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调查的！调查谁？调查什么เ？”
“不是张主任找你，是公社ุ保卫组的两个ฐ来搞调查的人。”徐良压低了嗓音说。
“是啊，他说跟我们几个比较熟，而且高洁枪法好，并说他手里有一些子弹，还可以让我们过过枪瘾。”
“还约高洁一起去？”徐良有些动心。
作为女生，高洁的体力相对要差一些，总是落在后面，赵炎也有些自顾ุ不暇，邱成峰便不时的回身关照他们一下。高洁拄着木棍，艰难的、一步一步的交替的移动着双腿，刚刚从积雪中ณ拔出一只脚，脚๐窝便很快被落雪填平了，她的睫毛上，口罩上，棉军帽的边缘上都挂满了霜，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她是个女孩子，倒更像是一位白、白眉、白髯的老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所历，邱成峰都无法相信，一个部队高级干部家里的“千金小姐”，竟能顶风冒雪，行走攀爬在这深山峡谷之ใ中。
在下山时，效果就更加明显了，从盘山道的上一盘到下一盘，有时可能只是几次跳跃，有时则仅仅是坐一次“滑梯”，当然这会增加摔跤的危险，但此时厚厚的积雪却起到เ了缓冲的作用，所以，三个ฐ人虽然都摔过跤，却都没有受伤。
“省城的电话！谁打来的？”
听到喊声，高洁扔下手里的稻子，顺手摘下口罩，跑到เ肖日萌的身边，肖日萌转过身，两人急匆匆的往回走。
这时嘈杂的西屋立刻๑静了下了。黎晓华看着灶台上的两只空瓦盆说：“对不起！今天馅饼做的少了点，再加上同学们也饿了，都给吃光了。你们几个ฐ等一下吧，我再和点面，让李群英给你们擀点面条或烙几张葱油饼吃。”
“黎晓华，你什么เ愣！”常守志又提高了声音。
“没关系，我不会落在你们后边的！”
“山这么陡，我们男同学往上爬都费劲，你就别上来了！”常守志劝阻她。
趁着车队到大堡暂停的机会，坐在车厢前面的徐良站起身，敲了敲驾驶室的顶盖。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张主任推开右侧的车门，跨了出来，站在踏板上、回头望着徐良问：“有什么事吗？”
“天冷了，是不是着凉了？”坐在她另一侧的高洁脱下自己的军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得我们这一代人生活的如此沉重不堪呢？如果要探究这些情况出现的历史原因，我认为可以追溯到เ比文化大革命更早的‘大跃进’时期，并应当得出‘自作自受’的结论。
张保忠：“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是复杂、坎坷、甚至带有些悲剧性的。除了黎晓华所讲的那些经历外，我们还经历过大跃进的年代，曾‘高举ะ’、歌唱过‘三面红旗’，也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体验过类似于‘旧社ุ会’的吃糠咽菜的生活，当然我们也更深刻的经历和体验过‘文化大革命’和‘上山下乡运动’。如果借用比我们小几岁的学弟学妹们的话来说，这些经历就是：出生就挨饿、上学就停课、毕业就下乡、回城没工作’，前几年由于国有企业实行了‘下岗分流、减员增效’的政策，所以还应该加上‘四十就下岗、人到中ณ年丢工作’。
黎晓华感到有些疑ທ惑：以往如果常守志不在，秘书代接电话时都是非常客气的，今天这是怎么เ了？
“领导没有交代，我们不清楚。”接电å话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
“守志，这样的话，你可就多破费了！我粗略算了算，大致所需的经费要远远过五位数，而且绝不是‘1’或‘2’打头的，如此大的费用你能ม承受的了吗？”
说完，常守志看了看邱成峰，又看了看黎晓华。
“是啊，玛瑙碗！虽然没有‘铁饭碗’那么结实，但只要精心呵护它，其价值可比铁碗大多了。”
“俊杰你说什么？‘玛瑙碗’！”
“好吧，小林，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对我说的话，不经你同意我不会对任何人讲。至于你要对谁讲，什么时候讲，都由你自己来决定。”
“是啊，潘老师，我还有些想法要和你谈，您帮我分析一下，我的想法是否有道理？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我的这个想法不要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包括我的父母，至于邱成峰，我还没想好，需不需要告诉他？什么时候告诉他？”
“是操了不少心，今天托张姨给介绍一个、明天求李叔给介绍一个，听介绍人一说，家庭条件、社会背景一个比一个强，可一见本人，一个比一个ฐ俗，所以见一个吹一个，见了几个ฐ之后，我也就懒โ得见了，后来就很少有人再给我介绍了。”
“是啊，年龄也不小了，你个人的问题也真得抓紧点了！叔叔、阿姨ถ可能在这方面为你操了不少心吧？”
“高姐，你太不应该了，你买了那么些糕点和水果，还带什么เ钱呐！”
一个ฐ星期以后，邱成峰和高洁将秀珍和延杰送上了火车，两人站在站台上，秀珍和延杰扒着车窗在招手。火车就要开动了，高洁凑到打开的车窗前，对秀珍说：“旅行袋里那几袋奶粉中间夹着一百块钱，替我们带给大爷、大娘，这是我和你成峰哥的一点心意。”
“我建议你们回趟省城，到เ省级大医院检查一下。”
“是！”
“秀珍，这么เ大的雨你还急着过来？”
门开了。
“问题那么严重吗？”对于这种说法，高洁感到เ吃惊。
“中央和省里有精神传达下来，除了总理治丧委员会在北京举行追悼大会以外，各省市及基层单位都不得搞什么เ追悼活动，更不允许有人借悼念总理之名，聚众进行非法活动。”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现在我们国家是一个农业大国，七亿人口，五亿多在农村，农村面貌能否得到改善，决定着我们的国家能ม否真正的强盛起来。为了改变农村的落后面貌，我愿意做一辈子农民，吃一辈子苦！”
一边走一边和同学说话的谭影，突然见到站在路边的颜宝柯，先是有些慌乱，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她把手里的饭盒交给了身边的女同学，又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个同学独自走了。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谭影和一个女同学从食堂出来了。按着事先商量好的办法，黄龙彪躲在树后没动，颜宝柯则走到路边，站在一个ฐ比较显眼的地方แ。
在矛盾和苦恼中，她多次想到赵炎，但赵炎已经失踪许久ื了，她又想找机会和很有见地的邱成峰倾述一下内心的苦闷，希望能从他那里求得理解和安慰。恰好邱成峰来了，但他好像是特意来看赵艳的，对自己甚至对林秋月都表现的很冷淡，即便不是如此，现在当着赵艳和林秋月的面，自己也无法单独和他聊的太多，只好等以后再另找机会了。
自从刘书记找她谈过话之后，高洁总是在努力的寻找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改变对大学现状和李铁龙观点的看法，但她又总是感到理由并不充分，总是说服不了自己，这又使她的思想常常处于矛盾状态。
不一会儿就到了南山头的山脚下，从山脚到เ山头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小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路爬上了山顶ะ。南山头相对平坦，大约有半亩地的面积。这里植被茂盛，长满了灌木，其中最多的是杜鹃花，又名叫映山红，就是朝鲜族人说的金达莱，如果是四五月份来到这里，就会看到山顶开满了红杜鹃，现在花期已过，能看到เ的只是郁郁葱葱的绿叶。
晚饭后，天还没黑，按着两人事先的约定，邱成峰先到了南边村口，过了一会儿，背着挎包的高洁也到了，然后两ä人一起向南山头走去。高洁临走前要到南山头看看，选一个立“抗洪纪念碑”的地方。
“没什么事就上岸回去吧，天黑了，注意安全！”刚ธ刚游过来的邱成峰向她们建议，然后自己้带头趟着水向岸上走去。
刚刚游到肖日萌和赵艳身边的高洁站起身大声说：“没什么事，放心吧！谢谢你们了！”
爱吃羊肉也爱较真的高洁，感到黄龙彪的话里隐藏着些什么不想告知女生的东西，她悄悄的叫过了赵炎，很认真的说：“赵炎，你说实话，这羊肉究竟是怎么来的？”
听黄龙彪说的含含糊糊、神神秘秘的，几个不知内情的女生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忙着扒炭火、烤大饼子，切羊肉，盛羊汤。
邱成峰不想此时打扰她们，便停下了脚步，轻声的对林秋月说：“让她们自己้安静的呆一会儿吧！”
两人沿着河边的小道向下游走，但没有高洁的影子，两人又转身向上游走，终于在一墩河柳边看见了高洁和肖日萌。此时，两人面对西河坐在沙地上，注视着水中几只正在捕捉鱼虾的白鹅，显得很平静，从侧面很难看出她们的内心是喜悦还是忧伤。
高洁和邱成峰高分落选，而根本没参加考试的黎晓华却被师范学校录取了。去年常守志走的时候，曾引起过同学们的思想波动，现在连表示坚决扎根农村的黎晓华也走了，青年点没了主心骨，也失去了大家内心里所崇敬的偶像——黎晓华，人们的思维逻辑混乱了，虔诚的信仰——如果有的话——也已被动摇了。
“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都是等距离的同学和朋友的关系，希望我们之ใ间的关系都能得到展。”
“要不这样吧，你让我再考虑一下，等我想好了，明天早上给你回话。”
“三天之内就要交上去。”
学过这篇课文以后，在邱แ成峰的心目中“罂粟花”就是一种承载着勇敢、正义和圣洁的东西。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的增加，他知道了鸦片战争，也知道了罂粟与鸦片的关系，但在情感深处仍将罂粟花和鸦片归于对立的两极：罂粟花代表的是圣洁和美好，而鸦片代表的却是龌龊和邪恶。现在这集圣洁和邪恶于一身的东西，就展现在自己้的眼前，面对它，被唤起的究竟是何种情感，是应当虔诚的欣赏她，还是无情的铲除它？情感上的矛盾，导致了思维的混乱和态度的暧昧。
邱成峰从没见过罂粟，但对于“罂粟”这两个字他却早已熟记在心。上小学时，语文课本里就有一篇节选自苏联作家茹尔巴所写的小说——《普通一兵马特洛索夫》的课文，叫《田野上的罂粟为什么开红花》，里面讲的是一个叫丹柯的年轻人，带领乡亲们反抗压迫的故事。丹柯被统治者抓住后，用皮鞭抽他、用棍棒打他，但他毫不屈服，他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田à野上，在鲜ຒ血滴落的地方，就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罂粟花。
“我走之后，真需要有一个ฐ男同学来接替我，不管是与黎晓华合作也好，还是协助她工作也好，总之，一定要有这样一个人，而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就算你追求的是真理而不是权力，也可以像你说的那ว样，将真理和权力结合起来呀！”
“好！我认真的听你说。”
黎晓华中午就赶到了县革委会招待所，准备参加晚上的“知青代表迎新春座谈会”。
在县知青办招待知青代表的晚餐上，她认识了东岭坡大队青年点的代表、原省城“坤华女子中学”的战雪梅。战雪梅热情而健谈，晚餐后，她拉着黎晓华直接来到了革委会二楼的会议室。虽然开会的时间还没到，空无一人的会议室里已是灯火通明，天棚上悬挂着四盏大吊灯，对角拉着两串彩灯，真是五光十色、绚丽夺目。黎晓华的心情很好，下乡插队快有五个月了，很少见到电灯，半个月前来县里时，才在招待所客房里，享受过在电å灯和台灯下修改稿件的待遇，与在青年点油灯下写《倡议书》相比，当时就有了一种奢侈的感觉，而现在会议室里的吊灯和彩灯，则ท要比刚才吃饭时食堂里的日光灯和客房里的台灯要更亮、更美。
一个与她们年龄相仿的女青年，从会议室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里出来。
“是参加座谈会的代表吧？”
“对！是来参加座谈会的，我们来的早了点吧？”战雪梅很客气的说。
“既然来了，就先请里边坐吧！”
女青年将两ä人让进了会议室，用几张桌子拼成的条形案上铺着紫色的大绒台布，周围是二十多把人造革包面的软椅，她挪开了两把椅子，让两人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和茶碗，给每人倒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茶水，便离开了会议室。不一会，她又端过来一盘花生和一盘糖果，将果盘放到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很热情的说：“座谈会还有半个小时才开，你们先坐这儿等一会，有什么需要就到对面的办公室找我。”
“你是知青办的吗？”黎晓华问。
“我是招待所的服务员，临时抽调来为座谈会做服务工作的。”
“好！那就谢谢你了，我们吃过饭就直接到这里来了，现在没什么事，花生和糖果请端走吧！我们喝杯水就可以了。”战雪梅往旁边推了推果盘。
“花生和糖果就是为座谈会准备的，就放在这里吧！”
“服务员同志，离开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没有必要开这么多灯吧！*โ*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我看把彩灯和多余的吊灯都关了吧！现在有一盏灯亮着就可以了。”战雪梅的态度十分认真。
“会议室是按知青办刘主任的要求布置的，我自己不敢随便处理。”
“刘主ว任来了吗？”战雪梅问。
“来了，在隔壁的休息室向县革委会的佟副主任汇报情况呢。”
“那好吧！你等一下。”战雪梅掏出了钢笔和笔记本，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ษ纸，匆匆写下了几行字，然后递给了黎晓华。
“怎么样，你也签个字吧！”
黎晓华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刘主任：
要节约闹革命！’建议关掉会议室里的彩灯和多余的吊灯。
知青代表：战雪梅
6๔9年2月1้6日”
黎晓华看后，掏出自己้的钢笔，也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字条交给了女服务员。
“麻烦你交给刘主ว任！”
服务员看了看字条，拿着它转身走了。两、三分钟后她回来了，先随手关掉了彩灯，然后走到战雪梅和黎晓华身边。
“刘主任说谢谢你们的提醒，‘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指出，不管是什么人，谁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的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办。’”
“不客气，‘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战雪梅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服务员走了。过了一会，参加座谈会的知青代表都6๔续到了。在刘主ว任的陪同下，县革委会的佟副主任也来到了会议室。
在刘主ว任的主持下，座谈会开的很热烈。核心话题是知识青年如何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和扎根农村的问题。座谈会从开始到结束，那ว两串彩灯始终没有亮。刘主任在最后的总结中几次提到了战雪梅和黎晓华的名字。
“······芦苇河公社溪河湾大队的黎晓华、东岭坡大队的战雪梅，她们不仅严以律己，自觉的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断ษ的改造世界观，而且敢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对社会上的不良现象敢于揭露、敢于斗争。特别是黎晓华同志，她能积极的引导身边的大多数知识青年同志，牢固的树立扎根农村的思想，可以说是‘斗私批修’的闯将，是知识青年中ณ，走与贫下中ณ农相结合道路的典型，是广大知识青年的榜样。我希望在座的知识青年代表、以及全县的广大的知识青年同志们，要向她们学习！······”
乙๗酉年正月初ม一，黎晓华带着收获、带着喜悦、带着要主动承担更多社会责任的决心回到了溪河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