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听了挑眉,“为何苦楝分量这般重?果真有意要害人不成?可否看得出来是哪间药房的药?”
“正是给小儿驱虫的药丸!只是这药里含了两ä倍分量的苦楝皮,咱们一时没认出来。”
一般的人,早就被这阵仗吓倒了,偏偏薛云卉不是一般人,还有理智能问出这一个个重要的问题。
薛云卉心口碰碰乱跳,回想方แ才知州的话,突然问道:“民女同武姑娘确实单独相处过,可这就能证明在这期间,民女毒死了武姑娘?会不会是她误食了什么,或者干脆ะ有人在她吃的东西里下毒?还有,她是中的什么毒?!”
“薛道长怎样?跟着你师姐赚了一笔?”
关老道自嘲安慰的法子,倒让邓老道听了无语,只叹气,他自己倒是不气,又问道了薛云卉身上。
“哦,没什么,随口问问。”她将话头掩了过去,又看了一眼薛云卉,这才换了话题问道:“这位是圆清道长吧,不愧是福清观的人。我都听邹嬷嬷说了,法术那样高强,真是多亏您了。”
话音一落,武夫人眼中划过一丝失落。
“不急,”薛云卉也不再吓这二人,将符纸收入袖中,悠悠说道:“总得带回去,让人见些头尾才是。”
“那……那道长还不快快处置了它?免得再生事端!”邹嬷嬷哆嗦着道。
福清观正是在惠山顶上,当年若不是薛云卉觉得在道观住着就能守着梧桐山庄定然不会一口应下山上修行之事的。
薛云卉哈哈大笑,点着她的小脑袋说她学坏了,笑闹之间,姑侄二人已知惠山脚下了。
薛云卉见她这般,又继续道:“看你眼神不聚,眼皮下垂,可不正应了此兆?二嫂今日便犯了口舌的忌讳,说不定,立时就有现世报喽!”
她虽是这样说的,却禁不住咽了口吐沫,抿了抿嘴。
“百户客气了,有何事直接问便是了!”薛世历很是客气,不敢托大。
“薛先生快请坐。武某有一事不明,要向薛先生讨教。”武百户当先道。
袁松越挑了挑眉,“没听错?”
“侯爷,薛氏女不在家,他家下人说……她去了武百户府上了!”
这侯爷听了,笑哼了一声,眯起眼睛看向她。
不过她自不会乱ກ说话,默了一默,佯装发怒,试探道:“侯爷家大业大,我不过一贫贱小民,侯爷何必呢?!”
“呀,又有肉肉吃?姑姑是不是发财了?!”阿荞两眼放光,嘴里已有馋涎ๆ咋吧出声了。
薛云卉弯腰抱了她,朝她努努鼻子,道:“姑姑这两日行要紧事,你乖乖在家照看爹爹。明日姑姑给你买酥肉来。”
那女子俗姓薛,名云卉,道号圆清,拜入正一教门下有些年头了,如今在城里行走作法,城中ณ人都唤她一声“薛道长”。她做法事很有一套,不少人家对她甚是信服。
今日乃是三月唯一的上梁吉日,涿州城里好些人家赶着今日上梁。上梁可是大事,不请了道士帖ຆ符作法,新房子可住不安心。
她心跳如雷,那朱荷却还在说:“……姑娘着急了,在屋里团团转,奴婢看不下去点了安息香想让姑娘睡会儿,偏偏……偏偏这时候,侯爷又来了!他突然叫了姑娘出去见面,姑娘回来的时候脸都白了!说侯爷对她尤为尊重,她再这样下去,跟害人有什么区别……”
这话更让薛云卉愕然,她抬头去看袁松越,却只看到他眼下阴影,颤动的眼睫,看不到眸中颜色。
她指尖微颤。竟还有一道催命符!
她不禁摇头,若是写成话本,那边是侯爷宠妾灭妻,贵妾害死主母的好戏码了!说书人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吃了晚饭,姑娘就说不下狠心不行了。我当时害怕极了,怕姑娘出了事,苦苦劝了几句,谁知姑娘嘴上应了,今日、今日就将那ว一匣子药,都吃了下去!我一瞧见那药匣子空了,就知道不好了,等大夫开的时候已经晚了……”
薛云卉不由拧了眉,这一次,她没看到冰冷的那张脸上,长眉亦是紧紧蹙了起来。
厅里寒气弥散,马知府见那朱荷一口气说了这么เ多,几欲瘫倒,连忙使眼色让人架了她。
那朱荷却一下子惊叫挣扎起了来。
“大人、大人,不关我的事!那王嗣信早就打上姑娘主意了!他是早有预谋的!有回醉了酒,他就说什么往后他就是百户家里人,让人家都敬他酒……他不是好人,却一见着姑娘就装ณ模作样!我不该贪他的钱,在姑娘耳边说了两年的违心话……不,不,不是我的错,是王嗣信惯会拿捏人!他一听说姑娘要当侯夫人了,就许我要给我除籍,赠我钱财!他知道我弟弟能读书了,将来要做大官,我回了家也能当小姐……是王嗣信不放过姑娘!都是他害了姑娘!昨日晚上,他还偷跳进院子,跟姑娘说一定再等他两个月……”
“你说什么?!王嗣信昨日来过?!”
知州一下子打断了朱荷的话,目光似是要吃人。
朱荷哆嗦了一下,点头道是,一脸的眼泪鲜血混在一处,旁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觉得心生厌憎。
“他来过,跟姑娘说了半刻๑钟的话,姑娘回来脸色又青又白的,直说再推两个月,王嗣信就有办法娶她了……”
薛云卉心中颤动不已๐。
那王嗣信,他居然也来过!
原来,竟是有三道催命符,生生要了武茗的命!
砰得一下,铁掌拍案的声音打断了朱荷的话,有木质断裂的噼啪声激得人心一荡。
武百户一下站了起来,脸色铁青,转过身来,突然朝袁松越抱拳。
“武某对不住侯爷!定亲手抓那王嗣信给侯爷个交代!”
他扭头就往外冲去。
一身气势汹涌ไ如惊涛๙,就在众人被他气势所震,袁松越起身欲拦的时候,门外突然有官差跑了进来,进门便回道:“大人,王嗣信跑了!”
武百户一把抓住了官差的领ๆ子,直抓得那ว人一个踉跄。
“跑了?跑了!天杀的竖子……”
喊声嘎然而止,武百户突然全身一僵,双腿一软,砰一声就砸在了那官差身上,昏死了过去。
……
薛云卉扶着薛云沧走的时候,还回过头往那混乱的厅堂瞧去,不巧一眼就瞧见了那ว丧了未婚妻、带了青草帽的瑞平侯。
未婚妻死了,岳父和岳母一个昏死一个疯癫,只剩一个ฐ妻弟吓得白了脸。
知州上前拱着手跟他说了什么,他摇了一下头,微侧过来的脸,冰冷中透着疲惫。
薛云卉目光收了回来,走着走着,没来由á地叹了口气。
袁二如何,她没什么看法,倒是武茗……
真是想不到,没有人真的要害死她,她也从没想过去死,可天意弄人,她死在了所有人的推搡之中,一个不慎跌倒,便混混沌沌地下了黄泉。
薛云卉眼前晃过武茗病容中的些许英气,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世间对女子太过苛刻,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是致命的后果……
一路扶着薛云沧出了武家,薛云卉这才想起了正经贴在她身上的一桩事。
“既然武姑娘去了,侯爷的婚事没了着落,我是不是一时无虞了?”
薛云卉顿了脚步,愣愣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薛云沧闻言拍了拍她的手,疼爱地看了她一眼,“京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男子娶妻前,房里有正头姨娘那便是对妻子的不尊重。瑞平侯出身名门望族,想来不会连这个ฐ都不知道。放心吧,一时无虞了。”
“哦。”
薛云卉应了这一句,说不出心里头到底是什么滋味,杂得很,乱的很,品咂到嘴里,微微有些发苦。
或许,这就是人间的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