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前殿时,见里面只站着寥寥数人。姚广孝、袁珙、金忠,以及武将朱能、邱福、张辅,这些人无不是燕王府最重要的嫡系文武!连房宽等大宁那ว边来的大将也不在,可见今日商议的是机密中的机密。
地面上的积雪还没融化,不过殿前石阶上的雪已被扫过了,剩下的雪沫子被脚๐一踩便与灰搅在一起,反而更滑。朱高煦小心翼翼地走上石阶,以免摔倒。
“末将遵命!”王斌拜道。
朱高煦准备妥当,便走出房门,过穿堂。雪地里站着一群将士,他便看向王斌道:“聚集咱们的人马,只要骑兵。传令鸡儿将军,把藩骑都召集起来。我先去燕王府见母妃。”
朱高煦想了想,便道:“小姨娘先前说死后要下地狱,真的多虑了,完全不该成为你的心结。”
“甚么?”徐妙锦困惑不解地转过头来。
“咱们走另一条路。”朱高煦下令道。
池月观的马车径直往西山。西山山脚下有个寺庙叫龙泉寺,朱高煦去过的。还没到西山,他挑开车帘看了一眼,便隐隐看到了寺庙中的几颗大树,据说有那银杏树和古柏已经有几百年树龄!
俩人站在山巅,兴致勃勃地俯视着天地间的美景。
山腰上各处都站着身穿青袍的汉子,他们并不上来,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景况。不过今日登山的人并不多,何况此处并非通向某一处寺庙的路,光秃秃的什么เ都没有,更是人迹罕至。
朱高煦ะ点了一下头。大明太祖把天下人分得貌似井井有条,匠籍的就一直是匠籍。子承父业,保证人力来源,光是轮流为ฦ朝廷服役的匠籍人员就有三十多万人,另外还有几倍人数的杂役。
张军匠抱拳道:“小的就叫张军匠。家父是军匠,小的也是军匠。”
朱高煦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阵动荡,骤然心跳。古人多是含蓄婉约的,特别是未出阁的女子,徐妙锦的这句话、绝非随便能说出来的,她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徐妙锦的声音轻轻道:“走得慢,却过得很快。”
李达声音更小:“朝中许多人弹劾曹国公,黄寺卿最愤慨,第一个跳出来,接连几次在朝堂上请旨,要杀您以谢天下!”
“甚么话?”李景隆问道。
姚广孝道:“城里掌权者,除了李景隆,一个是盛庸,一个是铁ກ铉,后二者都没有理由投降。
“李景隆会投降?”燕王疑惑道。
平原上再度上演了恢弘壮阔、却混乱异常的场面。不知有多少人马在这片土地上奔跑,被杀。惨叫的人在风声、马蹄轰鸣声中连一朵浪花也激不起,生命顷刻消失在巨浪ฐ之中,变成一具具狼藉的尸体。
无数的人马沿着白沟河,在尘土飞扬的原野上涌动,仿佛遭受大自然灾害后成群迁徙的兽群。
燕王瞪圆双目,心中ณ一喜,又有点不敢相信,高煦远在固安,怎能ม如此快速进入战场?
高煦来了?!
瞿能又道:“平将军可进言大帅,先将大军置于后方布阵,揣马丹等火器藏在阵中ณ……待燕师大军至,你便诈败往中军跑。燕师追至大帅之大阵中,咱们便放揣马丹,够燕王喝一壶了!”
平安点头,若有所思。
“不必了,我等三更一过,就睡觉。”朱高煦道,“对了……那ว天我没问你,郑和有没有说,府上被君影草毒死的是什么人?”
王贵躬身走进来,又把门关上,面带讨好的笑容:“回王爷,奴婢吃过了。哎哟,书房里冷,那些该死的奴婢,怎么没弄一盆火进来……”
整个ฐ北平城,仿佛极快地忘记了战争的伤痛,沉浸在节日的欢愉之中。朱高煦ะ、世子等人,都去了燕王府,一大家人团聚。
不几日便是除夕,这是古今最大的节日。
大伙儿啥都没顾ุ得上捡,就顾着割人头了……因为首级可以换奖赏!而且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混乱的追杀持续到了上午,朱高煦下令停下休整,回头看时,便见众将士在马背上挂满了人头!个个身上都是血污,简直可怕!
这不科学!不该如此轻易就完蛋了吧?
虽然朱高煦已经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去增援,但调兵毕竟需要时间!一番耽搁,如此一段时间内,不知道有多少官军杀进了城里!城外的官军兵力可是多达五十万之ใ众。
朱高煦陪笑道:“辽王正要从海路回京,这下带着李泰回去,在朝廷里能说什么哩?”
“哈哈……”燕王听罢大笑了一声,“妙!”
瞿能还想说话,李景隆深吸一口气后,冷冷道:“本帅知道了!”
李景隆脸都气红了,骂道:“本帅手握五十万大军!打不下北平一城?军粮连两ä个ฐ月都支撑不了吗?”
……从永平城楼上眺望,已๐能大概观察到,这边的地形渐渐不平整。西边的天边隐隐有山脉黑影,城南更是地形起伏,无法一望无际。
知府很快就来哭穷了,朱高煦只好又与他讨价还价一番,然后用永平卫和高阳王的印信,写信到附近州县去要钱要粮。
朱高煦道:“儿臣能帮上父王,也是为ฦ咱们全家使力。不过……还是母妃更疼爱儿子。”
这时王妃道:“你父王昨日一回来,就对你赞不绝口,还说你是福将。我便说,高煦先是你儿子,才是部将,以后像真定前锋那ว种危险的差事,别总让自己儿子上!”
……
皇帝的声音道:“准奏。”
这些内容,齐泰毫无兴趣,应付了几句,便与吴忠道别。
吴忠兴致勃勃地继续道:“那宫女本来已经被打发去刷马桶了,平时根本见不着皇爷。可那天皇爷路过,只看到了她一眼,就立刻上心了。”
“末将等遵命。”大伙儿纷纷抱拳道。
“好,好了!”朱高煦抬起双手道,“今日无战事,诸位都各回各营,布置好自己้的军务,莫要太放松警惕,几里开外就是敌军,可不是万事大吉了。”
到了地方,他立刻叫人把王斌抬到板床上,一面传随军郎中,一面亲手给王斌小心地摘除盔甲、衣服。
朱高煦无心无力再理会真定城下的决战,带着人马直奔驻地大营。
朱高煦深吸一口努力让自己镇静,很快有了自己้的观点:作为一股军队的主将,可以不会布阵,因为手下部将总有人会,也可以武力平平,只要不跑到前面去……但主将必须ี要临场拿出决断!因为只有主将才有兵权。
朱高煦满额大汗,汗水冲着脸上的血水,一起淌到了下马,往胸甲上滴。
燕王转头看了朱高煦一眼,一面起身,一面随口道,“好。”
抓到俘虏不禀报似乎不太合规矩,何况左护卫那些将领盯着的,朱高煦便先禀报了。
骑兵在敌兵阵前和侧面来回奔走,夜空里箭矢乱飞。
敌阵中又有步弓抛射出来,步弓射程比骑弓远,纷纷掉进马群,可是马兵的队伍本来就比较稀疏,那掉落下来的箭矢多是“叮叮当当”打在头盔和肩甲â上。
众军情绪高涨,马上齐声大喊助兴,二百余人阵仗也挺大,如猛虎下山,喊叫着呼啸而去。
大街两旁้,还站着许多仪卫队将士的家眷送行,妇孺挥泪道别,满面担忧。将士却个ฐ个激动高兴,有人大喊一声:“奉天靖难,封侯拜相!”
世子点点头,语气平静地说道:“二弟路远。”
朱高煦又主ว动上前招呼:“长兄先来,我来迟了。”
一路上,徐妙锦很安静,既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朱高煦看管着她,心里稍稍放松,但也不敢大意。马车虽然尽量挑人少的路走,但外面时不时仍有行人。
被结结实实五花大绑的徐妙锦侧躺在车厢里,她的头发因之前的折腾,已是有点凌乱,一缕青丝粘在脸颊๐上,身体又蜷缩着,显得十分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王贵下了马车,说道:“王爷稍等,奴婢去开锁。这北门平时没人走,是从里面锁住的,今日奴婢准备了一番,锁在了外头。”
“快去。”朱高煦在布帘里面下令道。
少顷,外面就传来了“嘎”地厚重的声音,高阳郡王府的北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