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个时候，草原上只有落不尽的雪，牛羊成群得冻死，为了省些给牲口吃的草料，五十岁以上的老人走出毡房，在暴风雪里冻成了冰像，可是各个部落，还是不住地死人，不少小部落，就这样消失在了那个严冬。
看着战场上，寂静杀戮的黑色骑兵，阿史那ว云烈闭上了眼，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三十年前，他十四岁，那ว时草原是柔然人的，突厥只是个锻奴部落，卑微渺小，一点也不起眼。若不是那场百年难见的大雪，也许一切都将继续下去…
“气色好了不少。”男子看了一眼桑若，挥了挥手，让他躺下了“你的双手，以后怕是不能再使刀了。”
木屋的门推开，里面简陋得很，桑若躺在床上，脸色依旧惨白，可精神却已好得多，看见男子和他身后的赤奴进来，他起了身子，执礼道“见过大人。”
“早ຉ到了，你让我等了两个时辰。”大帐里头，猛地钻出一个大汉，九尺多高，一脸的凶相，只是两只眼却眯着，不时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他身边是默不作声的于栗磾。
天亮时分，高敖曹带着两火的亲兵赶回了营，心急火燎的他一下马，便一阵风似地冲向了大帐，一路上大喊着“老磾头，杨大眼死来了没有。”
“我的双手已废，又怎么报仇，活着也只是个废物。”桑若忽然大笑，笑声凄怆，大声喊道“还不如死了，免得受你摆布！”
“我说过你的命，我不要。”李昂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记得替我转告你们的大武令，我在苦水镇等他，不要忘了。”
呼啸的风雪掩盖了大秦连弩低沉的机扩声和锐矢破空的利啸，直到黑漆漆的弩箭到了近前，桑若和部下才意识到เ死亡的降临。
在离秦军营盘百步的地方，桑若停了下来，精擅刺๐杀的他，直觉向来很准，眼下他就有种不安的森寒感觉，好像自己成了被蛇盯住的蛙。
“怕是怎么都还不清了。”李昂把两样东西放入怀中，自语着走向了街道的尾端，找到那里去长安的商队，请护送他们的镖局替他把东西捎带回去。
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饰物，李昂最后在一个老人的小摊上，买了串纯银的风铃，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把鹰头小刀，虽然看上去有些粗糙，可是那鹰头却雕得极为传神，于是他买了下来，打算送给救了他两次的郭怒，他知道自己这次能活下来，又是承了郭怒的情，若不是他让宛州的将军老友来找齐陵王，回鹘人又怎么会为了他这个小兵大动干戈，派了三万人在大漠找他。
“你们走吧！”齐陵王忽然挥手让合围的风铃铁骑让开了一条路，然后从马上跳了下来，冷冷地说“替我告诉处罗可汗，与大秦为敌，就是与我们回鹘人为敌。”
“活着。”执史思力大吼了起来，声音如狮虎，他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部下“活着回去，把你们看到的，感受到的，告诉可汗，告诉所有的人。”
看着被染红的潭水，雷忽地大叫了起来“你要下毒。”他暴眼瞪着李昂，两ä只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沙子，磨破了手心。
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健硕的马匹就已经倒在地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李昂从上面解下突厥俘虏的弯刀，刺入了它脖子上的伤口，顿时腥黑的毒血喷了出来，涌入水潭。
似乎早料到了突厥人会暴起发难，李昂斜跨一步，让过了短刀，接着横刀直削，划过了突厥人没有受伤的另一条腿。
苏尼低下了头，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地上越来越靠近的影子，忽然他猛地蹬地，扑向了李昂，手里的短刀闪着寒芒。
“上马。”执史思力大吼了起来，他身后的一千突厥战士跳上了马，紧握着他们的弯刀，疯狂地打着马跟着他们的头领，像红了眼似的恶狼冲向了草原。
大武令终于收回了目光，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心中已๐然有了一条名为复仇的暴烈毒龙“那ว个秦人应该往西面去了。”大武令转过了身子，走向了自己的坐骑。
李昂的嘴角弯了起来，这个ฐ突厥人，倒也算得上悍勇，他将手中的战枪插在大地上，从马上跃了下来，左手握刀，向着冲来的突厥人走了过去，步伐不疾不徐，仿似在随意地散步一般，这种近乎狂妄的藐视让对面的突厥人狂怒了起来。
阿史那ว承庆只觉得背上一股大力涌上，然后便控不住身子，落下了马去，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端坐在马上冷冷俯视他的少年，阿史那承庆脑里一片空白，只是一合他便败了，巨大的耻辱感涌ไ上他的心头，狂嚎一声，扔掉手中的马槊，他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大步冲向了马鞍上的可怕少年。
一个月后，在纷飞的雪片中，车队缓缓驶入了蓟京（即北京），这座号称北疆第一的重镇。不过除了那高大的城墙之外，这座城池并没有李昂想像中ณ那种古代军事要塞该有的森严，反而倒是由于临近年关，放眼望去，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显得异常冷清。
“真是个不爱说话的小子啊！”大汉低声嘟囔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身旁这个自始至终只是静静坐着的少年身上有股漠然的冷意，虽然他脸上总是淡淡地笑着。
“清苑。”老妇人拉着儿子的衣角，眼睛里的生气越来越黯淡“娘很没用，你和清芷长这么大也从来没穿过新衣服，娘本想亲手给你们，可是没机会了，娘真是很没用，咳，咳，咳。”老妇人剧ຕ烈地呛了起来，手抓住了身边两件还没逢完的衣服，一件黑色的长袍和一件翠绿的衣裙。
“绷带，绷带。”李昂慌乱地自语起来，他站起身想去找可以止血的东西，可是他的衣服却被死死地拽住了。
“我是都尉，我的官比你大。”李昂盯着火长，静静道“所以，听我的命令。”
不过几下功夫，一十三骑冲进了茂密的松林，从马上跳下，李昂点了一个身形最小的人，让他从林子里绕回去报信后，看向了下马的十一人。
“还有多少连弩。”李昂望了一眼林外追来的铁浮屠，问道。十一名虎豹骑拿出了残余的箭筒，一共七筒。
“听着，外面那些突厥人，慢了下来，他们一定是拿不准我们进林子要干什么。”李昂盯着凑近的十一人肯定地道“要是我猜得不错，他们会分批进来，这样就给了我们机会。”
…李昂面沉似水地讲出了自己的计划，然后看着身边的虎豹骑，最后叮嘱道“记住，不要管第一批进来的人，等他们以为安全，招呼剩ທ下的人进来时在动手。”
“喏。”低沉的呼应声里，十一名虎豹骑卸去了身上的铁甲，埋入雪里，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林子外，白鸦勒住马，回头点了两队“你们进去，看看他们搞什么鬼！”很快，二十名铁浮屠，控着马，小心翼翼地进了林子。
幽森的林子里阴碜碜的叫人心慌，四周静悄悄的，连个鸟叫都没有。进入的二十名铁浮屠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信没什么危险以后，解下腰里的牛角，‘呜呜’地吹了起来。
“走。”白鸦一抖马缰，轻喝声里，带着其余的铁浮屠向着林子里去了。
李昂张开了弓，然后发出了箭矢，不过他向来例无虚发的弓术这次竟然失了手，那根三尺长的羽箭擦着一名铁浮屠的脸，钉在了他脑袋旁的树里，嗡嗡地响。
二十名铁浮屠叫喊了起来，这时他们前方，十几匹马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稍微楞了楞，他们便追了上去。
白鸦皱了皱眉，这里四处都是树冠堆满了雪的大树，暗沉沉的可怕。三十名铁浮ด屠鱼贯地进了林子，就在白鸦为看不见前两队进来的人而觉得不妥的时候，只有马匹打着响鼻，喷着热气的寂静林子里，响起了清脆的机扩声。
‘嗤嗤嗤’的破空呼啸，如急雨般骤然响起，铁浮屠队伍两侧，刹那间，七十支短钢弩交错地穿过了他们。“敌袭。”白鸦大喊起来，拔出了弯刀。而这时，他的队伍里，已经死了七个，重伤了三个。
弩箭射出的刹那，铁浮屠两旁的大树里猛然抖落了雪，嘴里叼着短刀，藏匿的虎豹骑几乎同时跃下，猝不及防之下，十一名铁ກ浮屠被扑倒在了地上，此时他们身上穿着的三层铁ກ铠重甲成了催命符，来不及起身的他们被轻装的虎豹骑割断了喉咙。
白鸦愤怒地吼叫了起来，不过兔起鹘落间，他麾下的三十铁ກ浮屠就已折损大半，在他的吼声里，还剩下的十名铁浮屠醒悟过来，他们下了马，大喝着和虎豹骑交上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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