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喘着，妇女哭着，我心急火燎地加大油门。前面，乌ไ什塔拉星星点点的灯光出现在山坳里。乌什塔拉是个只有三五户人家的小镇，晚上跑路的车一般都在这里过夜。可是我没有停，刷地一下从这个ฐ只有几幢土房房和一排招待所的小镇穿了过去。
小伙子红着脸说：“你手上拿着头号扳子，我怕你在气头上闹出事来。”
咱们新疆，先结婚，后恋爱的事多了！你不信你问问那些生产建设兵团的师长、团长，哪个人的老婆不是五三、五四年从山东、河北、安徽招来的大姑娘？就是王震老总对这些打了十几年仗老战士的关怀。他们也没有经过恋爱，来了就结婚，可人家过得全挺好“文化大革命”里面。都没有一个老婆甩掉自己้的“走资派”的。感情，是能够在结婚以后培养的。
我说“不行。再是个好人，人家看我年纪轻轻的带着两ä个ฐ姑娘也犯疑心，你们没瞧见刚刚ธ那个胖子朝我喊，这不就是个ฐ例子？”
你别看让人搭车是件小事。他招呼，你停下，他上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心里就会想：咱们国家还是好人多哇！你呢，一看见他那副笑脸，心里也会暖乎乎ๆ的，开车也有劲了，人也不困了。我倒不是个爱聊天的人，只要旁边有个人我就觉得不孤单了。今天是遇着你，我的话才多了点。我爱跟知识分子打交道。
她的脸红了，低着头说“顺ิ路么？哪能再麻烦你…”我说：“顺ิ路不顺路你就别ี管了。明天你收拾好东西等我。”
实际上，是这小家伙用他那ว小手指头把我的心勾住了。我想随着他去见见他爸爸，跟他爸爸交个朋友，以后他们有什么เ困难我能ม照应一下。
第二天，我跟一个ฐ同志换了货，让他拉着博湖出的苇席回乌ไ鲁木齐，我拉一车化肥向南，向尉犁。
我去医院接她。他们已经收抬好了。她圆圆的脸裹在拉毛围巾里笑着，眼睛挺亮挺亮。孩子伸出手来要我抱，在我怀里，又回过头去跟护士说“阿姨再见”啊，这一天的太阳多么好！我从来也没有过这么高兴的一天，好像是我把刚ธ生了孩子的老婆和刚生下来的儿子从医院接回家似的。
上了路，孩子更活泼了。果然和别的孩子一样，一会儿摸摸变速杆，一会儿摸摸仪表盘；他从来没有坐过大卡车，看见什么都新า鲜，嘴里不停地问些天真的话。我第一次觉得这小小的驾驶室里这样有生气，也和孩子一样，第一次发觉我天天摸的这些东西竟这样有意思。这天，马达也转得特别欢畅，简直像在唱歌硬绷绷的座垫的弹性也特别好起来，稍微一弹就会把我的头弹到车棚上去。
十点多钟，到了群克。卸完化肥，我买了几个面包，关上车门，说
“走吧，咱们上肖尔布拉克！”
这一条路线不知你走过没有。这是逐渐地深入到塔里木盆地，也就是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边缘去的。很多地段经常被沙子埋住，只有从车辙上才看出一点路的痕迹。这一带的地名有的叫“艾肯布克拉”有的叫“必尔阿塔尔布拉克”有的叫“克孜勒布拉克”…这“布拉克”是汉话“泉水“的意思。你可别以为ฦ这儿的水多，相反，正是因为水珍责才取这样的名字，就像甘肃干旱山区的地名多叫“喜集水”、“营盘水”、“一滴泉”一样，你就可想像，这条路是越走越荒凉。开始，还能看到沥沥拉拉的胡杨和红柳，不一会儿，刮起了风，窗外一片黄沙，车就像在雾里行驶，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了。
汽车越走越慢，孩子失去了兴致，躺在她怀里睡着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我说
“来，咱们把他安顿得舒服一点。”
我把车停下，在车座背后给孩子垫了个窝，让他睡在里面跟睡在摇篮里一样。孩子在我背后打小鼾，小鼻子小嘴呼出的小气气喷在我的脖子上，叫我庠庠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一望无际的黄沙，只有我们这辆车像只小虫虫似地爬着。这样，外面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使车里的人互相亲密起来。走着走着，她细声地叹了口气，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看，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是的，这地方แ可真不怎么样。我问：“他爸爸呢，他会到铁ກ干里克来接你们吗？”
她半晌没回答，最后，忽然说道：“他没有爸爸。”
“啊！”我又有点惊奇，又有点意外的高兴。“那么…是怎么回事？”
她朝我凄凉的微微一笑，随后皱着眉头说：“这件事，我们家里的人都不知道…但是，我总想告诉一个人。不说出来，我心里老憋得慌…”
原来，她的家庭是资本家，六四年她高中毕业，学校敲锣打鼓地把他们送上火车，她是抱着改造自己้、建设边疆的决心到新疆ຆ来的，刚ธ来的时候还当文化教员。可是，到了六七年，一批“造反派”夺了她们团场的大权，就把她下放到连队劳动了。以后，当然越来越受到เ歧视。有一天，当了连长的“造反派”头头突然看得起她来，叫她拿上枪跟他一块儿去荒滩上打黄羊。打黄羊是为了改善连队的伙食，每个ฐ星期都打，不过只有出身好的民兵才有扛枪的资格。她当时兴奋得不得了，以为自己在贫下中ณ农眼里算是“再教育”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