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像机只有乡政府有。他们会租吗？他想。找谁最好呢？乡长为ฦ人虽客气，好像不爱承担责任，书记虽说一板一拍的严肃了点，好像最管事。对，找周书记最好。
首先，要解决的是摄像机的问题，自己买不如去租。
他急急忙忙地来到观音大殿，见红脸尼姑离蒲团近，叫了声“求签。”
传言果然不虚，年龄都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两张脸，一张蜡似的白晰，一张刺藜花似的红艳，猛然见着还真让人错觉是恒山派的那些美貌弟子跑到เ这里来了。
他给她的疯狂弄得手足无措了，仿佛怀里拥着的是宝姐姐和林妹妹的混合化身，连大气都不敢喘，怕气喘大了把她给吹跑了吹化了似的。
而她以为他指的就是泥，她自己原本就是泥里水里长大的，他这样仿佛是说她忘本。她给自己的敏感刺痛了似的，紧ู紧地搂着他不放。
“我家的先人板板(祖宗牌位)，不都成你姐家的了嘛。”
“我日你家先人板板，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原本出生于道教世家，从小就耳濡目染。小时候放牛，别ี的孩子唱的是山歌，他唱的是“南呀无，观世音啊。太上老君，急急入令。”
思想问题解决了，学起来就不难，何况他有那么เ深厚的文化底子。
“我倒希望你守在身边，就怕人家韦蔚不得。——你自己้想想，如果你不去复读考上大学，即便人家韦蔚愿意嫁你，将来的日子会好过吗﹖”
雷幺娘听了公公的话，话赶话地说。
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匆忙，吃过饭离发车的时间已๐经不多了。韦蔚坐的是夜班车，赶到车站取出行李，发往省城的车已๐经等在那ว里敞开了门。雷鸣挤上车去，给她把行李放好，叮嘱她千万别睡着。
复读的事谈妥，两人都放宽了心，雷鸣把他的行李寄放在刘老师家就和韦蔚上街来。这时肚子才咕咕地叫着要吃饭。四目对望一眼，会心一笑，走进一家小饭馆坐了下来。
爷爷的钱是从来不存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翻了五千块钱来递给他。父亲见了，不高兴地磕磕烟斗警告说。
爷爷呵呵大笑着。雷鸣发现爷爷笑着的嘴仿佛一个ฐ黑洞，平常见到的那种笑时闪闪的白，灿灿的黄在爷爷的嘴里都没了。爷爷真的老了，牙都掉光了。他想着。见爷爷杵着拐杖跨门坎时，脚都有些颤。
“老师。自费行吗﹖”
招生办的那位老师看他脸都急青了，还让他自己进去看，一副爱莫能ม助的样子。他进去看了，沮丧地下到四楼又返回去问﹕
“走，自觉。”
“跛子进医院——自觉（治脚）”
老百姓有句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白姓爱幺儿。”这话还真有些历史唯物主义的味儿。历代皇帝的宝座大多还真是长子来坐，百姓中父亲置下的老宅也大多都是留给幺儿。
雷鸣叫他表叔，其实他比雷鸣的父亲还大，这么เ叫，是因为堂哥们就这么叫他。雷鸣的父辈们是兄弟四个，他的父亲才是名副其实的老幺。
“把武老师和刘ถ老师抓来埋了呀，恐龙蛋笨蛋。”
“挖坑做什么เ﹖”雷明不解地问。
这一啸一笑此刻最合民意，即刻得到了回应。
“噢——噢——噢噢噢噢——，哈哈……”
这回的光景和上回不同，棉被的颜色也变成灰黄色的了。雷公电å母的神情也不太对劲，仿佛拌嘴闹分居了，抑或是在搞冷战。
烈日一日复一日，雷公电å母洒下的雨水，又给一天天的收了回去，在天空慢慢的积攒着，积攒着，为雷公电母准备着另一床绵被。
出生于道教之家的雷鸣，自小对道家的经文就耳濡目染，耳熟能ม详。于是，他在那阵轰轰隆隆的雷声中ณ仿佛悟了道了，着了魔了。从此，每当下雨他都要跳入雨帘中ณ去沐雨浴。
雷鸣的祖祖辈辈都是道士先生，就因为老子先生的《道德经》玄而神秘，民间才有了道士先生的职业，这个职业正好迎合了人们对死亡鬼魂的神秘感，于是，道经黄经，乃ี至佛家的佛经都成了超度亡魂的经文。
“我实在怕伤了她。”他垂下了头，蹲在河堤上。
“哼，是舍不得了吧。你……”
“别乱说，如今我真的只把她当妹妹了。”
“只怕人家不把你当哥。”
“别说了。你该知道，说这种事。不就像‘厕所里捡手巾——难(揩)开口’吗﹖……”
“哄鬼去。要是真心你不会写信呀，又不是让你跑去和她说。别以为你是个金宝卵，人家很在乎你。”
“你也不在乎我，你在乎我我就写。”
“真舍得﹖人家可是洋气的大学生。哪像我们这种……”
“这种什么﹖猪都不敢劁的。”
他抢过她的话。她一盆水给他泼了上来。
幺毛和岑惠这么来往，韦蔚的母亲并没太在意。两个年青人唱唱山歌，寻寻开心原本也不值大惊小怪。再说论感情，论学识，论人才，她岑惠哪样比地上自己的女儿。因此，韦二娘一直都心宽宽的。
可是，近来她越来越感到เ苗头不对，这天她听见岑惠歌声悠悠的在下河湾洗衣服，又见幺毛远远的走来，感到不能大意。于是，躲在竹林边留心观察，见他们说说唱唱了一会又分开了，就站在那里等着。
岑惠哼哼唱唱的爬上坡来，冷不防给韦二娘拦住。她见韦二娘气呼呼的，明白其中ณ的原委，故意装作没事人似的问﹕
“二娘，还不煮ุ饭呀﹖”
“煮什么饭。我在忙着听你们唱歌哩。”
……“我们的歌有什么好听，又不是流行歌曲，听得二娘饭都忙不得煮。”
韦二娘没想到岑惠这么利ำ害，倚老卖老地拉下脸来说。
“你这姑娘，不是不知道你韦蔚姐和他好，还渐天去招惹他。你要是找不到เ好的，给二娘说，我帮你。”
岑惠听了这话，一声冷笑。说：
“二娘这话就奇怪了，只兴韦蔚姐和他好，就不兴我和他好了，他又没跟你家签了生死文书，哪条法律规定只准韦蔚姐和他好，我就不能和他好了。……再说了，我和韦蔚姐就像萝卜白菜，他爱吃那碗是他的事情。常言说‘老人不管事，老刀不砍刺。’你当老人的也帮不上忙。”
韦二娘给岑惠这悉话戗得答不出半句。脸青面黑地朝东沟的雷家来。在路上她尽量调整好情绪，叮嘱自己好好说别上火，可是，跨进雷家院子见到เ幺毛，她就控制不住了。她真给岑惠气着了。
雷幺娘见她神情不对，赶忙站起来跟她打招呼，请她坐。她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走到幺毛的面前开口就问：
“幺毛。我家韦蔚是不是不好﹖”
幺毛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赶忙低下头，心知一定是跟岑惠的事她都知道。赶忙说﹕
“韦蔚都不好还有谁好。”
“那——就是她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没有。”
“没有就好。……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你是要韦蔚还是要岑惠﹖讲清楚了我也放心，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家的姑爷啊。”
幺毛知道这事不挑明也不行了。脸红一阵白一阵地想了一会，抬起头来说﹕
“二娘你坐，实在对不住你。这事我正想找你。……不是韦蔚不好，是我配不上她。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老人家想，她毕业了是背照相机、扛摄像机的记者，而我是个背罗盘的道士先生，再怎么我们也是不可能走在一起的。就是她不在乎ๆ人家笑话，我也在乎。我承认。我很喜欢她，就因为ฦ我喜欢她我才帮她，但我不能害她。……
“我总觉得一个人不能那么自私，帮助了谁一下就图人家报答，甚至要人家以身相许。这样的人我瞧不起。今天我就跟二娘明说了，我和韦蔚的事就算了。我们只有兄妹的缘份，能做兄妹也是最好的。以前我怎样帮她，今后我还怎样帮，直到她毕业。”
幺毛说出这番话，心里感到轻松了许多。可是，韦二娘难受了，眼睛红红的，求援似的看着雷幺娘说：
“她干妈，难道你也不管。”
雷幺娘淡淡的一笑，纳闷了半晌说﹕
“我看呐，还是不管的好。……他二娘，你也不要难过，年轻人的事我们管不了，不如洒脱些，由他们自己去办。要说呢，这件事我倒觉得我家幺毛做得对，当初我没让他们订婚，就是想到会有今天。”
韦二娘听了这话，脸一下木了。语无论次的说：
“不，不。我家一个ฐ骨头，不哄几个……”那“狗”字刚要出口，又觉不妥，连忙改口，“我家一袋谷子，不背去赶几场。”
说完才又想起他们并没定婚，急得眼泪都险些掉了出来。雷幺娘看她这样，拉她坐下，一边劝解，一边吩咐儿子摘佛手瓜留她吃晚饭。
雷家院里栽有一蓬佛手瓜，瓜蔓葡萄藤似的爬满了院子，一个个形如佛手的瓜，在浓荫避日的瓜蔓下掉着。
幺毛个高手长伸手就能ม摘着，母亲往往要垫一条板凳。雷幺娘看着摘瓜的儿子，眼里溢满了爱，她很欣慰，——人品人才儿子都占全了，还不用她操心，做母亲的当然高兴。她说不管小辈的事，是她放心她的儿子。
可是，韦二娘怎么放得下，她见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木着脸呆坐着也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只感到幺毛仁义แ，这样的姑爷错过了可惜。可是，幺毛讲的又不无道理，人家明明是为韦蔚好啊。想来想去，一切又归结到那ว个死鬼死得早ຉ，自己没本事，苦不来钱供女儿读书，眼睁睁的看女儿错过了这么好的姻缘。
她难受极了，想躲回家去哭一场。可心里又仿佛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又呆坐了许久，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想幺毛就是和韦蔚成就不了姻缘，也不能和岑惠，这倒不是刚才岑惠冲撞了她，而是她觉得他们两ä不合适。她想着。问﹕
“幺毛。这么说你是决定和岑惠好了﹖”
幺毛见闷了半天的二娘开口了，愣了愣，憨憨的一笑说﹕
“这事我正想问问二娘唌。”
同化了，他不自觉的带出了老万说话的口吻。
“问我。问我你就别ี和她好。我都活了半辈子的人了，还没见过这么เ利害的姑娘。你的心太好，降不住她。像她这样的姑娘只适合那ว种‘蛮牛’。要找二娘另给你找。……韦蔚她大舅家有个ฐ姑娘，这就中师毕业，哪天我就照你们汉族的规矩，带她来看看人户。”
经韦二娘这么一说，幺毛也记起韦蔚果真有那ว么一个表妹，在乡中学的时候常见她来找韦蔚玩耍，低他们两级，和岑惠是同班同学。
对于岑惠，雷幺娘却有她另外的见解，她认为儿子就得有一个利害的媳妇管着，否则一味的让他任性下去，自己收不起这么เ多干姑娘。她虽说懒โ得管儿子和韦蔚的事，但她希望这样的事别再发生。
岑惠是韦二娘看着长大的，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二娘最清楚，她本意是告诉幺毛，岑惠太辣，却没想到反而激起了他的逆反心里。
他就不信自己这一米八三的大个，会降不住那么一个小小的岑惠。他嘴上虽不说，却铁定心思要试她一试。于是，对二娘的话未置可否，只笑笑说﹕
“又不是什么急事，二娘。倒是韦蔚那ว里暂时还得保密，万一她知道了会影响她的学习，再就是怕她犯横，不接受我的帮助自己去挣钱。要那样就太危险了，大城市既是好地方แ，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晚韦二娘没在雷家留饭，怀着一颗沉重的心走了。
之ใ后没多久，韦二娘果然带了她侄女来雷家看人户。是事先预约好的，那天雷家的老少三代都在。姑娘倒是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因为ฦ血统关系，身形像貌里都有些韦蔚的影子。
这姑娘叫何翠莲。见面过后不久，不知是什么เ原因，姑娘主动提出撤退，也许是岑惠站据了地利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