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怎么说你好，破费了！一闹就闹出个全套的。十一点了，唱歌？半路看把鬼号出来的！”此地不宜久留แ，他急于摆脱那ว个阴魂不散的，扬起笑脸，委婉地拒绝道。
穿上衣服刚刚回了个电话，就看见容光焕发的白金柱扯下服务生披在背上的浴巾，擦着脑袋晃了出来：“胜子，等下去唱唱歌？甭多心，量贩式的。”
“红莲，听哥话，离了！”跟那样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就等于守着个定时炸弹，太让人担心了。
能留他吗？聚聚散散，分分合合，也许不久还会见面的。他不是说，看中ณ了城北的一块地吗？
话音刚落，她满是血迹的小裤裤已๐经红旗招展了。对方大咧咧地拎起来研究了个通通透透：“看你这‘内在美’的遭遇，外裤也好不到เ哪儿去。在哪儿呢？掏出来一起洗了！”
她依旧感到不好意思，躲进床边的角落里换好了内裤，小脸一直红到脖子，娇羞地说：“别洗了，扔了算了！流的血太多，已经沒有洗它的价值了。”身家过亿的大老板给她洗内裤，给多少工钱才合适呢？人家的时间是按秒计算的，侍在这里一天相当于损失了多少人民币？下午守着她输液的时候，手机上的邮件就沒见停过。洗内裤ไ？怎么使得！
“我肚子疼，你就别ี气我了！你怎么เ知道我要说什么啊？”满心感激，说出口的话却像极了埋怨。万万想不到，他真的肯为她留下！
她想要求，只是没有勇气要求。可他真要为她留下来吗？或许！此时，她需要有个人照顾！满腹辛酸化作一抹甜笑，扬起下巴坏坏地说到：“你没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不会答应？我只是担心，万一你老公回来了，会不会扁死我？”此话别ี有深意，她真得不打算过了？这种情况下两个男人极有可能碰面，考虑清楚，不需要他回避吗？
她流产了。
“红莲，怎么เ？出什么事了，说？”金胜的口气明显暴露了内心的急噪。见鬼！真的是她，心头那份不祥的预ไ感一时变得更加强烈了。
“你还用找书？实战派的吧。听你前两天说的那些，仿佛很在行，自己现编一本，搞不好还能ม在某se情网站上发表呢。”
“我这里书到是不少，可惜没一本h的。”
“我到觉得‘兰花花’挺有意思，去那儿的尽是文化界ศ的名人。我上次见了几个熟ງ面孔，只是一时想不起对方แ叫什么。”两ä人一边走，一边说，看上去亲密极了。
“我说去‘潮美味’，你哥要去‘湘鄂亭’，他去年在四环看工地的时候，喜欢上了湘菜。”
“你咋弄的？”倪红莲没有勇气再看对方แ手臂和领ๆ口内的一道道青紫，被什么เ打的？皮带抽的？
对方几乎ๆ是遍体鳞伤，半死不活地将她让进家里：“红莲，我给你拿上钱，你到楼下超市帮我买几袋方便面吧。”
“见鬼了！回酒店再说。”只觉得心里没着没落，不禁将她搂得更紧了。
“哥，怎么了？”倪红莲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强烈的情绪波动，边走边问。
“你是什么变的？算好人还是坏人呢？”倪红莲很服气地上下打量着对方แ。
“见过变色龙吗？跟周围的环境保持一致的颜色。似我非我，便是真我。”他望着她狐媚的醉眼，一脸地高深莫测，“譬如在天体浴场，别人都光着，你穿着衣服走进去，肯定被人当作怪物！这儿是火坑，是扮清高的地方吗？有诗云：莫装ณb，装b遭雷劈！莫装纯，装纯遭人轮！听我的，随大流，准没错！”
“比‘成色’还‘成色’！抓住个男人就要给人家生孩子，不把人吓跑才怪呢！”金胜龇牙咧嘴地摇着头说。
“有合适的主儿帮忙给我那朋友介绍一个，那货自从离了婚以后，也是半个‘成色’。每天在网上泡着，逮谁要给谁生孩子，脑แ袋严重受刺๐激了！”倪红莲悠然吐着烟圈，心在滴血，却始终保持着一脸麻木的神色。
“你怎么เ知道？总不会是你朋友告诉你的吧？”
“这年头学坏的也不都是‘资产阶级’，我朋友她男人每月工资不到一千大毛照样16๔8！”
“师傅，北城的酒店，随便哪间。”金胜抽空跟司机呱嗒了一句，伸手搬回她恼横横地脸颊。
这也算恐吓？她怕他亲吗？天啊，脑แ袋进水了！碍于司机在场，她无可奈何地转向窗外，望着街边一排贩卖兔儿头的小摊，拒绝再跟他讲话。
“啥也甭说了，你老婆这下最少还不闹个三两万的！我那哥哥今儿个单独带她出去了。”大个儿知道金胜一向出手阔绰，对待女人应该是很慷慨的。三万两ä万小小意思，还不跟玩儿似的。
“操他妈，又没别人在，你就直说吧！”终于有了倪红莲的消息，江浩不由有些心急。那女人自从那ว天出去，一个ฐ电话都没给他打过。她好歹还是他老婆，再不济还有张手续呢！跟别ี的男人上了床，想都想不起他了？
金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望着她，眼中充满疑惑。她要他怎么回答？她是希望他要，还是希望他拒绝啊？她有老公，她跟他的关系跟妓女和嫖客差不多，她愿意跟他在一起吗？
事以至此，她不介意他把自己看得再贱一点，她只想留แ住这仅剩的三天情缘。忽然抬起枕在他胸ถ口上的脸，望着他同样红肿的双眼说到：“哥，这三天……你还要我吗？”
他要偿还！他必须偿还！可他该用什么偿还？八年，再也回不去从前，他能给她的惟有金钱！如果她守了八年，如果她带着孩子为他守了八年，如果她没有自我作践，如果她还是从前的红莲……可惜这诸多的“如果”只存在于他的想象里面。
面对高大而庄严å的金身佛像，金胜发觉自己再也看不到祥和的佛光。内心的宁静与淡定荡然无存，任凭闭目合十，眼前依旧是倪红莲饱经风霜的脸庞。她比跪在身边的阮静云大不了多少，眼神中ณ却透着历尽沧桑的麻木与凄凉。他们分别ี的八年她究竟经历了多少坎坷，莫非是因为他才变成这个样？
刚ธ要讲话，女人温热的身子已贴在他怀中，舌尖果断地穿过他的唇，恣意地诱惑。倪红莲丝毫不觉得享受，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感谢这片密不透风的夜色，她看不见怀中男人的脸，这样就不会那ว么恶心了。
黑暗中ณ悉悉娑娑๗的声音刺๐激着他越发敏锐的听觉。她，是在脱衣服吗？太直率了，太坦白了，他接受不了全然没有过程。
“分开好！你媳妇要身段有身段，要长相有长相，跟那老婆娘瞎混啥？吃饱了撑的！”大个儿十分艳羡，眼前这小子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就是模样张得漂亮。那个女人跟着他，白瞎了！漂亮脸蛋能长大米吗？不能当饭吃，要他干嘛？
“去你的！还提那些干嘛ใ？早不联系了。”那女人嫌他欠得饥荒太多，不肯再出钱替他还帐。那他还要她干嘛？他又不缺妈。他老婆的脚趾头，都比那老娘们好看多了。
冬日里一个和煦ะ的午后，老同学带着孩子溜达到她店里。山南海北地闲扯了几句，对方随便捡起个话题：“你家老汉儿每天还耍钱吗？我每天出门的时候老见他的车在麻将馆停着。”
朋友们常常会来她店里坐坐，都说她婚后仿佛换了个ฐ人似的。倪红莲常常自嘲地说：婊子终于从良了，还不赶紧请我吃顿饭庆贺庆贺！
身边的男性朋友渐渐多了起来，起初都是来她店里买花的顾ุ客。有的单身，有的离异，有的拖家带口的。只可惜没有看得上眼的，也可能是她已经过了放纵的年龄。她想收收心，正二八经找个过日子的男人。
她用几年来存下的钱开了一间小店，雇了两个服务员，直接当起了老板。卖花，也卖些杂七杂八的小礼品。生意马马虎虎，养活自己足够了。
“呵呵……”金胜心里过分地高兴，话也不说只剩下傻笑了。他的命不错，刚出来就混了个“老婆”，小是小了点，挺着人疼的。
“想当大辈儿也不早说，这会儿肯定不行了！”她学着他的样子捧着他轮廓分明的国字脸轻轻地摩挲。她还真挺喜欢这个男人的。又呆又傻，连骗人都不会。穷也好，做过牢也罢，他一点都没瞒着她。这个男人不错，挺正直的，一点不象是坏人，现在属于她了！
“叫你呢，借个火。”她说着，将烟盒在雪白的手腕上一磕，再次拔出一根烟。抬起头的一瞬间，金胜发现那张面孔美极了，只是过于稚嫩，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
叫他？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倪红莲神情恍惚，剧烈地瑟缩着身体。褪色的记忆回到เ八年前，她一个人环抱着稚弱的双肩走过街巷๕，她同样刚刚ธ流了产，身体很虚弱。三姑六婆轻篾的眼光，口中的啧啧声，背后的指指戳戮，漫天的流言将她淹没……
他说得不错，她的丑早就丢â尽了！
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是她瞎眼了！十六岁，他骗了她，他骗了她……
这一辈子就这么เ被他毁了……
喘不上气，目光略过他的肩膀，散在他身后不知名的地方。
她在哪儿？
引产的手术台上？
灯光诡异而明亮，医生手上的钳子嘎嘎作响，她低哑地干号了几声，却无力挣脱，大张着下身，四仰巴๒叉地躺在产床上……
她笑了，凄惨极了。
那副空洞的目光让他毛骨悚然，全然不象一个ฐ正常人的样子。他一度想要还手，而那张脸上剎那变换的神色却让他触目惊心。天啊，他又一次伤了这个脆弱女人。
警醒！
是他贪得无厌，非要追逐一段逝去的感情。结果，伤得更重！猛然握紧她的双肩焦急地唤着：“红莲，红莲？醒醒！”
那缕飘忽的目光滑过他脸庞的时候，全无生存的迹象，放大的双瞳里面看不到一丝光芒。忽然，借着鼻息哼笑出声：“我以为，你是爱我的。我错了……错了……”
“不怪你，错的是我！红莲，现实是不可逾越的，我们的差距——太大了！忘了吧，都过去了。当作，我从没回来过。”
“不！是从来就没出现过。你是谁？来我的病房里做什么？出去，出去，听见了吗？”
门就此关闭了，心灵化作坟场。倪红莲知道，一个苟涎残喘的灵魂即将被世界遗忘。
他走了，就此走出了她生命，消失在雨水冲涮的记忆中。她走着，跳着，跃过无数水坑，淌过湍急的小河，在潮湿而阴冷的雨季里独自吟唱着爱情的悲歌：
爱的心路旅程，
只能够你我两个人，
不可能是我独徘徊，
也不可能三人行。
你可以去找新的恋情，
也可以不留แ一点音讯，
但不要用偿还作借口——
伤了我自尊！
《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