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茗含笑不语。子骏还要说什么，羽茗摆手止住，然后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张淡蓝色的名片来，放在子骏的膝头上，道：“你先看看这个。”
“耶？！”子骏呆愣半晌，苦笑着说，“羽茗，我们多年兄弟了，你别ี开这种玩笑吓唬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校高二〈1〉班杨杰俞同学在全市中ณ学生歌唱比赛中，以曲荡气回肠的霸王别姬ภ荣获独唱比赛等奖，为我们学校争了光！在此，我们向杨杰俞同学表示祝贺！”
学校的校会每月次，在学校礼堂进行。每次校会基本上都是老生常谈，但这次的校会稍有噱头，因为校长会在会上公布两条不是经常有的消เ息。第条：
听杨校长对子骏赞不绝口，子玲不由暗叹：就怕他聪明过头，尽找碴儿杨校长忽对子玲说：“子玲，你也真是。”
子玲慌问：“我我怎么啦？”
杨校长笑笑说：“我是说，既然你有个ฐ这么เ帅的堂弟弟，为ฦ什么不早点介绍他来我们学校上学？就在上个ฐ月，电影制片厂来我们学校挑小男演员，左挑右挑没个ฐ合适的，后来在隔壁新民生中学挑了个ฐ，好像叫曾峰。那男生，帅是挺帅，只‘木’了点，不像子骏这般英秀有气慨。如果子骏早点来的话，定会挑上的，也为我们学校做个活。”
子骏心想：国内电影，拍十部，七部没人看，部被人骂，部没人看得懂，只有部ຖ是有点意思的。他们请我去拍电影，我还不去犯那个ฐ贱哩！那边厢杨校长越看子骏越喜欢，子骏乘机凑近她问：“杨校长，我能问您个问题吗？”
“问呀——这孩子，真客气。”
“杨校长，”子骏小声问，“杨校长，您有女儿吗？”子玲想不到他竟问这个，气得快晕了，但在杨校长面前她不好发作。杨校长答：
“这孩子真会关心人。校长我有两ä个儿子，年龄都比你大了，只可惜没有女儿。”子骏心里暗叹可惜，却听杨校长不无自豪地又说道：“虽然没有亲生女儿，却有个干女儿。”子骏大喜，正待问个明白，那边校长秘书忽然笑起来，指着子骏的头说：
“呀，校长，他还扎了条辫子在后头呢！”
杨校长转到เ子骏背后看，发现了他掖在衣领里头的辫子，她双目闪闪发光，钟爱地抚着他的辫子说：“呀，想不到เ这孩子还拖着条辫子呢！好可爱的辫子啊，又粗又亮，比女孩的还好看！真怀念呀，我年轻时，也爱留แ辫子，可现在不能够喽。哈哈，真好看。”
杨校长童心未泯，将子骏的辫子看来玩去。校长秘书也很感兴趣，——她姓黄，名叫蓓妮——胸卡上写着——蓓妮是留校生，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瓜子脸儿，身材纤细苗条，像只小花瓶儿，小鸟依人。她的五官纯美，只脸上有几粒雀斑á是其微憾。乘人不注意时，子骏朝蓓ã妮做了个鬼脸，这小妹比想像中容易哄的，掩着嘴笑得双肩都在动。
众人闲谈会儿，姐弟俩准备告辞，这时，位年长的男人走进来。看见他，子玲立即有些紧张。这人是学校的党委书记，姓陈，名国川，今年五十六岁了。他“地中海ร”头，中等身材，胖墩墩的，肤色较黑。乍眼看上去，总是面带微笑的陈书记是位心宽体胖的好好先生，但那ว下弯的嘴角隐隐显露出他严å肃果断的面——总之ใ，他长得好像教父中的唐？科里奥尼——子骏平时听子玲说起过学校里的事：这位陈书记原是省教育厅里位大官，本来是官途无量的，可后来因为大魔头罢课案饱受牵连，被贬职了，直郁郁๗不得志，索性申请下调到学校里任职，这两年来才刚刚开始转运。在丰佳学校里，陈书记是实权派，才是真正掌握大权的人。杨校长虽在校长之位，但因为她老顽ื童的性格，所以基本上是个幌子，不多理事的。子骏虽未和陈书记谋面，但心知陈书记以前是因为他才倒台的——两人有仇呢！子骏自然对陈书记加三分小心谨慎，主动向他问声好。陈书记笑容可亲地回了礼，问：
“喔，你就是子玲老师的堂弟弟呀，好帅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子骏说：“在下姓洪名子骏。”大约没有什么学生会这样介绍自己，所有人都笑了，只陈书记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仿佛有心事的样子。子骏心里忐忑：希望他别怀疑ທ我才好。这时侯，陈书记“咦”地声，发现子骏的辫子了，他脸上依然挂着笑，但语气不如先前那样和善了，说：
“哟，这孩子还留着小辫子，男不男女不女的，去剪掉吧，短头发才有精神嘛。”
他说话的声音铿锵有力，饱含威压，让人肃然起敬。子骏生平最恨就是别ี人要他剪辫子，说起他的辫子，还是有段来历的。子骏出生时并不足月，个头也小，所以体质很差，动不动就生病，父母担心他会夭折。后来，子骏的奶奶根据老家的土方法，说是小男孩的身体不好，必须扎条辫子方能解厄。这本是迷信的说法，父亲是知识份子，自然不以为然，倒是母亲爱子心切，反正已无计可施ๅ，不如姑且试，便偷偷买黄纸敬神，做过相关仪式后，从此为子骏蓄起头发，扎起辫子。扎起辫子小子骏，总被人误会是女孩，但这不是关键，子骏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么改善，直到他年岁渐长，体质方越来越好，不再像小时侯那般病猫了。这是不是辫子的功劳谁都说不清楚，但从小就扎辫子的子骏，对自己头上别的男ç孩都没有的辫子有很深的感情，家人也看惯了他留辫子的模样，所以就算上学后，也没有去剪掉，于是他的辫子就直留到现在了。如今听陈书记要他去剪辫子，他如何不生气？低声恨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女人的头发可长可短，为ฦ什么男ç人不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老头子还真不开窍！”且不说他的话有没有被陈书记听见，在旁的子玲就听得清二楚。她当然明白子骏宁死不会剪辫的，只能用缓兵之计，对陈书记说：
“对不起，陈书记，我弟弟的辫子留好久了，我们时疏忽，居然忘了。请您放心，他正式来上学之前，我定带他去把头发修修的。”
既ຂ然是子玲在保证，陈书记就不再多说什么，倒是杨校长好心又多事，说道：“老陈，既然这孩子的辫子也留了好久了，刹时间剪ຘ掉可惜了，就让他接着留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เ大不了的事。”
陈书记听，敛起了笑容。杨校长自知理亏，只能笑代过，不再吭声。陈书记拍拍子骏的肩膀，半劝半命令地说：“男生不许留แ长发，这是哪间学校都有的校规。倒底是男ç子汉，留个短发多精神，尽学那些明星做什么？而且，男生留长发，显得挺颓废的，还不够正派。”
子骏心里头正气，不愿多说话，还是子玲说了几句敷衍话。陈书记又照例向子骏训示了些“好好学习”之ใ类的调调，就走出去了。姐弟俩也没多留，随后告辞。
十二校长助理的诞生
送走了诸人，杨校长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钟了。九点钟将会有人来面试校长助理职，她整理好文案，吩咐蓓妮说：“蓓妮，你去冲壶茶来，面试的人就来了。”
蓓妮边泡茶边问：“杨校长，来面试校长助理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呀？”
杨校长看了蓓妮眼，顽皮地说：“是男人，据说还是位帅小伙子呢！准合你心意！”
蓓妮脸蛋红，呐呐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杨校长笑着说：“他是别人介绍来面试的，长什么เ样子，我也不知道。”
蓓妮问：“是谁介绍的？”
“小青呗！我的干女儿杨小青。”
“原来是她介绍的”蓓妮自言自语地说，“既ຂ然是她介绍的，定不差吧”杨校长暗笑，假装没听见。蓓妮又问：“杨校长，您是怎样认了杨小姐做干女儿的？”
杨校长说：“小青念初中时，我是她学校的副校长，是我发掘了她的歌唱天赋。虽然她后来转学了，但她依然跟我学唱歌，久而久之，我就认了她做干女儿了。”
杨校长并不是正牌师范学校毕业的，年青时，她是部队文工团里的“金嗓子”，退役后调去学校“继续革命”，做音乐่教师，渐渐的才当上校之长。陈书记和杨校长是老相识了，两人当年曾在个文工团里，陈书记是副团长杨校长当年人靓歌甜，甭说多有男兵缘了。其实陈书记曾追求过她，不过输给了文工团团长——个ฐ肩上“杠两星”，还会写诗的家伙。蓓ã妮再问：“对了，杨校长，您怎么เ会忽然想到要请位校长助理呢？现在学校里的职工，不是已经够用了吗？”
“这还是大家的想法。”杨校长笑咪咪地说，“我们学校本来就阴盛阴衰，女生多男ç生少。校职工里阴盛阳衰的情况就更严重了，女老师半数是没结婚的年青姑娘，男ç老师数量本来就少，又多是上了年纪的。做老师的人，本来认识异性的机会就不多，学校里又缺乏็帅哥老师，所以很多女老师都抱怨了，说我们学校太缺乏活力。有天我和小青闲聊，我偶尔提到เ这件事，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小青暗记在心。上个星期小青不是来学校趟吗？其实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她说，像我们这样间国家重点的大校，没有位校长助理有些不相称，不如就以校长助理的名义แ请个帅哥回来上班，来可以活跃下老师间的气氛，二来可以为ฦ陈书记分分忧。我想想看也是，反正我们学校那么大，也不在乎多发个ฐ人的工资，不如就请个校长助理回来，举两得。于是我就叫小青替我物色下，她很快就找到个ฐ人选，今天就会来面试了。”
蓓妮听完就笑了，说：“喔！原来这个校长助理不是普通的助理，而是男宠哇！”
“嘘——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了，嘴里别说出去，否则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的。我这么劳心劳神，还不都为ฦ你们这群大小姐着想？——嗳，他好像来了，蓓妮，快做好准备。”
须臾，位女教员领ๆ着位年青男子走进来。他西装革履，身材高大，气度不凡，杨校长和蓓妮见就笑了——不同的是，杨校长的笑，是出于欣赏；蓓ã妮的笑，几近于钦慕。杨校长起身迎接，笑着说：“请随便坐，不用拘束。蓓妮，去倒杯茶呀。”蓓妮高兴地应了声，从茶几上那ว套儿孙满堂杯里取出只，斟满刚沏的香茶。男子显得很拘束，垂首坐在边上。蓓妮双手握着茶杯走到เ他面前，礼貌地说：
“您请喝茶——啊！”
不知怎的，蓓妮吓得怪叫声，连手中的茶杯也掉落在地摔个粉碎。杨校长见状，嗟叹道：“唉呀，蓓ã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这套儿孙满堂杯可是过年时小青送的，烂了只，就不齐全了——你们有被烫着没有？”
“不不，杨校长！”蓓妮无措地看着杨校长，指着男子惊讶地说，“杨校长，他他是”
“啊？！”杨校长看，也是惊，手中ณ的茶杯也掉在地——可怜套精致的儿孙满堂杯，就此少了两只！
“不错，正是在下！”男ç子缓缓起立，甩头，抖出条半尺多长的小辫子来，格格笑道，“失礼ึ失礼！在下就是各位期许已久ื的校长助理，洪子骏是也！”
——“唉唷”
记香拳重重砸在子骏的头上，他捂着头，嚷：“见鬼！我为什么总被女人欺负？我的样子很衰吗？很懦弱吗？我的命很苦吗？很贱吗？——唉唷！”
“我叫你当什么เ校长助理，叫你当！”子玲向子骏乱打气，骂，“你小子，真快气死我了！快，你现在就去向校长辞职，说你只想安心读好书，不做什么校长助理了，快去！”
“你先别生气嘛。”子骏边护痛边说，“这事杨校长已经亲口答应了，连待遇福利也和我讲妥了，能说不做就不做吗？何况，连陈书记也答应了不是吗？”
子玲更是气不打处来，“你知道什么เ！要不是杨校长说你是杨小青介绍来的，陈书记他会答应？哼，什么半师半学呀，荒唐！可笑！”
子骏振振有辞地说：“半师半学又有什么关系？时代不同了，教育模式也要应潮流而改变嘛。更何况，丰佳学校本来就是所新型的实验性中ณ专，既曰‘新型’，既曰‘实验’，当然要独创些惊人的举措来配合教育改革的发展进程，为‘教改’添砖加瓦才对！”
“狗屁！”子玲拧着他的耳朵说，“你这傻瓜！其实所谓的‘教改’，就是多向学生家长征收费用，提高教师的优遇罢了，才没有那么光彩的理由á呢！”
子骏挣开她，笑笑说：“你还真当我是傻瓜了——当年我就是看穿了这点，才会组织学生搞出罢课案来的。小玲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私底下说说就可以了，别搬上台面呀。”
“我懒得理你！”子玲急得团团转，口里不住地说，“惨了惨了，这回祸撞大了！让大魔头重返学校，本来就是败笔，现在居然还让他做上老师了！天啊！大魔头多了重老师的身份，简直就是如虎添翼！这回他是黄袍加身小鸡变凤凰啦！这间学校恐怕很快就要完蛋了，不行，我得赶快离开这里，我要跳槽跳槽！”
子骏听着，笑得直响，说：“你的想像力真好过头了。本来嘛，我就不想来这间学校上学的，是你们逼我来。好！男ç子汉大丈夫，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来就来呗！可是，我都把年纪了，认识我的人又多，我来上学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所以嘛，我捞这校长助理的差事来做，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用来遮丑罢了。小玲姐，你尽可放心，我不会搞出什么花样来连累你的——我现在已经不是大魔头了，只是位普通的白领族：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贮钱泡妞，仅此而已。”
子玲想想也是，子骏确实不是从前的子骏了。她叹口气说：“可是，事情演变成这样，我该怎样向我老爸交代？我不管，我会把责住全推到你头上去。”
子骏哈哈笑，轻松地说：“这层你更可放心。我既上学，也有工作，两全其美，你老爸凭什么要反对？我和伯父呀，表面上好像不和，实际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最有默契了！不仅如此，伯父他还欠我个ฐ大人情呢，他敢有意见？”
子玲啐道：“胡说！我爸什么时侯欠你人情了？”
“本来嘛，我是不想说破的。”子骏干咳声，笑嘻嘻地说，“小玲姐，你冰雪聪明，想就明白了。我以前做大魔头时，不是搞垮了很多很多教育部ຖ门的高官吗？如果不是前面的人全倒下了，你爸的官能升得那ว么快？做得那么大？不是我，单凭你爸那官运呀，准烂到底。”
子玲眨眨眼睛，叹道：“这倒是。以前我爸他呀，向来是有官望，没官运的”
“可不！——好了，事情总算解决了。”子骏脱下西装，解下领带，挂在手上掸了掸，说，“这套‘戏服’还是我向别人借的呢，该还了——喂，林付明！”
子骏喊，付明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吓了子玲大跳。付明叼着根烟，鞠着腰问：“小骏哥，面试过关了吗？”
“我办事，大家都放心，何况还有小青做担保呢。”子骏把衣服还给付明，同时看见他嘴里的烟，便说，“喂，别ี在学校抽烟呀！——我们联合校会的汉子抽烟的姿势都那么有型，让学生看见了，会模仿的！快把烟灭了吧。”
付明答应声，灭了烟，然后凑近子骏，用大拇指比了比子玲低声道：“小骏哥，那妞是谁呀，刚才居然敢动手打你？要不，我派几个弟兄把她给‘轮’了，替你出出气！——那ว妞长得不错，弟兄们肯定不会‘撤炮’的！”
子骏哭笑不得，“少来了，她是我堂姐姐呀！”
“唔险些错杀美女。”
“还有，”子骏揪住付明的衣领说，“你那ว些黑社会的腔调该收收啦！这可是本纯洁的好书，你再不改改口，小心作者把你踢出书去，不参你玩！”
“晓得晓得”
“嘻！孺子可教也！”子骏松开付明的衣领，拍拍他肩膀诚恳地说，“这次多劳兄弟帮忙，我洪子骏向你道谢了！”
“嗳，小骏哥千万别这么说。想当初ม，小弟我没天好日子过，还是全仗着小骏哥和联合校会才有今日，从今往后——”付明擂响胸口说，“从今往后，小骏哥便是我的好大哥，小骏哥的事，就是我林付明的事！小骏哥，我跟定你啦！”
子骏淡淡笑，抚着付明的背道：“兄弟你太客气了，也太抬举我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洪子骏，也未必就是当年的洪子骏了。明老弟，你听我说，此时彼时，既ຂ然你现在认了小青做大姐，那以后还是跟着她。小青这人挺好，你跟着她比跟着我有前途，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对不对？”
付明听个半懂不懂，不过他倒随和得很，击掌说：“小骏哥怎么说，我就怎么เ听！——反正嘛，小青姐迟早ຉ是小骏哥你的人，你就是她，她就是你，我跟着谁都是样的。”
和小青认识没几天，就被人误会成那样，叫子骏好头痛。他转移话题说：“明老弟，这次你好端端的饭碗让我抢了，我实在是不得以而为之。不过你尽可放心，我事先已๐和小青打过招呼了，她答应准帮你再物色份更好的工作，你就耐心多等两天。等到เ你找到工作的那天，我请你吃大餐！”
“多谢小骏哥！多谢小骏哥！不过——”付明砸砸嘴，小声问，“不过，小骏哥，有妞儿没有？”
子骏大笑，“有！多少都有！多得够打伊拉克啦！”他爽快地说，“工作的事小青为你搞定，妞儿的事，我帮你手包办！”
“谢小骏哥啦！”
两男ç人勾肩搭背，大笑而去。子玲在后头看着他们，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