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岳看的好笑，从床头拿起浴袍帮他裹上。已经入秋，山里温度要比市区低很多，小家伙就这么湿哒哒的到处跑，可别感冒了才好。
他进门的时候重岩也正好从浴室里出来，眼神仍有点儿迷糊，两只手捏着浴巾往腰上围，围来围去就是围不上……
张赫赞许地点头，“彦清小小年纪能注意到เ这些，已经十分不易了。是个聪明孩子。”
“以前不说，是因为怕妈妈担心。”李彦清瞟了一眼张明妍，见她脸上的神色果然有些变了，满意地继续说道：“李家现在其实是我爷爷说了算的，我爸虽然管着公司，但好多事儿还得他拍板。”
重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不这么เ扫兴吗？一开口就跟家长似的。”
秦东岳的目光变得柔和，“其实也没什么，偶尔过来还是可以的。”
秦巍ณ拉着几个孩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重岩，“你们那个公司主要做什么？”
秦东岳说：“还有半个月。”其实他出院的时候就已经跟他爸透过气了，他恢复的情况他爸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一句话其实是问给唐怡听的。
秦东岳立刻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想想他会这样说也很正常，他毕竟还要上学，不可能天天请假。林培就是个埋头搞研究的学者，林权能替他管家，但是不能ม替他统管全局，加上市场运作这一块的话，林权一个人也顾不过来。
“不是，”重岩厚着脸皮说：“就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精力到เ我这里来兼职？”
重岩也学着他的样子叹气，“唉，没人要啊。”他上辈子就是个老光棍，搞不好这辈子还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大合群，又不懂甜言蜜语那一套。最重要的一点，他自己都对所谓的感情不抱有什么信心。这样的人，怎么เ去爱别人？
宫郅看着他，眼神有点儿复杂，“你这样的人，也不知以后会落在谁手里。”
女人扶着赵盛安一瘸一拐地往外走，重岩在他身后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赵盛安你可听好了，以后没事儿躲着点儿林培。要是还在他眼前晃悠，我这里可有不少证据呢，你那ว‘盛安素’以后是不是还能叫‘盛安素’可就不好说了。”
重岩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是知情的，冷笑着说：“赵盛安你现在可是名利双收，一株‘盛安素’可不少钱呢，只挨了一顿打，简直太便宜你了。林培不想跟你们计较，赶紧滚吧。”
重岩低下头笑了笑，“意外情况，之前谁也没想到……嗳，你说的陶阳就是你家的客人？他人呢？”
“陶阳载我过来的，”秦东岳揉了揉他的额发，“臭小子，说半截话吓死人。”
重岩说不出话来，一股莫名的热意在胸口膨胀，几乎逼出了他的眼泪。
林培的眼里有微弱的火光一闪，像对暗号似的，他喃喃接下了他的后半句话，“……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
“不行！”重岩一口回绝，开什么玩笑，哪能ม在一个坑里连着摔跤呢，那ว也太丢人了！
“行，我就看你怎么一统天下吧。”李承运哈哈大笑，“要不我也入个股？”
重岩扫了一眼她身后的饭店，轻声说：“我给你的那张卡你收好，那里面也有二十多万。”
张月桂低声说：“除了跟金家合伙开店的钱，我这里还有二十多万呢。你走的时候都带上。自己住在外面，花钱的地方也多吧？那可是大城市呢。”
张月桂抖着手想帮他拎箱子，听见保安的话忙又朝他走过去，她知道这里的规定，有亲戚来探访是要签字的。她走了两步，脸上露出笑容来，一叠声地应着，“是啊，是我外孙，在京城念书呢。”
重岩拎着箱子朝她走了过去，传达室的保安在他身后喊，“张姨，这是你外孙吗？”
重岩忽然想笑。
秦东岳，“……”
温浩笑着扫他一眼，心说到เ底是个孩子，“行，等下上去你自己挑一个吧。等你放暑假了没事过来住住，爬山、钓鱼，顺便还能监督工作，多好。”
重岩觉得住在这里倒有点儿去乡下度假的感觉，忙说：“给我留一个ฐ院子。”
程蔚又问：“你到เ底是怎么跟宫二说的？”
重岩想起宫郅那张单纯的脸，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都是，又都不是。
重岩习惯了给身边的每一个人一个明确的定位：生意伙伴、竞争对手、下属、甚至床－伴，但他现在觉得，他没法给秦家人，尤其是秦东岳一个合适的定位。秦东安是他的第一个朋友，唐怡是好朋友的和气的妈妈，那么秦东岳呢？好朋友家里的严厉的长兄？一个ฐ深夜遇到เ的巡逻警－察？多管闲事的居委会大哥？
重岩又问：“你怎么不上你朋友家去？”
李延麟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重岩嘀咕，“听着像个外号。”
“当然是排行啊。”秦东岳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爸是家里的老二，上面还有个大哥，他大哥家里有三个孩子，两ä个ฐ男孩都比我大，拍下来正好行三。”
秦东安也傻眼了，看看重岩，再看看他哥，直到秦东岳的背影匆匆穿过马路，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他才僵着脖子指了指重岩被揉的乱ກ糟糟的额发，不确定地问道：“他那爪子……呃，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怎么那么自然就揉到重岩的脑袋上去了呢？
重岩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车里空调开着，身上的汗意消了下去。重岩不老实地翻车上的小冰箱，从里面拎出一罐可乐，舔了舔嘴唇说：“你可真会享受。”
秦东岳没搭理他。
这个城市很少有真正安静的时候，即使深夜，街道上依然有疾驰的车流，有灯光，有不眠的行人。重岩行走在他们中间，宛如一个误入凡尘的游魂，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เ，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他的生命在本该终结的时候绕了一个ฐ圆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节点，这个仿佛是凭空多出的轮回让重岩不知所措。前世的、今生的记忆有时会交叠在一起，会将某种潜藏在骨子里的恐慌无限放大，放大到让他感觉沉重的地步。重岩甚至有些恐惧在未来的某天，命运的轮盘会再次将他送回到เ过去。他不敢想，像这样枯燥无趣的、寂寞入骨的人生，他是否还有勇气再重复一遍？
华灯初上，都市的喧嚣里无声无息的多了独属于夜色的柔和的味道，仿佛整个城市都放松了在白日里绷紧的神经，愉悦地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