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抬高!”
“脚尖要翘!”
“阿香姑娘,你教我,这个腰要怎么扭?兰花指要怎么翘?”
他非常确定以及肯定的,憎恶现在院子里那个扭捏的白色身影。
庞弯见他一直不愿搭理自己,不由得有些郁๗闷。
贺青芦坐在一边喝茶,听见她的夸奖,哼都没哼一声。
堂内灯火通明,顾溪居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铁青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今晚有得你受!”百晓生再瞪她一眼,扯起她的袖子朝屋内走去。
百晓生正欲接话,却听庞弯鼓着腮帮又嘟哝了句:“就像喜欢我哥哥那样喜欢。”
庞弯停住咀嚼,抬头朝他嫣然一笑:“喜欢。”
敢情这是拿自己当陪练了?顾溪居只好又多叹一声。
“你有这样的好功夫,我却不能跟你打一架,真是可惜。”她脸上显露出无比的遗憾来,“也许能因为跟你过招而参悟到更高境界呢!”
“方才我瞧姑娘跃阵杀匪的功夫,甚是凌厉。”百晓生在她身后悠悠补充道,“白色清浅,镇不住你的气势,姑娘应当选择更浓郁的色彩,比如……”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融融血日上,眼神一暗,“红。”
庞弯被他这凭空飞来的一句说的愣住,低头瞅起自己身上的白纱裙,不知道有何深意。
只听一黑脸大汉道:“不知今年武林大会那孤主ว会不会来?我想跟他痛痛快快打一架。”
酒过三巡,屋子里的气氛热闹起来,高人们相互大声说笑,话题渐渐打开。
“不长眼的臭小子,敢挡你爷爷的道!”
这天她正边走边幻想自己跟顾溪居之间出现了第三者时,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这么不开心。
庞弯没说话。
“弯弯,叔叔被天山童姥的阵法所困,来迟一步,叔叔对不起你啊!”
淡得最后她嘴巴๒里快淡出个鸟儿,整个人又黄又瘦分外干瘪,差一点就要咽气的时候,终于有个大叔将奄奄一息的她从山洞里抱了出来。
屋内沉默片刻,只听那老朽桀桀怪笑两声,劝道:“公子一身傲骨,我家主上理解,这十万两ä白银且放在这里作为赔礼,还请公子再多考虑几日,胡安先告退不打扰了。”
然后是关门声。
庞弯有点吃惊,因为ฦ她没听到任何的脚步声,可见那老人绝对是个轻功高手。
屋内又恢复了宁静。
再无偷听的必要,庞弯小心翼翼转身离去,丝毫没察觉脚下有细得看不见的银线。
“叮铃铃!”在她脚踏银线的同一瞬间,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她怎么就忘了贺青芦是个毒的机关高手呢!
懊恼已来不及,身后传来呼呼风声,有暗器破空疾追而来,庞弯凭着本能在地上就势一滚堪堪躲过,却不想压住了更多银线。只听叮叮交错声中,无数梅花钉从四面八方涌来,同时筝的一声巨响,有柄乌羽箭朝她面颊笔直来。命攸关千钧一发之ใ际,庞弯左ุ手甩出灵蛇金鞭一缠一拉,拖住乌箭扔入湖中,同时右手撤掉外袍一挥一旋,将梅花钉统统收归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须ี臾之间。
“啪啪。”身后传来两下清脆的掌声。
庞弯还未稳住呼吸,脯高低起伏着回头,只见贺青芦正斜斜倚在窗口看她,琥珀色的眸子平静无波,。
“我的机关果然不错。”望着满身泥泞的庞弯,他嘴角上翘成极漂亮的弧度。
庞弯本以为那掌声是送给自己้一身好功夫的,却不曾想人家眼中本只有机关,禁不住吃瘪。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贺青芦瞧她狼狈不堪的落魄样,心情着实好。
“我说是来捞鱼吃的,你信不信?”偷听被抓个现行,庞弯分外沮丧ç。
“信,怎么不信。”贺青芦笑,“你说你是来梦游的,我也信。”
——这厮是□裸的瞧不起!庞弯恼羞成怒瞪他一眼。
“进来吧。”贺青芦破天荒的没有马上与她置气,转身朝屋内走去。
庞弯心头忐忑,不敢贸然行动。
“难道你要湿漉漉一身泥的回去吗?”他的声音再度遥遥飘来,不带任何感情。
吩咐婢女打水备衣,庞弯被限定站在一丈见方的小空间里不能动弹。
“臭烘烘脏兮兮。”贺青芦厌恶看她一眼,“你只准呆在这个地方,不要弄脏ู其他东西。等你走了,这房间自会有人熏香清洗。”
庞弯本来就惊魂未定,这下又被贺青芦嫌弃数落,不由得心头委屈。
如今是初夏,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粉裙,外面套了件米白绢衫。凫水上岸时她珍惜内力没有运功烘干,之ใ后绢衫又被扯掉用于防御暗器,现下全身只剩一件湿漉漉的裙子裹住躯干。半截白藕般的胳膊露在外面,风一吹便感刺骨寒意,偏生贺青芦那厮还指定她站在窗边不许动,说是什么方便散气。
“啊嚏!啊嚏!啊嚏!”庞弯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贺青芦看都不看她一眼,不慌不忙从抽屉中出一个口罩套上,埋头继续摆弄机关。
庞弯崩溃——这人真是完全的不懂怜香惜玉!!
“贺公子,请问能关一下窗户吗?”她怯生生问。
“不行。”贺青芦头也不抬,“我需要足够的光线才能看清这些东西。”
庞弯不再说话,心里暗暗把这家伙骂了十万八千遍——要不是求他给自己做脸,她才不会这般处处赔小心呢!依她往日在魔教的个,早就几个大耳刮子啪啪送过去了!
想起魔教,就想到了捧她护她爱她的容姑姑,想到了颐指气使呼风唤雨?的圣姑生涯,她禁不住心酸眼红,睫毛上凝结出一滴晶莹珠光。
这感伤一发不可收拾,她开始紧咬下唇小声抽泣,时不时有细碎杂音灌入贺青芦耳中。
公子的眉头深深拧起来——明明是那ว小姑娘犯错在先,他还未开口问责,她凭什么先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看来师傅说得对,女人是天下最麻烦最不可理喻的生物。
转头过去,只见少女正环住双肩瑟瑟发抖,她嘴唇乌青,小脸通红,原本凝脂般的肌肤上也起了一层皮疙瘩,可怜巴巴仿佛有谁正在欺负她。
贺青芦顿觉头痛,取下口罩,站起取了一件自己的披风递了过去。
庞弯心下一喜,正欲抬头感谢,却见贺青芦用一种仿佛忍受了巨大耻辱的便秘表情对她道:“披风是送你的,用完了就烧了吧,千万不要做什么清洗熨烫归还的傻事!也万万不可压在枕下!”
庞弯全身都瑟缩颤抖起来。
良久,她接过袍子披在身上,轻声道了一句:“好。”
又等片刻,婢女还未归来,庞弯耐不住这空荡荡渗得慌的屋子,先开口打破沉默。
“公子很喜欢给人做脸吗?”她裹在巨เ大的披风里,只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好奇观察贺青芦的一举一动。
“喜欢倒说不上,不过做脸挺有趣的。”贺青芦正拿着一杆软笔轻刷手中细小的白色骨状物体,神情分外专注。
“哪里有趣?”庞弯不明白,她倒觉得做脸很恐怖。
“把假的东西一点一点变为真的,你不觉得很有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