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沁凉如水，星河如练，垂挂在头顶的天幕之上，四周黑魆魆的，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夜色沉寂，除了稀疏的几声狗吠，就只余下呼啸的风声。莫尽言练了一遍白鹤拳，又将拳谱上的拳法从头到尾练了一遍，前几天他已经学完了拳谱上的所有招式，现在要做的，便只是反复练习直到熟ງ练。
每天晚上，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喧闹的操练场便空寂起来。两人吃过夜饭，便来到เ操练场继续练习，天黑着，除了值夜的守卫再不会有人来。初ม时守卫还来干预一番，让他们回去休息，时间长了，知道这两个新า兵在自行练习，也就不大管了。有一次新兵总教头温建出来巡夜，发现这两个人不睡觉在偷偷练习，叫住训斥ม了一番，然而也并没有强令他们不许偷偷练习。
新า兵多是从福州府的军户中纳入的，入伍之前多是在家耕地种田的，吃过苦，所以一个个都像块粗坯泥砖，十分耐摔耐操，军中虽苦，也很快都适应了。但也有少数娇็生惯养不能适应的，比如与莫尽言同编在一伍的孟长龄。
温建名字中有个温字，但是为ฦ人离温和却相去甚远，常常虎着一张脸，似乎谁都欠着他几百两银子似的，看谁都瞧不起，对士卒要求也十分严格，稍有差池便要操练到你哭饶为止，人称“铁面阎罗”。老兵油子看着他都要绕道走，更何况是新兵了。不过莫尽言倒是无所谓，严师出高徒，这样才能ม练出成绩来。
庄许是亲自将莫尽言从血泊中ณ救出来的，自然能理解莫尽言的仇恨与愤怒，他点了点头：“小言，你若是考虑清楚了，我便去替你入籍。以后你就跟着我。”
莫尽言低下头：“我想参军，只有这样，才能够为我死去的亲人和乡亲报仇。”目前也只有水师才有力量与倭贼抗争。
通常情况下，大家都对倭贼来犯的事比较警惕，然而初五这天渔村有一户人家因为老来得子，喜不自禁，请了全村的邻居乡亲来家喝三朝喜酒，流水席摆了十八桌，从中午吃到晚上，自酿的米酒抬了一缸又一缸，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因而失了警惕。这天晚上，倭贼如入无人之ใ境，倭刀如切菜刀一般，几将全村村民屠尽，全村一百三十余口，清点人数的时候，死了八十八人，仅有三十余人幸免于难，十二名妇女被掳走。
江夏侯派兵一千余人，船五艘，增设千户所于长乐่县。上个月初，长乐县令听闻倭贼频频๗在长乐境内一带出没，便与千户钟็勇商量要加强防御，千户便遣了几队军丁分区域巡视，庄许领ๆ了一队军丁负责新田à镇一带。熟料军丁刚ธ一开拔到新田，尚未安顿ู下来，便得知倭贼就在他们到เ的这天夜里洗劫了莫尽言所在的江口村，仿佛算到了他们来不及施援手一样。
莫尽言虽然只活了十六岁，还是在他从古田à回来病得人事不省的那天过的十六岁生辰，却一直在经历着离别ี。父母早亡，最喜欢的人也只能做个陌路人。这让他短暂的人生经历一直在经受失去，似乎ๆ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
大概是因为ฦ这床的缘故，第三天一早，他居然和初升的晨曦一道醒来了，除了全身酸痛、饥肠辘辘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任何不适，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莫尽言点点头：“嗯，我也睡。”
“你也睡吗？”俞思冕问。
莫尽言真想哭啊，别再靠近了，实在是经受不住煎熬和折磨了。但是俞思冕却浑然不知，他将莫尽言拉到自己身边躺着，身体某些部位不可避免地相贴着，温热的体温传导过来，鼻中ณ全都是对方的气息。莫尽言大气都不敢出，使劲儿憋着，拼命忍住身体本能ม的冲动。
静夜，船儿安静地枕着江流，轻轻浮动着。水中的寒意，隔着薄薄的船板透进船舱，寒气弥漫在小小的船舱内。两ä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床上，莫尽言与俞思冕并排躺着，他尽量与俞思冕保持一点距离。俞思冕伸出胳膊，揽住莫尽言的腰往床内带：“小莫，天气冷，挨得近一点没关系。”
俞思冕见他摘橘子，也赶紧帮着摘。很快就摘了一堆，两个人双手都拿不完，莫尽言将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将摘下的橘子尽数放在上边，兜了一衣服：“好了，俞大哥，差不多了，你还想要么，要的话你摘几个ฐ吧。”
莫尽言点点头：“说得也是。”抬头看看天边的夕阳，只余一个红彤彤的圆球挂在灰蓝色的天边，“天色不早ຉ了，俞大哥，我们摘点就回去吧。”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莫尽言笑起来：“没办法，那就只能委屈一下俞大哥了，含着吧，总比晕船好受一些。”
俞思冕不自在地嗯了一声：“我从来不吃姜。”
冕心想，从莫尽言父亲的见识看来，这绝非是个普通人，要是他还在世就好了：“小莫，那你爹——”
俞思
第5章吃味
莫尽言莫名其妙，我有病啊，上你家的门干嘛ใ，斜眼瞟了一眼那个女人，扬起头，径自走了。
延平的茶叶远近闻名，每年倒是有不少茶商来贩茶，不过茶叶虽然几乎终年都能采，但要数春茶为最上品，此季已是仲秋，只有最次等的秋茶了。莫尽言看了一眼俞思冕，道：“你受了重伤，又在水中浸ฤ泡了那么久，居然没有死，还真是福大命大。你现在安生养伤吧，等伤好了，再报答我们。”他秉性率直，心思简单，有什么便说什么，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是把俞思冕说得又愣了一下。
那人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敛了笑，垂下眼帘ຈ说：“我叫俞思冕，京城人士，是个茶商，去延平府贩卖茶叶。没想到昨天夜里遇上了水匪，我不惯坐船，有些晕船，又不谙水性，船被水匪凿穿，抢走了我所有的行李和银钱，我在反抗的时候还挨了一刀，落水之ใ后，抢到เ一块船板，顺ิ流而下，没想到会被小兄弟所救，实在是俞某人命大。救命之恩，俞某人铭记在心，将来就算肝脑涂地，也必定要回报大恩大德。”
莫尽言点点头：“那就麻烦世翁和姐姐了。我送世翁回去。”
聂大夫微微颔首：“如果能ม撑过今晚，那就无碍了。明天一早ຉ你来我家取药，我回去让你芸姐姐先煎上。”
“是。”
门外传来脚步声，看样子是离开了。莫尽言也没了别的心思，水也开始凉了，便匆匆擦洗一番出来了。
正在倒水，看见庄许提着食盒回来了，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居然是钟勇。
“钟大人，许哥。”
庄许不理会身后的钟勇，只是笑眯眯地对莫尽言道：“洗好了？将头发擦擦，来吃饭了。我让厨房做了桂花干贝和红烧鱼，都是你爱吃的。”说着将食盒里的碗碟一个个拿出来摆上桌。
钟勇也将自己手里提的食盒放到桌上，将碗碟拿出来：“我跟你们兄弟凑个伙一起吃吧。”
莫尽言看钟勇拿出来的碗碟，板栗烧鸭、煎河鳗、白灼虾球，都是庄许平时爱吃的菜，心下便疑ທ惑起来，难道钟大人和许哥的口味这么一致？
庄许冷淡道：“多谢钟大人抬爱，我们兄弟只怕消受不起，请您移驾回自己营房去吧。”
莫尽言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许哥怎么เ敢对钟大人这般无礼，不由á得替他捏了把冷汗。
钟็勇笑道：“庄许，你还在为ฦ方才我判定莫尽言输的事生气呢？”
庄许气鼓鼓的不理他，只同莫尽言说：“小言来吃饭。”
莫尽言一个小兵，夹在两位大人之间，有点不知所措。钟勇没坐，他岂敢坐。只好道：“许哥，今天的确是我输了，廖方最后那ว一下，几乎将我的刀都击得脱手了。要是再比下去，我的刀肯定要掉的，幸得钟็大人叫了停，分了胜负，才保存了我的颜面。”
庄许认真地看着莫尽言：“果真？”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真的。小弟我学艺不精，让许哥丢脸了。”
庄许不再说什么เ，操起筷子，坐下来：“吃饭吧。”
钟勇自发地坐在庄许左ุ手边，莫尽言这才走到对面去坐下。
钟勇拿出一小壶酒来，给三个人都分别ี斟满了：“天冷，喝点酒。”军中是禁令随便饮酒的，但这里钟็勇是老大，他主ว动要饮酒，别人自然也无话可说。
钟勇拿起筷子给庄许夹了一个虾球，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