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蒋介石派来的耳目，奉天各系诸侯举动自然都不会放过。她可也是祝家一分子。
瑾菡蓦地抬起眼睛：“什么意思？——张先生也监视着我？”
楚流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看着他。
林迁侧过头，闭上眼低声道：“别碰我。流云，让我自己待着。”
睡得这般不安心，却依然是睡了。想是真疲惫到极处了。
他轻轻走过去，手撑在椅臂上，欺近了打量着身下的人。他眉头微蹙，半侧的脸给蓝莹灯光一影，白得单薄黯淡；双臂交握搁在胸前，犹自保持着戒备防范的姿势。
瑾菡便由他这般半拥半挟着，疾步走出巷子。那ว两个日本兵到เ底没有跟上来。
胡宪贞向后望了一眼，那两个日本兵还定定瞭着，似在迟疑。他一手搂紧瑾菡的肩，看来宛如寻常夫妻，一手暗里握住了大衣下的枪。
唱了快二十年戏，林迁不知和人签了多少回契约，把台上的林仙郎按时辰卖出去；却都没这次来得凶险阴冷——卖的不是戏，不是活儿，而是一个赤白又彻底的自己，身子、尊严和名誉。
他疑得一点没错。祝载圳开口便抛出张卖身契：“从现在起，这半年，你陪我。”
于是又多了个ฐ风流雅名儿——“林仙郎”。
在台上，生教身畔佳人无颜色；台底下，又夺了多少旷妇痴情，赚了几许闺女情泪。
熬到了第二天的夜里，林迁果然发作了。
仿佛有千百只蚂蚁爬满血脉ำ钻进骨髓，每个毛孔都扎透了冰冷的针，腔子里囚着一只疯狂的兽，不停地撕咬吞噬他的血肉。他浑身剧ຕ烈地颤抖着，蜷着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额头直往床脚๐上撞。睡在身旁的祝载圳骤然惊醒，连忙紧紧抱住他，翻身上去把人压住了：“听着，你忍一忍——忍过去就好了！”
身上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体内却好似有把寒刀，寸寸剔剐进骨缝。他狂躁地挣扎了几下，却丝毫脱不开他的禁锢，只能扯开喉咙嘶喊着，凄厉不似人声。祝载圳忙伸手捂住他嘴：“别喊——喊坏了嗓子，这辈子别想再唱戏了！”
他在他掌心切齿咬下。咸涩的血顺着唇舌渗进咽喉，是攻毒的药。
他只是紧紧ู搂住他，额头抵在他脸颊上，像是要把全身的力量都灌注给他。
天色初白的时候，林迁醒了。
盛夏的晨光刺进眼底，直教人目眩心慌，他恍然又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才觉得身下是地板的凉硬，背后却有一股踏实的热力紧贴着，像靠着一堵温存的墙。
他转过头，那人眉心微微蹙着，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窝里，一条手臂正给他枕在头下，织就了一张挣不脱的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