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菀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臂，提醒他不要再用过激的话刺激厉娅。她从桌子上的外卖袋里端出一杯热奶，递到厉娅手边，柔声道：“娅娅，听话，忍一年半载，出来重新做人，好吗？”
卓临城脸上稍稍变色——他与孙菀之间已经有了余小菲这个噩梦，断不能再多这样一重阴霾。他抿紧双唇，定了定心神，恼怒道：“谁让你自甘堕落，往死路上走？你现在半条命已经埋在鬼门关了，想回来，就得千辛万苦地往活路上爬！”
抵达余小菲所在的小区后，卓临城找了车位泊车，他没有急于上去，而是取出一支烟，靠在椅背后缓缓吸了起来。
车子开出小区，他摸出手机，调出余小菲的电话。听说他想过她，余小菲丝毫没有意外，只意味深长地回了句“我等你”。
她一边推门一边解围巾：“妈，我回来……”
农历年三十那天，孙菀从香港赶回北京。从机场回到通州，天已擦黑。孙菀取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有上锁。
说着她躬身去锁箱子，很费力才将箱子锁上。卓临城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里：“如果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เ，你还能ม相信吗？”
她从箱子里找出一管乳液，涂满左ุ手，抿唇将那ว只镯子摘下放在梳妆台。愣了一会儿，她嘴角微微一动：“无所谓了。真的。”
本来还很愉悦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厉娅去美国后一直住在一座老阁楼上，学习之余便马不停蹄地去各种需要演员的地方兼职，厉娅自称是为ฦ了得到更多机会，但孙菀不难猜到，也有一定的经济原因。
“她在sixflags兼职，这是在扮演花木兰。你往后看，一会儿就能看到蜘蛛侠和玛丽ษ莲梦露。”
余小菲垂眸看他，有些动容，她一声不吭地上前，在他背上趴下，挂在他脖子上的双手交叠成圈禁的姿ู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卓临城看了看路面，又看了看她赤裸的双脚，一言不发地在她面前蹲下身去。
“何必这样麻烦？”卓临ภ城指着书架顶端的某一格，“如果我没记错，那里附近有一本拉尔夫·劳伦的传记。”
“在找一篇软文的资料，主人公是做时装设计的，要求我们要用大段文字赞美她的设计，刚好这种大段的赞美不是我擅长的。”这倒是实话，所以孙菀说来一点都不费思量，“我记得有本杂志曾经做过一个设计师专题，想翻来借鉴下。”
孙菀头痛欲裂ฐ，抱着电话听筒喃喃道：“他凭什么这样折磨我？”
“不如嫁给他，满足他的征服欲，也许，等他得到了之后，他就会厌了、腻了，然后放你自由，也说不定。”
黎美静早已๐备好姜ä汤两碗，她一边数落孙菀，一边让卓临ภ城赶紧去冲个热水澡。
一路无言，等卓临ภ城将孙菀安全送到家时，已近凌晨，而外面的大雨，仍下得山呼海ร啸。
孙菀迎上他的目光，仰脸质问：“卓临城，你什么意思？”
卓临城跟上她，在她侧边站定，直视着她：“你想和我说什么？”
孙菀一颗心绞着疼，她绷着苍白的脸，不停摇头：“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他了。”
她抬手抹去眼泪，抽泣了一下：“听过剥洋葱的故事吗？这一年来，我每天都在剥洋葱，只想看看他的真心在哪里，但是剥到如今，我已经相信，像他这种人是不会有心的。我走了以后，会彻彻底底忘记这个人，彻彻底底忘记这里的一切。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你惹不起他。”
“啊……只是不错啊。”孙菀语气更加失落起来。
“不错。”
孙菀听完，只差“砰”一声化成烟雾消เ失掉。
一个香港阔太鄙夷地盯着一脸浓妆的孙菀，顺带连这家宾馆都看贱，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对身边人说：“内地宾馆咁差，有钱什么人都可以进？下次唔住这家。”
不知为什么，她有点想逃跑，可是理智拖住她的脚，并将一个ฐ体面的离开理由递到她手上，她扯出点生硬的笑纹：“听说你唱歌很好听，等会儿唱一首好吗？”
他低头凝望着她的眼睛，那样的目光，让孙菀猝然忆起那个ฐ如在梦中的亲吻，这个联想像块烙在神经上的烙铁ກ，她的额角不自禁地一跳，连带着睫毛也颤抖了起来。
他浅浅一笑：“你像在站在云里。”
不料刚一回头就对上卓临ภ城专注看她的目光，孙菀被他深邃而温柔的目光灼了一下，不自在地抱着锅铲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姑娘，你来西安前没听过一句话啊：陕西地方แ邪，能ม说不能厥，说个王八来个鳖。意思是，你不要在陕西的地头乱讲话，你要乱说话，好的不灵坏的一定灵！”
孙菀彻底被这神神叨叨的师傅弄惊了，她险些没像广东佬那样一耸肩，瞪着大眼睛来一句：点解？
其余三人也顿觉尴尬，都噤了声。厉娅阴着脸，撇下她们，快步往楼洞里走去。
此言一出，她冷不防又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ä，大好的心情骤然凋落了下去。
厉娅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再泼他一脸红酒。她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虽然知道那ว些男人私底下都是这样的龌龊心思，但明面上，谁不把她当公主ว捧着、宠着，散尽千金博她一笑？
他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坐下，掏出钱夹，丢â在茶几上：“说吧，要多少钱才肯让爷上，价钱随你们报！”
正在写一张兼职简历的孙菀被吵得不行，看了她们好几眼，最后还是咬了咬唇，隐忍地装没听见。
寝室里的人都知道，厉娅ๅ身边有两个男孩子，一个ฐ是她的矮富丑男友莫昆，一个是她的高穷帅干哥哥季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诡异关系，却被厉娅处理得滴水不漏。
这样贴心的话，换一个女人听了只怕要感动得一塌糊涂ิ，可是听在孙菀耳朵，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卓临城捡起她丢下的豆角，慢条斯理的返了工，才搭腔：“十万。其实你大可不用紧ู张这个，她也是我妈，给得更多些也在情理中。”
那只手紧ู紧捏着他的肩膀，将他往下按着，力道适中，既透着一种叫他纹丝不敢动的慑人气场，又不至于把他吓得做出什么过激反应。
他的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只手。
“她丈夫惹上了官司，她需要回去照ั应他。”
走到เ电梯口，孙菀恰巧撞见抱着纸箱的周雅，二人寒暄了一番๘：
“你先生的伤势好些了吗？”
“好多了，已๐经转出icu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真有幸，嫁了一个愿用生命保护你的人。”
“谢谢。冒昧地问一句，陈先生还好吗？”
“不是很好。”周雅开门见山，“余小菲坚持要告他。”
孙菀没想到要告陈政的人竟是余小菲，怔了几秒，方แ道：“为什么？”
“前几天，余小菲的胎儿忽然胎停，必须要做引产，因她子宫壁太薄，胎儿又太大，阿政不得不让她做好再没受孕可能ม的心理准备。她听了之后，忽然发起疯来，坚称是阿政的问题才导致胎停，非要告他。”
“胎停？”孙菀惊了一下，“那ว样大的孩子，怎么会胎停？”
“她曾告诉阿政，这个孩子是避孕失败的产物。因为服过紧急避孕药，她腹中的胎儿本就着床不稳。但不知道为什么เ，她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一意孤行地求阿政帮她保胎。弄到今天这田地，真是害人害己。”
见电梯到了，孙菀还在愣怔，卓雅不得不出声提醒：“孙菀！”
孙菀如梦初醒，紧随她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周雅小声嘀咕：“真是奇怪，如果她想要留แ住那ว个人的孩子，为什么当初又要吃紧急避孕药？明知孩子可能不健康，为什么不重新า要一个？”
傍晚，孙菀陪卓临城散完步，将他推回病房。他的内伤已悉数恢复大半，右脸被擦伤的地方业已落了痂，只是手臂和腿上仍打着石膏。
扶他躺回床上后，孙菀推开他对面的玻璃窗，放傍晚的徐徐暖风进来。末了，她从保温壶里拿出鸡粥，舀一勺，细细吹温了往他嘴里喂。卓临城凝神看着她，深沉的眼睛里有罕见的缱绻：“这样一直待下去也不坏。”
孙菀斜他一眼，用将他看穿的语气道：“你无非就是觉得这样理直气壮的使唤我，是一种新奇的享受。”
卓临城没有说话，苍白的唇上无声绽出点促狭的笑纹。
等她喂完粥，他从被窝里伸出手覆住她的，指尖轻轻在她手背摩挲：“一会儿帮我把头发理了。”
自身体渐渐恢复以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他生出了许多恶趣味，不是逼她陪他一起躺着玩小游戏，就是逼她给他念枯燥无趣的小说，偶尔还会突发奇想让她参照《舌尖上的中国》，为他将天南地北的美食复制一遍。相比之下，帮他理发这种事情，已经是他灵感枯竭后的格外开恩。
孙菀早被他磨得没了脾气，在帮他打开电视后，果真老老实实地捧着手机搜寻简易理发的攻略๓。
被晾在一旁的卓临ภ城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遥控器换到某个ฐ娱乐่频道时，电视里飘来主ว持人快节奏的声音：“昔日天后余小菲流产后人气不再，新片甘当绿叶扶持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