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在城外目送柳洮等人离去。看到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李弘轻轻地笑了起来。
柳洮眉头一挑，神色大为激动，赶忙说道：“那就辛苦军司马大人了。”
随即他不再搭理脸色发紫的旌樾，拨马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
他止住手下的冲动，指着旌樾的鼻子，轻蔑地说道：“要不是看在宴荔游的份上，我今天剥了你的皮。”
“狂沙部落的日律推演，野狼部落的宴荔游，他们随时可以取代我们的大人成为西部鲜卑的大首领。”
“大水冲走了我们三千骑兵，现在这里还有五千名士兵。我们可以誓死一战，战死沙场固然光荣，但拓跋部ຖ落却就此被歼灭了八千大军，加上一个ฐ月来攻打汉军的损失，我们失去了一万军队，和红日部落一样，我们虽然不至于灭族，但已๐经沦落为一个小部ຖ落了。成百上千曾经依附我们的部落将会离去，我们再也召集不到เ上万的军队，拓跋部落可能就此衰败下去。”
“我们反败为胜了。***，真是奇迹，你相信吗？”李弘兴奋的大声叫道。
“是的，敌人突然弃城而逃。我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追了下来。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出现了？敌情有变化吗？”
鹿破风和自己้的两个部下，身边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一脸的惊疑ທ。
豹子没有鹿破风心里想象的那样英武威风，他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是胡子特意指出来，说什么他也不相信那个ฐ年轻的士兵会是轰动北疆的豹子。在鹿破风所有见过的汉军军官里，他是头一次看见一个ฐ每月秩俸千石的官员穿戴朴素า或者说是破旧，更让鹿破风诧异的是他竟然和士兵挤在一起吃饭。在等级制度森严的鲜卑国，大汉国，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做出这种举ะ动，不但会遭到同阶层人的鄙视，而且会被当作疯子和白痴。你能想象一个太守大人会和家里的奴仆围在一个桌上吃饭吗？
李弘回头望望大营，三曲部队的骑兵尚未集结完毕。他再望望迎面赶来的辽东骑兵，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知道一旦真是敌人来袭，自己้的部队就会象慕容绩的大军受袭一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鲜卑人的黑鹰铁骑。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训练出一支无敌天下的铁ກ骑呢？
听到鲜于辅地叫喊，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兴奋激动的喊叫声突然就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山林里的飞鸟顿时被惊醒，吓得扑簌簌地四处乱飞。
士兵们一路上都处在高度的紧ู张当中，身心已๐经非常疲劳。就在这时，他们就着月光，依稀看见了鹿亭标志性的建筑，建在小山丘上的一座小石亭。
“往什么方向？”
“算了。敌人有备而来，兵力已๐经超过我们，打起来损失太大。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们形成包围，撤吧。”
刀疤连连点头“汉人非常厉害。没有他们的间接帮助，慕容绩慕容侵，阙机，索利这些庞大的部ຖ落势力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有办法摆平他们。”
“去年在星梦原，百战部落的弥加联合两个慕容部落虽然战胜了红日部落的落置鞬谛敖，但弥加的部队遭到重创，百战部落一蹶不振。去年底在卢龙塞，东部ຖ鲜ຒ卑飞马部落的阙机，木神部ຖ落的素利全军覆没。东部鲜卑的四大部落如今三个都实力大损，再也不能和大帅抗衡，只能乖乖๔的俯首听命了。如今慕容绩和慕容侵一战尽覆，除了向大帅表示效忠以外，他们还能干什么？现在鲜卑国的东部ຖ和中部几个大部落都已经被大帅利用各种机会成功铲除和削弱了。大帅现在牢牢地把鲜卑国一半的部ຖ落和军队都握在手心里，一切都以大帅马首是瞻。我倒要看看和连还能ม做到几天的大王。”
当急促低沉的牛角号声在黑夜里突然响起的时候，刘虞已经绝望的几乎ๆ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睁大双眼，向吼声如雷的西面战场上望去。
刘虞蓦然睁开双眼。
刘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渔阳城就要失陷了，渔阳城的整体防御因为西城墙的失守，城门的丢失，已经崩溃了。
距离城门五十步以外的鲜卑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欢呼，他们咆哮着，叫喊着，发疯一般向城门冲去。
“时间，地点，战术，兵力，许多方แ面的事和他当初的预测基本上相差无几。他对我说，这场战争我们一定要赢。如果赢了，至少可以争取到四五年的和平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可以让幽州的经济得到恢复，让普通百姓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去年在卢龙塞，一个小小的军候曾经预测到这场战争。”刘虞没有回答何宜的疑问，而是答非所问的对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双方士兵都睁着血红的眼珠子，刀砍斧劈，枪挑矛刺，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嘴咬手掐的，反正能够让对方死去的手段都一起用上。
从早上开始，西城墙就成了敌人攻击的重点。鲜卑士兵们不顾伤亡惨重，顽强而固执地进攻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组织突击百人队，不知疲倦地轮番攻击，用尽各种手段爬上城墙，和汉军士兵展开殊死搏杀，不死不休。鲜ຒ卑人用几条性命换取防守方一个士兵性命的办法，给了汉军重重一击，西城墙的防守面上一度出现险情。汉军士兵在自己的防守点上被鲜卑人杀尽，个别防守区域被鲜卑人趁机占领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李弘听完几乎晕倒。堂堂一个ฐ大汉国，五千多万人口，在幽州这个北疆边郡，竟然连上万的驻军都没有，简直夷非所思。
“代郡ຉ的部队已经支援居庸城去了。现在能够抽调兵力的只有广阳郡，右北平郡，加上渔阳郡的潞城，雍奴城，最多能ม够凑出三四千人马。”
卢龙塞的三个屯长赵汶，玉石，伍召都是年轻人，虽然年纪都比李弘稍大一些，但在北疆不是以年纪论大小，而是以武勇论高低。所以三个人从进入卢龙塞那一天起，就对李弘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在惨胜之后以四百人追袭蛮子大军？豹子，只有他敢这么เ做。没有人敢不服，这就是拳头狠的硬道理。
傍晚，李弘命令燕无畏ั把三位屯长，郑信，田重，胡子，木桩，铁锤一起叫到了卢龙楼。
风雪的脸更红了。几个男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和连也不睁开狗眼瞧瞧，竟敢抢我们大人的女人，这次让他血本无归，看他下一次还敢不敢。”一个胖乎ๆ乎的黑脸大汉心灾乐祸地说道。
风雪看到了自己้终身不能忘却的一幕。
冲锋的牛角号声响彻了雪原。
那是怎样的一双凄怨的眼睛，让人魂为ฦ之颠倒，心为之颤栗。
三个屯长都是幽州右北平郡ຉ人，对李弘非常信服，工作上，训练上都尽心尽力，不让李弘操心。李弘在卢龙塞很悠闲，除了参加部队的日常训练，就是和战士们坐在一起神侃。晚上在田静大人的书房内找些书看看，虽然不是很懂ฦ，却聊胜于无。
“大人，下官是燕无畏。过去是个马贼，现在是个什长。下官敬佩大人的勇气，愿追随大人同去杀敌。”
突然，从卢龙楼ä城下冲出十几匹战马，马上骑士狠命的打马追了上来。
时间不长，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慢慢恢复了自信，不再有刚ธ才那种大难临头的恐惧感。逃到城下的士兵们开始在牛角号的指挥下，重新集结。城墙上，陆续有士兵逃下云梯。
阙机站在城下，不停的命令号角手吹号集结部队。这个时候不能乱，要稳住，要给士兵们信心。不就是攻城失败吗，又不是部落全族给人杀光了，慌什么慌。
“你能干什么？”田静没好气地道。
田重不干了“为什么？”
熊霸的心霎时间就象被剑刺了一样，揪心的疼痛迫使他呻吟了起来。
从卢龙塞的城墙上突然飞出了二十支熊熊燃烧的长箭，它们排成一排，就象一条喷火的巨เ龙，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飞向了梅山。
熊霸眯着眼睛望着血腥的战场，看着卢龙塞上空飘扬的汉字大纛，突然说道：“这个田静统兵真的不错，过去我们倒是小看了他。”
巨大的牛角号声慢慢的响彻了战场。胡族联军的士兵迅速从战场的各个角落象操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田静转过身来，望着他们，神色凝重地道：“此次胡人有备而来，气势汹汹，其最早的攻击势头一定会猛烈无比。告诉士兵们，要不惜代价坚决顶住胡人的攻势，重重打击这些蛮子的嚣张气焰。看看是蛮子的大刀长矛锋利，还是我们的铜墙铁壁厉害。”
“没有。从远处看都是牛车和马车，估计都是蛮子族内的老老少少。”
李弘坐在河堤上，从马腹下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乌丸人在一百步以外的草地上踌躇不前。马蹄阵内的士兵从最初的紧张中慢慢恢复过来，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
田静对他的话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发现这个ฐ小伙子非常不简单。他立即问道：“你根据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听说。不过我看到他在地图上已经勾画出了完整的攻击态势，估计应该就在这段时间内。”
声音在群山之间回荡，传出去很远很远。
“我要回去了…”
“丁零族居住在遥远的北方，族内人大多是金发蓝眼睛。我长大后，父亲把我送到扶余国跟随他的朋友习武。我非常喜欢扶余国人的生活习惯，留长发，戴高帽，穿绣色衣服。因为父亲大人出事，我才从扶余国回来。”
李弘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风雪竟然不是风裂的亲生女儿。是风裂大人在丁零国捡的。世上的事真是奇妙。
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到底追不追呢？想起慕容风握着风裂的手痛哭的一幕，李弘再也忍不住，飞身上马，象箭一般望北面追去。风雪是风裂的女儿，也就是慕容风的亲人。决不能ม让她出什么意外，再让慕容风受到伤害了。
李弘赶忙把马掉头，飞身下马在附近查看踪迹。他摸摸那ว个死去的鲜ຒ卑士兵，尸体尚没有完全僵硬，应该被杀的时间不是很长。
射墨赐用五百多部马车，牛车围成了一个防御阵势。部落两万多人全部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人恐惧，也没有人哭泣。草原上的人对这种打打杀杀已经麻木了。除了小孩，老人，部ຖ落内所有能动的人，包括女人，全都拿起了长矛，举起了弓箭。生命不是靠谁赏赐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此处距离大汉国边境八十里。
射墨赐差一点就成功了。舞叶部落一直靠近边境生活，他们的栖息地距离大汉边境有四百多里。这次行动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快，但部落人口太多，行动缓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大王和连西巡ำ之后，弹汉山王庭就由他侄子魁头留守。魁头得到舞叶部落准备南迁入汉的消息，大吃一惊。这个先例可开不得。他连夜率一千铁骑南下追赶，一路召集天水部落，朱夏部落，白蜻部ຖ落共六千大军，分两路，铺天盖地一般向边境包抄了过去。
在滴水围，魁头指挥部队将舞叶部落团团围住。
他独自一骑跑到舞叶部落的车阵附近，大声叫喊射墨赐出来答话。
魁头年轻，二十多岁，无论身材相貌都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唯独那ว双眼睛，大概因为长年累月挣扎在弹汉山的权利漩涡中，显得晦涩难明，无从揣摩到他的喜怒哀乐。
他驱马走近射墨赐。两人相识多年，彼此十分熟悉。射墨赐还教了他几年的箭术。此时，说什么เ都迟了，都没有用了。背叛已๐经是事实，束手就擒是死，顽ื抗到底也是死。无论是谁，就是和连，也救不了舞叶部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了。
“谢谢。”射墨赐笑了笑，平静地说道。
魁头默默地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他突然大吼一声，狠狠的一鞭抽在马臀上。鞭声清脆，战马吃痛，狂嘶一声，绝尘而去。
魁头当天没有进攻。虽然三个部落的大帅叫嚷着要求发动进攻，但魁头坚决不同意。
他命人快马告知和连，希望得到和连的指示。此时和连正在虎狼草场，和三大部的首领争吵的不可开交。
魁头的考虑有他的道理。此时舞叶部落人人怀着一颗必死之心，一旦交战，必定以命搏命，至死方止。部队和这种疯子作战，伤亡必定惨重。以六千人攻之，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士兵，不问也知。所以魁头准备围上他们几天。
魁头想磨磨他们的锐气，折磨折磨他们绷紧的神经，让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感到有求生的可能，然后动摇他们必死的决心。时间长了，舞叶部落的人在强大的死亡压力面前，肯定有人要背叛，要崩溃，最后可能ม还会导致内讧，不战而溃。
魁头一拖就是三天。
在弹汉山脚下，在鲜卑境内，在自己的草场上象春季狩猎一样围杀手中ณ的猎物，这个ฐ感觉实在太好了，轻松愉快。舞叶部落的战士和牧民们现在就象是一只只待宰的猎物，毫无生存的希望。
舞叶部落的人在死亡面前，没有象魁头想象的那样脆弱。他们顽ื强的坚持了下来，并且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射墨赐的话给了他们最后一个希望。大汉国的豹子要来救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射墨赐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但他和所有人一样，宁愿相信这个谎言，相信这个奇迹能够发生。这是那天晚上豹子答应他的。
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草原上也没有风，虫儿在草丛中懒洋洋的吟唱着。魁头的大营一片寂静，只有围绕大营的十几处篝火在夜色里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射墨赐跪在草场中间，把头埋在草里。
魁头只围不攻的办法，让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他感到自己已经逐渐支撑不住快要崩溃了。此刻，他内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正在被这无边的黑暗肆意吞噬。
他喃喃自语，祈祷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舞叶部落。
他忽然感觉到地面上有轻微的震动。
射墨赐骇然坐直身躯，抬头望向天空。
地面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车阵中的战马开始不安地嘶叫起来。
射墨赐突然狂叫起来：“阿爸…”w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