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尽言笑起来：“那还用说，不仅要胜过他，还要胜过哥你呢。”
庄许抬起头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什么เ话，有什么对不住哥的，以后好好练，非要胜过那小子不可。”
练完拳，莫尽言仰头看乌蓝的天，繁星如棋，星星点点，闪闪烁烁，似在细语呢喃，神思飘忽间，一下子便想到了去年这个时节。那ว时自己正和俞思冕挤在狭窄的小船上，就着星光，枕着江流，听着鱼儿跳水的声音，说的都是些家常话，但是却那么甜蜜和欢喜。如今自己再世为人，俞大哥又在何方呢，他是否过得还好，还记得曾经救过他又爱慕过他的傻小子？
秋夜沁凉如水，星河如练，垂挂在头顶ะ的天幕之ใ上，四周黑魆魆的，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夜色沉寂，除了稀疏的几声狗吠，就只余下呼啸的风声。莫尽言练了一遍白鹤拳，又将拳谱上的拳法从头到尾练了一遍，前几天他已经学完了拳谱上的所有招式，现在要做的，便只是反复练习直到熟练。
孟长龄虽也是军户出身，但却是余丁余丁属非正规军，虽然到营操练，但主ว要是佐助正军，大概类似于义务兵，无需常驻军中，家里并不盼望他在军中ณ有所建树，而是指望他读书进学的，所以自幼便拜了西席先生，学习孔孟之道。故比起其他新兵来，他是最特出的一个，长得白净细嫩不说，还手无缚鸡之力，入了军营，便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新兵多是从福州府的军户中纳入的，入伍之前多是在家耕地种田的，吃过苦，所以一个个都像块粗坯泥砖，十分耐摔耐操，军中虽苦，也很快都适应了。但也有少数娇生惯养不能适应的，比如与莫尽言同编在一伍的孟长龄。
莫尽言感激地抬头：“谢谢许哥。”
庄许是亲自将莫尽言从血泊中救出来的，自然能理解莫尽言的仇恨与愤怒，他点了点头：“小言，你若是考虑清楚了，我便去替你入籍。以后你就跟着我。”
当天若不是莫尽言凑巧赶回来，敲响了村口的警钟，惊动了庄许带领军丁赶来，恐怕渔村村民早已๐死绝。庄许在清点伤亡人数的时候，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莫尽言。他本以为ฦ莫尽言受伤如此之重，绝无活命的可能，然而好歹还是活着，不能放弃希望，找了大夫来救，没想到莫尽言命大，竟被救活过来，但是也卧病在床将养了差不多两个月，才能ม下得地来。
通常情况下，大家都对倭贼来犯的事比较警惕，然而初五这天渔村有一户人家因为老来得子，喜不自禁，请了全村的邻居乡亲来家喝三朝喜酒，流水席摆了十八桌，从中ณ午吃到เ晚上，自酿的米酒抬了一缸又一缸，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因而失了警惕。这天晚上，倭贼如入无人之ใ境，倭刀如切菜刀一般，几将全村村民屠尽，全村一百三十余口，清点人数的时候，死了八十八人，仅有三十余人幸免于难，十二名妇女被掳走。
他醒来之ใ后，觉得人生和昨天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而具体是什么เ不同，他却不大说得上来，就仿佛，今天的太阳和昨天的虽然还是同一个ฐ太阳，而今天的人生，和昨天的却是不一样了。
莫尽言虽然只活了十六岁，还是在他从古田回来病得人事不省的那ว天过的十六岁生辰，却一直在经历着离别。父母早亡，最喜欢的人也只能ม做个陌路人。这让他短暂的人生经历一直在经受失去，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俞思冕不是第一次和莫尽言上滩，两天前上了一个ฐ水流湍急的浅滩，全是靠莫尽言一个ฐ人撑着竹篙划过来的。今天上午的青龙滩虽然不算险，但是滩长水急，需要凭着一口气划上来，否则只要一松懈，船就会被冲下去，前头做的功都白做了。两个ฐ人各自拿了一根竹篙，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轮流着将船撑了上来，却是费了不少功夫，体力损耗也比较厉害，难怪莫尽言会要求他休息一下。
莫尽言点点头：“嗯，我也睡。”
黑暗中，俞思冕听见莫尽言时长时短的呼吸，明显气息不稳：“小莫，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说着伸手摸了摸莫尽言的额头，摸到了满脑门子的汗，吓了他一跳，“小莫，你又伤风了？”
莫尽言真想哭啊，别再靠近了，实在是经受不住煎æ熬和折磨了。但是俞思冕却浑然不知，他将莫尽言拉到自己้身边躺着，身体某些部位不可避免地相贴着，温热的体温传导过来，鼻中全都是对方的气息。莫尽言大气都不敢出，使劲儿憋着，拼命忍住身体本能ม的冲动。
俞思冕看看，两ä文钱买了一兜子，足够了，便就手摘了两个ฐ，拿在手里：“够了，走吧。”
俞思冕见他摘橘子，也赶紧帮着摘。很快就摘了一堆，两个人双手都拿不完，莫尽言将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将摘下的橘子尽数放在上边，兜了一衣服：“好了，俞大哥，差不多了，你还想要么เ，要的话你摘几个吧。”
俞思冕想了一下，将信将疑地将姜片放进嘴里，呲牙咬着了。
莫尽言笑起来：“没办法，那ว就只能ม委屈一下俞大哥了，含着吧，总比晕船好受一些。”
莫尽言垂下头，双手紧紧捏成拳头：“三年前我爹带我去连江帮人做船，赶上倭贼攻城，我爹为ฦ了救我，被倭贼——”
冕心想，从莫尽言父亲的见识看来，这绝非是个普通人，要是他还在世就好了：“小莫，那你爹——”
刚出了糖果铺子，便被一个ฐ人拉到了街角处。莫尽言一看，是江对面村子的陈平生，这人也是个打渔的，年纪比莫尽言大上好几岁。莫尽言父亲去世之后，为了生计，便独自出江打渔，陈平生欺他是个ฐ小孩，伙同他们村另外几个打渔的小后生想要给莫尽言来个下马威。莫尽言撒下去的渔网，没等他自己收网，他们便赶在莫尽言之前，将网上的鱼全都摘下去了。莫尽言连续三天都空手而归，觉得有些奇怪，到了第四天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他一声不响地收了渔网，不再撒网，每天划ฐ着小船在江面上，等这几个ฐ人一下网，他便去收鱼，人往这头追赶，他就往那头跑，一连收了七天都不撒手。那些人怎么会吃这种亏，便扬言要教训他。
第5章吃味
莫尽言瞪他：“你难道不愿意？我救你回来是花了大力气的，我聂世翁的药也是要钱的，这些等你将来病好了，都是要还给我们的。”
延平的茶叶远近闻名，每年倒是有不少茶商来贩茶，不过茶叶虽然几乎ๆ终年都能采，但要数春茶为最上品，此季已是仲秋，只有最次等的秋茶了。莫尽言看了一眼俞思冕，道：“你受了重伤，又在水中浸ฤ泡了那么久，居然没有死，还真是福大命大。你现在安生养伤吧，等伤好了，再报答我们。”他秉性率直，心思简单，有什么便说什么，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把俞思冕说得又愣了一下。
这天晚上，莫尽言一夜没睡安稳，他生怕躺在身边的这个人双腿一蹬，人就去了，自己้睡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不再是个ฐ活物，而是个死人，那就实在太倒霉了。所以睡到半途总要醒来看看，伸手去摸身边这人是否还活着。待到温软的触感和微弱的脉搏传到手心，才又放心睡去。
莫尽言点点头：“那ว就麻烦世翁和姐姐了。我送世翁回去。”
莫尽言是弓弩营的，巡防时要分派到เ别的总旗去，这次庄许无论如何都要将自家兄弟拉到เ自己队伍中ณ来，所以莫尽言就跟着庄许一起出来了。
“为ฦ什么不开战船过来？”莫尽言对着滔滔江水，问庄许，自他入了伍，上船的次数还寥寥可数，“如果将楼船开出来，停在江边，或者在江海中巡ำ逻，料想那ว倭贼也不敢造次，随便进犯吧。”
今晚轮到他们兄弟二人值守，他俩沿着河堤走了一圈，没发现什么เ异常。庄许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翻白眼看天：“咱们整个ฐ梅花所，总共只有五艘战船，其中一艘蒙冲，另外四艘是笨重的楼船。有两艘楼ä船已经很旧了，你们常去操练的船，就是这两艘，老旧得都上不了战场了。你说这情况，怎么可能ม开船出来巡防？”
莫尽言有些不理解：“船不够就造啊。”
庄许冷笑一声：“哼，哪来的银子？再说战船全都是造船厂统一配发的，而且也不是你想造就能造出来的。”
“这又是为何？”莫尽言问。
庄许解释道：“本朝立国之后，有几批前朝余孽率船队退逃至海外，试图找机会反扑。一些前朝遗民私自驾船逃亡海外，想要投奔这些海外余党，后被朝廷水师俘获一批外逃者。朝廷震怒不已，认为这些遗民外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