砍,这个人就没命了。他身为大臣,抢先步,把刀拿着,头发揪着,表演了半天,然后回头问老板,从前那些圣明皇帝要杀人,先向哪个部ຖ位下手?我不知道,请主上指教是否是刀刀地砍?意思就是说,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君主ว,会下这样的命令呢?但他当时不能那么เ直谏,直话直说,反使景公下不了台阶,弄得更糟。所以他便用上“曲则全”的谏劝艺术了!

大概把这些历史故事了解以后,可作人生做人处事的参考。世间有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即使家庭骨肉之间朋友之道,也是样。人非修学不可,读了书๰要学以致用,但有时候书虽读得多,碰到เ事情的现场,脾气来,把所读的书都丢掉了,那就没有办法的事。

枉则直的教育法

其次,我们再用历史故事说明“枉则直”的道理。汉文帝是研究老子的好学生,所以,我们讲老庄的思想学术,引用他的故事亦蛮多的,现在又要借用他的则历史故事:

汉文帝初即位,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后兄长君。弟广国,字少君。

初为ฦ人略卖,传十余家。闻皇后立,乃上书自陈。厚赐田宅,家于长安。

周勃灌婴等曰:吾属不死,命且悬此两人。两人所出微,不可不为择

师傅宾客,恐又复效吕氏也。乃选士有节行者为居。两人由此为退让君

子,不敢以尊贵骄人。

过去宗法社会,重视长子,大儿子可以继承皇帝位子,这是古代传统的习俗。汉文帝的大儿子的妈妈姓窦,儿子当了太子,母亲便顺理成章当上皇后过去皇帝的妻子很多,看哪个生儿子生得快,做太子的希望就大。可是,窦家这位皇后,家庭履历并不太高明,她是贫贱出身。皇后的哥哥名字叫做“长君”,有个弟弟名叫“广国”,又名“少君”。窦家这个ฐ小兄弟更惨,年轻的时候,被骗子骗走,把他卖掉,这家买来,卖给那家,辗转卖了十多次。到เ了二十几岁时,听到姊姊当了皇后,他便写信给皇后,说明彼此之间同胞姊弟的关系。窦皇后接到信以后,既惊喜,又怀疑,写信的人究竟是不是被人骗走卖掉的兄弟呢?可是他再向皇后说明小时候同胞手足间,如何共同生活,姊弟如何相亲相爱,列举事实证明,皇后才相信这真是他的兄弟了,因为报告中所说的事,只有他们姊弟之间才晓得。从此归宗认亲,步登天,“厚赐田宅”,赏赐田宅很多;“家于长安”,住到国都所在地来,以便姊弟间可以时常相聚,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我们晓得汉朝的历史,起手,便有外戚之祸。汉文帝之所以能当上皇帝,就是因为ฦ汉朝刘家的老太太吕后造反出了问题๤,才有机会轮到他当皇帝。汉高祖死后,吕后当权,想要把刘家——汉高祖后代都弄光,给自己้娘家吕氏后代当皇帝。这件政变的大祸事,全靠跟刘邦同时起义的老干部周勃与陈平他们设计平息了。周勃与灌婴,都是追随汉高祖๢刘邦同起来打天下的立有汗马功劳的将领。他两人看到เ窦皇后姊弟之间这个情形,便联想到刚刚过去吕后与吕家的故事,就商量说,我们这些人,与汉高祖๢起出来打天下,出生入死,总算留下条老命,现在业已๐过了退休高龄,将来要想保全身家性命不死,可是照现在情形看来,我们的命运,还须掌握在窦家姊弟的手里,而且这两姊弟出身贫贱,知识道德修养都很低。像这种人,旦ຆ进入政治舞台,手上有了权势,如果残暴起来,比知识分子出身的人,还要残暴得多。周勃与灌婴,在几千年前,虽然出身行伍,但凭人生经验,就早已看出没有受过良好教育没有正确中心思想和深厚学术修养的人,旦ຆ出来当政,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有此远见,的确高人等,无຀怪能ม做开国功臣之ใ。商量结果,唯办法,只有首先教育他们读书明理,“不可不为择师๲傅宾客”。唯的补救办法,为了他们好,为了窦家好,为了我们全体高级老干部,将来不再受冤枉的迫害,只有教育他。因此审慎选择批好的老师๲,和班好的青年子弟和他做朋友,来辅导他步入正途。周勃他们认为ฦ,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不从教育着手,“恐又复效吕氏也”,这两个ฐ人将来当权了,恐怕要学吕家的模子,那就太危险了。“乃ี选士有节行者为居”,于是选拔有学问有道德有节行的人有学问的人,不定品行好,因此必须要加项有节行与他做朋友,并教他读书๰。窦家兄弟两ä人,受了良好教育造就,从此便变成谦虚退让的君子,与世无争,这有多好啊!皇亲国戚之间,还有谁敢欺负他,他也不欺负人。身为皇亲国戚的人,只有如此,不以尊贵骄人,自然更为高贵了!这两兄弟后来学问成就,不像其他皇帝的亲属,他们是非常讲学问讲道德,绝对不以自己的尊贵,去欺负人家,傲视人家,不要法律的约束,都能ม自尊自重。他自己้有了这样的学问这样的修养,因此而终前汉世代,窦氏世泽绵长,成为世家大族。这就是“枉则直”的道理。

实际上,周勃灌婴对窦皇后姊弟之间这样处理,也很不公平,可以说是别ี有私心的。他们是为了自己้将来不受冤枉的迫害,怕自己会被陷害,所以也非圣人之道。圣人之ใ道,是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应为大众着想。倘认为像窦少君兄弟这样的人,到了第等高位,便应该加以教育而造就他为国家所用的人才,并非只顾私人的利害,那就是仁人的用心了。孔孟之道,固然应当如此,老庄之道,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