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不但没有生气，还直笑。“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你干嘛！”我冲着十四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人被吓傻后总会有些出格的举动。“你干嘛吓我？”
我这个宫女，算是皇宫里独一个了，基本上不用做什么杂事，而且由康熙亲自差遣，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有多苦只有我自己知道。要知道与皇帝ຓ离得越近也就意味着越危险，即使是康熙ກ这个明君。今天，康熙一下朝，钦点我去南书房伺候。既然是“钦点”，我自然得遵命，小心伺候着。
我拿起摊在桌上刚下笔的信纸，就着一旁的烛火点燃，扔到地上，看着它烧成灰烬。
“奴婢只知道，现在，坐在这儿的这个人叫他塔喇-英琦，现任礼部侍郎他塔喇-裕泰之女。”
他低哼一声：“是吗？”
“回宜妃娘娘，奴婢现在腿软，站不起身，求皇上、娘娘恩准奴婢跪着回话。”
“原来如此，英琦你浑身湿透，还是让苏嬷嬷她们给你换件衣服去吧！”
“劳娘娘费心，奴婢身子不打紧。”接着我俯身又磕了一个ฐ头。“英禄涉嫌通谋，得皇上恩宠，奴婢免于下狱，奴婢感激涕零！”
“你如此大费周章要见朕，仅仅是为了谢谢朕？”
“回皇上，皇上对奴婢的信任让奴婢受宠若惊，但是皇上，英禄为人处事谦恭谨慎，对皇上、朝廷绝无二心，奴婢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英禄会加害宜妃娘娘。”
“那ว你的意思是我有心陷害他？”宜妃脸色阴沉下来。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想这其中ณ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宜妃低哼一声。“如果英禄真如你所说对朝廷忠心耿耿，那ว么为何会以下犯上，殴打胤禟？”
“回娘娘，那日英禄一时糊涂ิ冲撞了九阿哥，之后对此事也悔恨不已，所以做事更加谨慎小心，唯恐再有半点越分。况且英禄围场立功，承蒙皇上恩典，被破格提拔，心怀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有其他想法？”
“你……”宜妃本想接着说下去，却被康熙拦住，宜妃冲康熙略๓施ๅ一礼，接着不再言语。
“那ว么，你现在是来为英禄求情的吗？”康熙慢悠悠地说。
“回皇上，奴婢不是来求情的。”
“喔，那你意欲何为？”
“回皇上，奴婢是来恳求皇上赐予奴婢一个机会。”
“机会？你何意？”
“回皇上，是一个报答父母养育之ใ恩和兄长呵护之情的机会。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现今奴婢的兄长、父母双亲皆因此事受牵连，而奴婢得皇上圣眷现在还能在这儿与您说话，却又如何能事不关己้、坐视不管呢？奴婢恳请皇上恩准奴婢侦办此案，还他塔喇家清白。”
“查案求证乃ี男子之ใ事，你一个ฐ女子要查案成何体统？况且朕已经下旨由老八来彻查此案。”
“启禀皇上，奴婢自知愚钝，岂能担此大任？所以奴婢只求伴八贝勒左ุ右协同查案，如此也算是尽孝悌之义แ。”
康熙想了想，才开口：“孝悌之义？你所说也不无道理，但此案朕已全权交予老八，是否准予你协助，得问过他才算数。”
“那……”
“现在太晚了，明日朕会宣见老八，到เ时再议。”
“皇上……”
“他塔喇-英琦，皇上操劳国事，奔忙一天，现在还不辞辛劳地听你胡言乱语，你还想怎样？皇上累了，你退下吧！”
我抬眼一看，康熙闭目紧ู皱双眉，伸手揉捏睛明穴。看来确实没有必要再纠缠下来，否则ท先人头落地的会是我。我恭敬地一磕头。“奴婢遵旨。”
我本打算起身，却又坐了下去。我用力捶了几下腿，还是麻，没有知觉。
“苏嬷嬷，你送英琦回去吧！”
“是！”说完苏嬷嬷走过来扶起我。
我冲宜妃又施一礼：“多谢娘娘体恤。”接着随苏嬷嬷慢慢向外走去。
我紧裹被子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什么เ时辰，只觉得整个ฐ人昏昏沉沉的。昨天苏嬷嬷扶我回来，一路上我哆嗦个不停，一回房就赶忙换了衣服倒头就睡直到今天。但睡着睡着觉得越来越难受，看来昨日还是受了风寒。本想起身叫小顺子送点热水过来，但身体实在是沉得不行，我一翻身又睡过去了。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听见门外好像有人声。
“吱”门被推开，什么人进了房。
“英……英琦姐！”
“小顺子，是你啊！”我仍躺在床上没动，面向内。“我正要叫你呢！昨日淋雨，我好像染了风寒，麻烦你给我拿点热水过来。”
小顺子没有答话。
“小顺子，我身子确实动不了，只得麻烦你。”
突然额头一凉，这才现一只手正搁在我额头上。我不耐烦地将手挡开。“小病而已๐，我只要热水，你帮我取热水来就行。”
他应该是听见了，我分明听见脚步声渐远。趁他拿水过来，我正好再睡一觉，一想到这儿，我一蒙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了……
恍恍惚惚中身边似乎ๆ坐下了一个人，接着他把我缓缓扶起，又将一个瓷碗推到我唇边。我仍闭着眼，顺ิ势张开嘴，一股液体倒入我口中。
“噗！”我突然清醒过来，一口全吐出来，然后抚着胸口开始死命地咳嗽起来。什么เ东西？好苦啊！“你干嘛ใ？这什么？不是让你拿热水吗？”我边咆哮边睁眼，在睁开眼的瞬间整个人傻住了。
——八阿哥端着瓷碗正坐在我床边。然而更让我惊吓的是，他胸ถ口那块衣服湿了一大片。不会是我刚才……
我此时的第一反应是慌忙拽着袖子去擦，擦了几下，我突然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八贝勒正低头幽幽地望着我。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赶紧ู跳开，掀开被子，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冒犯了贝勒爷，请贝勒爷责罚。”还好昨天太累了，连衣服都没脱就睡下了。
“起来吧！”他将手中的碗放在一旁的桌上。“这是治风寒的药，你乘热服下。”
“是。”我起身走过去，拿起碗，但一看到เ里面黑漆漆的液ຂ体，心里就犯恶心。回头看了一眼八阿哥，他正拿着自己的手巾整理胸前的衣服。
我怎么这么倒霉？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捏住鼻子仰头将这碗液体咕噜咕噜灌进肚子。刚一灌进去，还未来得及回味，又抓起桌上的茶壶朝嘴里灌了，直到我被呛得咳嗽起来。
“没事吧！”
我一边摇头一边捶胸，接着恭敬地站到一边，心里揣测着他的来意。
“你的事，皇阿玛今晨已与我提过。”
“那八贝勒的意思……”我不由á自主地紧张起来。
“我此行就是来宣旨的。”八阿哥站起身，对向我。“他塔喇-英琦，听旨！”
“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在地上，低着头，心跳得越激烈了。
“他塔喇家涉嫌谋害宜妃，他塔喇-英琦本应下狱候审，但估念你屡建奇功，对我朝忠心可嘉，特恩准免受牢狱之苦；孝悌之义乃人之大义，他塔喇-ๅ英琦救亲心切，乃人之ใ常情，皇阿玛宽厚仁义，自然能够体谅。只是其情可免，犯上之罪不容恕，既然你坚信他塔喇-ๅ英禄清白，皇阿玛可以准你协同查案，只是倘若不能证实其无罪，那ว么皇阿玛将收回成命，你与他塔喇府所有人一同下狱听候判ศ决。”
我愣了愣——这算什么？给个甜枣，又扇一巴๒掌吗？
“他塔喇-英琦，你要想清楚，保持现状，皇阿玛念在你所立之功，定会饶你一命；倘若你执意要介入此事，万一无法证实英禄清白，谋害皇妃之罪不容恕，即使你非直接致害者，也会受株连，就算不用杀头，至少也要配到宁古塔为奴，永世不得回朝。”
为奴？杀头？我有些胆怯了，毕竟我还是怕死的。
“你若不想接旨，我就回去复命。好自为之吧！”八阿哥背起手，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一下！”我嘴唇开始哆嗦起来，眼睛一直盯着地上。“如果我不接旨，你……你们会怎么办？”
“按照程序办。”
“英……英禄、阿玛、额娘会死吗？”我眼睛依然盯在地上，嘴依然哆嗦，视线模糊起来。
八阿哥没有立即回答我，他沉思片刻又开口说道：“此案牵扯甚广，不仅惊动皇阿玛、宜妃娘娘，甚至朝中诸多重臣也战战兢兢。你要有心理准备。”
“也……也就是说，皇……皇上会杀一儆百是吗？”不仅嘴唇哆嗦，我的身子也开始哆嗦起来，心脏激烈地跳动着。我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封建等级制度的可怕，生死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八阿哥没有说话，只是抬脚跨出门槛ນ。
一时间，我的脑子很乱，阿玛、额娘在监牢里拖着沉重脚链蹒跚的画面在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曾经从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些犯人斩的形象此时诡异地跳出来，塞满了我的脑แ子，渐渐地我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等一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已๐经冲出门。
八阿哥站在过廊里，停了停，身体慢慢地转过来，一脸的惊讶。
“奴婢……”我扑通一声跪在过廊里，嘴里嘟็嚷着，声音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奴婢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