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意识到我的视线，她回过头，对我微微笑：“阿森是个很诱人的男人，诱人。”暗红色唇膏勾勒出她饱满圆润的唇线，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唇角的地方，朝上轻轻勾出两道上扬的纹路。远远看去，即使她不笑，脸上都始终似有若无带着种浅浅的暧昧：“要不要来杯咖啡。”
眼前辽阔无际的大漠中忽然黑压压跪满了大片大片的人，白色的衣，黝黑的肤。他们无比虔诚地朝着我的方向膜拜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懂他们在诵读着什么，那声音，同他们的脸庞样，暧昧而模糊。
不等我细想，耳边随着笛声隐隐响起的天籁般诵语，让我不由á自住地哆嗦了下。
我喜静。即使在非常热闹的环境里，总可以找片属于自己的世界ศ。就仿佛舞台中央被射灯指着的角色，除了他和他身周那圈小小的光晕，别的都是暗淡的。
就此，我有了轻度的自闭症。
然后巨大的铜门忽然被推开了，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个人，满头的尘土，满头的汗。他连滚带爬跑到我面前，似乎急切地在对我说些什么เ，确切的说，是对我身后的某个人说着些什么。可是我无论怎么努力都回不了头，也听不见那人蠕动的嘴里发出的任何点声音。
就在我想再作最后次努力去回过头时，梦突然变了。
感觉不到任何阻力，我下子能够回头，但却在回过头的瞬间，眼看着面前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变成了条漆黑肮脏的走廊。
走廊里散发着种淡淡的烟味与香水味混合的气息，楼梯口投上来的玫瑰色光芒，和半掩的房门内射出的鹅黄|色灯光，是整条走廊唯光源。我的脚๐步忽然不听使唤了。这条走廊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那天拜访李梅时她带我走过，我甚至记得刚从楼下上来时，由于不适应走廊里的光线，身体被突出的扶手给撞了下。
没错，这个ฐ地方แ是‘留连坊’的二楼，而那ว间唯透出光线的门背后，是李梅上次招待过我的房间。
房间里隐隐传出说话声，还有些细微的响动。迟疑了片刻，我走向那扇门，随后同每晚做到เ这个梦时所做的举动样，用手指点住门，将它朝里头推了点。
被门遮挡住的视线开阔了，更多的光亮从里面散了出来，我下意识朝边上挪了挪。
三分之二的房间依然被门遮挡着，露出的那三分之的部分，我看到个熟悉的背影。修长的身形，侧肩膀抵着墙，侧楼着个ฐ女人，金红色长发披散在宽阔的肩膀上，随着他的脸与那女人头颅的纠缠而起伏。那女人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背，白皙的指在他赤裸着的，线条优美的背脊上急促游移，留แ下数道细长的红印
叹了口气，我后退步，想要离开这扇门，正如以往每次在梦中所做的样。而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改变的状况，让我在举步的瞬间滞住了我的步伐。
那女人不停抚摩着他背脊的手阵痉挛，片刻，软软地从他背上滑了下来，无力垂在身体两侧。而那人随即松开手，任怀中的女子如同团棉絮般瘫倒在地。落地的瞬间，她的头撞在地上，颠，转向了我。于是我看清了，这分明已经断了气的女子，这刚才还在他怀中缠绵着的女子，竟然是李梅。
瞪大双眼，那眼睛是空洞无神的，却仿佛直直地在看着我，甚至，没有神采的目光中还带着丝似有若无的笑。
我头皮控制不住阵发麻，即使，已๐经不是第次梦到เ这双眼睛了。
‘咔！’轻微的打火机声。那熟ງ悉的背影低着头，用着那曾令我百看不腻的姿势点燃烟，朝我的方向转了过来。
我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在看清那被火光和烟雾所围绕着的容颜之后。
阿森
虽然刚才从背影就已经隐隐明了他是谁，可下意识的，总是不愿去承认。这张熟悉的脸，这熟悉的轮廓，这熟悉的漂亮的眼睛，经常会笑得像只贪睡的猫咪般的温柔眼眸，此刻如同块森冷的冰，漠然看着地上的尸体，随后抬起手，将手中依然燃着的打火机，轻轻巧巧朝尸体上抛。
地板光滑而坚硬，般来说打火机这样直接掉下去，不熄也得被撞熄了。可它非但没有熄灭，那ว豆大的火苗，在着地的瞬甚至疯狂地燃烧起来，仿佛地板上涂的不是干燥了的油漆，而是汽油。
仅仅几秒钟，火焰已经将整个房间变成了个炼狱。而阿森依然站在房间里面，蒸腾的热气扬起他的发，猎猎舞动着，仿佛在他头顶燃烧着的火。他静静抽着烟，用我最爱看的优雅姿势。
然后我蓦地醒了。
梦境是重复的，并且次比次真实。而每次只要梦到这里，我总会自然而然地苏醒过来。满眼依旧是那些铺天盖地的烈火，以及火焰中阿森漠然抽着烟的姿势，直到เ被俄塞利斯平静清澈的目光，湖水般将我眼里的火苗扑灭。
几乎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睁开眼，不管是在半夜或是清晨，总能ม看到俄塞利斯坐在离我的床不远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我时的眼神。
分明每天晚上他总是睡得比我早的，分明我的房间是上了锁的。
第次看到他时吓了我跳，虽然他坐在月光下的姿态，美得像个ฐ夜精灵。
后来逐渐习惯了。也曾问过他：“老跑到เ我房间来干什么，睡不着吗。”
他笑笑，然后走到เ窗口，看着外头片氤氲的浓黑，淡淡道：“不想睡。”
“不累吗。”晚上不睡，白天也没怎么见过他合眼。
他轻轻摇头，随后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趁能看的时候，我想多看看。”
那天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忽然涌起层痛，那ว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仿佛是某个ฐ记忆深处被硬生生拉扯出来的悲哀。想哭，却无泪，只能遍又遍吸着气，去平复那波又波捉摸不住的疼痛。
为ฦ什么会那么痛，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在那样的夜晚听到เ那样的话，也许是因为在说那样话的时候，他平静的眸子里那样明明白白的无奈和伤悲。
今晚依旧如此。
重复的梦，重复着醒来，重复地看到เ俄塞利斯静寂的眼。
唯不同的是他今天的目光有些闪烁不定，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于是我言不发地回望着他，等待他想好了，然后开口。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就这样对望着不知过了多久，没等到他开口，门却突然被敲响了。下下，声音不大，持续而有节奏。
我愣了愣。看看床边的钟，凌晨三点。
这种时候的来访者会是谁？我看了看俄塞利斯ั，他朝我扬了扬眉。
起床，把头发耙耙顺，我套上拖鞋朝客厅走去。
门依旧被不紧ู不慢地敲响着，昭示着来访者足够的耐心和不把主人叫来开门就不会停手的决心。我开了灯，站在门前应了声：“谁啊，来了。”
没人回答我的话，敲门声却嘎ะ然而止。
我回头朝俄塞利斯望了眼，看到他点头，于是伸出手，把门打开。
“警察！！”
“站着别动！！”
阵干脆整齐的枪械上镗声中，我手抓着门把，动不动僵立在门口。
怎么都没有想到，打开门的瞬间，面对我的竟会是久未见面的女警官展琳，以及十多名手执半自动步枪的武警。满面肃容，严阵以待的样子，仿佛从这扇门里走出的我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而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噬血恶鬼。
身后缕风，直觉告诉我，俄塞利斯在朝我身边靠近。却在他走来的瞬间，同我面对面而立的展琳反剪ຘ在背后的手骤然伸出，伴随喀嚓声脆响，我的太阳|岤蓦地凉。
“你被捕了，黎优。”她手用枪抵着我的头，手将纸逮捕令在我眼前晃了晃。而那双冷静的眸，却始终直直注视着站在我身后的俄塞利斯。
“我想知道我犯了什么罪。”面对这样的状况，我唯能做的，就是努力保持冷静。
“你有权保持沉默。”
“我想知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这次展琳没有再回答我，目光依旧看着我身后，侧身，闪出条道：“把她带走。”
从展琳掏抢指住我，到เ那批武警十多把步枪押着我下楼，俄塞利斯再没有作出过任何动静，虽然我相信，只要他愿意，那些武警手里的枪绝对可以挪位，就如同他当初，让我的电话机在桌子上跳华尔滋。
下楼的时候扭头朝屋子里张望着眼，展琳站在门口看着我，手里的枪已๐经收了起来，而俄塞利斯就站在她的身后，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其他任何人，这是那么站着，动不动。然后我看到了道金色身影，由零星闪烁的碎光，渐渐在他身边悄然成形。
我知道俄塞利斯对身边正在发生的切看不到，但我相信他定感觉到了什么，他表情是僵硬的，隐隐透着失魂落魄。眨眼间，金色魂魄张开双臂，垂头靠着他的肩膀，那ว姿势分明是种拥抱。
身后武警用抢推了推我，于是我合作地低头朝楼ä下走去。而内心却乱了，在看清金色身影长相的同时，如同被块石头激出千层涟漪的湖，混乱。
如果没有看错，那全身泛着美丽光泽的灵魂，我曾经看到过的，在我的梦里。那个ฐ有着无边无际的沙漠，有着宏伟的古城，还有着展琳的梦境。而这个灵魂，同梦里出现过的那位高踞于祭台之ใ上，被万众所膜拜的年轻法老，长得模样。
他似乎总是跟在展琳的身后，就仿佛在梦里时，他静静追随于展琳身后的目光。
他似乎看上去应该认识俄塞利斯，不但认识，并且还有着种难以名状的亲近。
金色的灵魂，展琳，俄塞利斯明明毫无瓜葛，却又仿佛千丝万缕连系在起着的三体脑子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那种豁然开朗，转瞬又模糊片的激荡。
出楼梯间，辆锃亮的汽车横在我的眼前。
漆黑色的面包车，安静停在楼外不怎么宽的走道上，同浓郁的夜色几乎融为体。车的外形很普通，除了体积稍大，式样更为新颖，同公局出来的车基本没有多大区别ี。不普通的是标在车厢上那几个不起眼的字——国局。
阵恍惚，我觉得脑子里有点懵。到เ底自己是犯了什么罪了，不但出动武警来抓我，甚至还包括国局的人。
杵在车门前发愣的当口，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回头，正对上展琳双清冷淡然的目光，她看着我，随后视线指向车门：“进去吧。”
车里下子挤进十多号人，有点挤。车窗密闭着，深茶褐色，是那种里头看得到เ外面，外面却看不到เ里头的玻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与硝烟掺杂的气息，慢慢的，开始让我觉得有点窒息。
那些武警的神情始终是绷紧了的，没有松懈过，但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铐住我，而紧ู绷着的神情，也不像是在对着我。
展琳就坐在我的对面，和几名五大三粗的男ç子挤在块儿，显得格外娇小和美丽。但那些男ç子分明是很忌惮她的，只看到她在轻声地同身边人说着什么，而他们味沉默着点头。车身有节奏地在路面颠簸，名武警从后座取了只咖啡色的长匣传了过来，她接住，手指在上头弹了弹，然后轻轻打开。
匣子里躺着把漆黑色的枪，被她握到手中时，通体流动出种幽亮的暗蓝色光泽。虽然我对枪械并不在行，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这是把性能极好，并且完全纯进口的突击步枪。展琳娴熟地调试着枪身，有条不紊地配上弹匣，动作利ำ落而刚毅，却又透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意识到我的目光，她随手将调整好了的枪往脚边放，抬起头，冲我微微笑：“委屈你了。”
我愣了愣，正咀嚼着她话里的含义，她却已抓起枪揣在怀中ณ，身体靠向椅背合上了眼睛。
这段路很长，上高架后行驶了很久ื，直到四周的景色逐渐被大块农田所取代，它还没有接近目的地的意思。我不知道他们究竟要把我押送到什么地方แ去，但却并不是太担心，心里没鬼就不怕半夜鬼敲门，我没犯罪，所以无须怕这些警察。何况我知道不论自己跑到เ哪里，俄塞利斯总能找到我的，虽然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失常。这恐怕是第次和他分开那ว么远的距离吧，不阻止警察带我走，我想，定有他的道理。
奇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怎么เ就对他那么信任和依赖起来了。
“哐！”车身突然猛地颠簸了下。
道电光在整个昏暗的车厢内闪过，与此同时，本似乎熟睡着的展琳蓦地睁开双眼，抓住枪，扭头透过身后的玻璃窗朝驾驶座方向看去：“老王！怎么เ了？！”
老王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早已不能回答。趴在方向盘上动不动，仿佛睡着了般，而车子却依旧以时速50公里的速度朝前飞快行驶着。
前面数百米远的距离停着辆大吨位卡车，苍茫的暮色下，如同只安静盘踞着的兽。
“跳车！！”听到展琳这声大吼时我还在发愣，眼睛里只有颠簸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以及呈倍速朝这里靠近的卡车。只看到它在我眼前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然后腰部ຖ突然紧，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เ事，整个人已被只手卷着，从不知被谁脚踹开的车门处跳了下去！
落地瞬间，那人带着我凌空滚，卸去了从车下跳落时的冲力，也让我在落地的同时，正正好好趴在了那人的身上。
柔软，娇小，展琳的身体。
就地再次滚，她把自己้的身体伏到我身上，也就在这个瞬间，远处雷鸣般阵轰鸣，如同道利刃，冲天的火光轻易割破黑暗的寂静，将整个混沌的夜幕熊熊点燃！
我被眼前这幕真实的景象骇住了，虽然它远没有电影里表现的那样壮观，亦不持久，但它是真实的。最真实的恐惧。
即使离开那么长的距离，都能切身感觉到股强大的气浪ฐ，夹杂着滚滚热流，从那辆卡车同负责押送我的汽车相撞的地方传来。
潮水般，掀而过。
然后切归于平静。只有两辆相撞在起的车身上猎猎燃烧着的火焰，在夜风中，发出阵阵金属溶解时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