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那个微笑僵在脸上突然觉得头很疼。他学着班级里同学的语调痛心地摇头:“方雨沁要是知道你这副抠门样子,真是要急死的呀。”
“咖啡沙龙那里拿的。”
周洋有些害怕,觉得最近的生活正在走向失控。
8๖
“这张纸我收下了,回头去讨教讨教语文老师。”
“莫……我……”周洋看到莫老师出现在眼前,脸色一下子由á白变红,紧张得结巴。怎么已经上课了啊……根本没注意到。
“不。我本来就不恐同。”我就是在郁闷我哪里比不上剑南春那个ฐ秃顶ะ。
“没什么。我想说,你做了三天的心理建设,就是说服了自己不恐同么?”
这就是每个人求而不得的滋味啊。
上海六月底的黄梅天让整座城愁闷地发霉。一川ษ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绵绵无尽头的雨下得人愁肠百结,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将闷热与潮湿盖在了苍穹之下,万物被蒸得萎靡了精神,弯下了身体。
方雨沁转学了。
裘臻在办公室帮老师整理各班级分班的学生名单,看到方雨沁的转学手续,直接愣住。他盯着这份手续半响,不知做何反应,就这么呆看着,明明前天还在跟我表白,今天就已经交上离校办理单子。
待回过神来,他想起了周洋对他说的话。“我还……真不是个东西。”
整理完毕之后,裘臻跟老师告了个辞,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沿着这倦倦的马路缓缓走着。掏出手机,里面照了方雨沁的家庭地址。
跟着导航换了两三部地铁,他终于找到一个老式小区。矮矮的墙面已经斑驳,最高六层没有楼梯,目测是八十年代分下的老工房。裘า臻慢慢地爬上六楼ä,t恤紧ู紧地粘着背,这低气压逼得汗水都格外黏腻。
当方雨沁打开门看到เ裘า臻时,小姑娘直接当机在门口。
“你你你……你怎么找到เ我家的?”
“聊聊吧?”
裘臻被请进屋。他踏进房门之后,发现这个家里的家具少得可怜,房间也很逼仄。地上书散了一堆,估计都是她的课本作业。
“屋子很乱,不好意思。”方雨沁给裘า臻找了把椅子,倒了杯水,随后蹲在地上继续整理那堆书。
半响,她听到心上人那个孤单冷清的嗓音:“对不起。”她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将掉下的碎发捋往耳后:“你不用介意啦,其实我早就打算转校了。”
“为什么เ?高三转校对你很不利,而且很多学校还不一定收。”
方雨沁站起身,找了一个小凳子,坐在裘า臻身侧,静静地看着自己两年下来的所有学习资料。过了好久,终于开口:
“我家的条件,你现在看到了吧。我是农村户口,这房子也是借的,每个月要付房租。”
裘臻大感意外。
小姑娘被他的表情逗乐:“哎呀,课代表你眼睛也能瞪成这样哦!”笑了一阵后,她继续低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我是农村的,费了好大的力气学的上海话。谁都听不出来。有时候开家长会,我都跟别ี人说,爸爸妈妈都是大企业里做,很忙的,只好请家里的亲戚来。”
裘臻默默地看着他,不做声。
“然后啊,我就发现我跟周围女孩子的差ๆ距越来越大,他们动不动就去逛街,买东西,吃一百多块的饭店,我根本没办法跟他们长久地做朋友。”
“嗯。”
“我就想了个办法,把爸妈给我的补课费私吞了,不去补课,拿着这个钱跟他们交朋友。谁也发现不了我的条件。”方雨沁眼里逐渐又有些亮闪闪的,眼泪就跟这天的雨一样,酝酿着,酝酿着,不知何时突然掉落下来。
“然后我就觉得很对不起爸妈哎。他们那么เ辛苦,我却不好好读书。”
裘臻闻言很不好受。周洋好像也是这样,总是在自己和父母之间摇摆,在漠不关心的表情下,藏着深深的矛盾与自责。但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谁也没有错。
“高二下半学期的时候,我爸生病了,慢性病,每天都要吃药。他每个月还要交房租,上海ร消费水平又高,还要供我上学,我每学期还要交一大笔借读费,太贵了。”方雨沁轻轻开口,“读不下去了。我们决定学期末就老家,高三转回农村学校读。”
“有什么เ我可以帮忙的么เ?”
“哦哟,你能帮什么เ忙呀!”她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课代表。
裘臻觉得女孩子还真是奇怪,一会儿要哭,一会儿又因为一句话笑了。突然,方雨沁话锋一转,说了句不着四六的:
“周洋人挺好的。”
“嗯?”什么意思?
“他比你好。你别辜负他。”
裘臻再次愣神。
“我找你告白,就是想在走之前了个ฐ心愿。我喜欢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喜欢谁。”小姑娘坐着小板凳,仰着头,看着前两天狠狠欺负过自己的心上人。
“我不会说出去的。”
终于,这闷了一天的黄梅天裂开了一道缝,天空送来了一丝风。窗帘ຈ轻轻地飘动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自由á自在。
日薄西山,裘臻一个人走在斑á斑驳驳的老居民区。树上的叶子沙沙摇摆,远处传来人家放的音乐声,隐隐约约,随风飘得很远。
这绿岛像一只船
在月夜里摇呀摇
情郎哟你也在我的
心坎里飘呀飘
……
裘臻没来由á地心头酸涩。他突然很想见周洋。想听听他的声音,问问他这两ä天过得还好不好。
他捏捏鼻子,快步走出小区,掏出电å话。
“喂,洋洋。”这绿岛像一只船,
“我想你。”在月夜里摇呀摇。
13
早晨的生煎æ馒头店里熙熙攘攘,要找个空位都很困难。
“你把包给我,我去占位子。”
裘臻在外面窗口拿着小票等粉丝汤,马路上的蝉藏在火辣树梢上,求偶的鸣叫一声声,鸣得撕心裂ฐ肺。看周洋两手端着两碟生煎,左右臂膀各挂着包,小心翼翼地去等位,裘臻这心里的求偶声,也是一声声喊得撕心裂肺。
“来了,小心烫。”
“嗯,谢谢。”周洋拿起两双筷子用纸巾擦一擦,递一双给对面坐定的课代表,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早饭。他知道这个冷酷第一名肯定准备了一堆屁话等着自己้。果然,刚咬开生煎皮,课代表开始忏悔了。
“洋洋,我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