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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一个人的奋斗

约瑟夫教授和夫人艾伦有三个ฐ孩子,两儿一女。长子艾伯特是某著名软件公司的亚洲区高管,常年派驻中国,女儿芬妮则嫁到เ了西海岸,只有小儿子兰迪还在IT读硕士,能够经常回家探望。教授虽然做学问的时候严肃,私下里却是个喜欢热闹的美国老头,这种节日຅的时候恨不得把大游行搬到自己家,当然也会经常邀请学生回家做客。教授夫人一手好厨艺,烤的馅饼更是出神入化,引的一干学生趋之若鹜。

“好久不见!”皇储笑,“怎么样?这大半年有没有想我?”

沈斯晔挠挠头。“似乎有一个……但才见过几面,不好说。”

沈斯晔从毯子里伸出手,抬起窗帘。机翼下方แ是无尽的云海,灰白的云朵绵延到เ天边。看不见6地也看不见青天,仿佛白日的逢魔时刻。罗杰出去片刻๑,给他端回来一杯绿茶。沈斯晔道了谢接过,捧着杯子翻了几页杂志。印制精美的杂志上充斥着珠宝、巴黎时装、房产、赛马……他百无聊赖的随手翻了翻,等到เ看到自己位列“魅力单身王老五榜”头名时,表情顿时扭曲的十分好看。

“嗯。今天上历史学导论,读恩斯特的《历史、历史学和史学史》,下午有我选修的音乐课。”嘉音把柔嫩的柚子肉倒进手边的小碗,撒进一点砂糖,然后推给沈斯晔,“给你,我不爱吃柚子。”

好在这尴尬只持续了几秒。音乐重新响起,沈斯ั晔轻咳一声,镇定的踱步过来。“我就说他们准备不充分……算了。你喝不喝酒?”

锦书有气无力的瞪了她一眼。

有些事情,并非他能说的。连眼前的年轻雇主ว尚且被迫缄口沉默,何况自己?

嘉音无聊地坐在沙滩上,手指深深埋在沙子里,歪着头看天空。深蓝色的夜空深深浅浅,时有轻絮般的云彩遮月。低沉悦耳的潮水声里夹杂着欢歌笑语,每个人似乎都有伴。一个金女郎牵着条哈士奇在她面前停下,嘉ล音羡慕地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走上去,用英语问:“可以让我和它玩一会么?”

“……”锦书抚额,好一阵无力。“谢谢您。不过那是我们皇室的标志,您大概记错了?”

沈斯晔前天忽然说要出来露营,并且早就准备好了一应用具,连反射望远镜都打包带上了,显然是早有预谋,并且毋庸质疑的几乎立刻就上了车,他和安全组的同事们只好跟上。那ว一番话好像很有道理,但问题在于自己的工作就是随时跟着他,像刚才这样,已经是严重失职了。森林里什么没有?这附近只有松鼠,可万一这要是碰上了蛇呢?

嘉音睁开眼睛,明动的潋滟眸子一转,面颊上泛起浅浅的笑涡。沈斯晔不动声色地从容走近,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此时三位安保人员起身敬礼ึ,早已๐恢复了八风不动的严肃镇定。

双手接过茶盏的同时,她看见客人似乎ๆ微垂了下眼,让目光避开锦书๰戴着白玉镯子的纤细手腕:“谢谢。”待到看到那玉碗琥珀光,他挺拔入鬓的眉头微微一扬,抬眼看她,“你的扭伤好了?”

“何……锦……书,2๐4岁。”

被皇储淡淡提醒一句,沈斯晔瞬间惊觉此时断不该在镜头前走神。他低头轻咳一声,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仪态,向兄长投去感激一瞥。

皇储只是微微一笑,对记者们点点头,举步向山门走去。

沈斯晔落在兄长身后半步的位置,缓步迈上皇陵前的石阶。石阶有二百多级,尽头是恢弘的祭堂,只用于极重大的祭典,平常的祭祖只在长安宫太庙举行。石阶上积着薄雪,常绿的松柏冬青经冬不调,为肃杀沉郁的山陵抹上了一丝生机。

惠陵在墓区西南麓,离正门不近。山风凛冽严寒,他不由得紧了紧大衣,心绪飞回了少年时代。杨皇后的祭日在春天四月,小时候他总以为在草木欣欣的春光里来登山近乎ๆ春游,却看不懂大人脸上各异的神๰色;直到父母婚变后的某一天,他才忽然明白了长兄笑容下的淡淡苦涩๳。一晃,就是将近十五年。

惠陵已在眼前。环绕陵寝是一片樱桃树,春天时花光潋滟,这时却只有萧索枯枝。工作人员已๐把积雪清扫干净,露出浅灰的花岗岩地面。汉白玉石碑简约素雅,碑文鎏银,一百多字就写尽了一个ฐ女人的一生。

“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质性柔懿,淑质惠和”。碑文是皇帝ຓ亲笔所书。不知道他在为亡妻写下这篇祭文时,心里究竟是什么感觉。

皇储半跪下去,用手慢慢拂去石桌上的积雪,把自己带来的一束奶白色康乃馨倚在碑上。初冬的阳光从斜上方洒下来。他仰起头,凝视着墓碑。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沈斯晔站在兄长身后,默然看着他的背影。

“妈妈,我要走了。”

皇储对着墓碑轻轻的说,像是在与身在天国的母亲交谈。他的声音极低,只有在他身后的沈斯ั晔勉强能听清,一句话刚出口,似乎就散在了凛冽的冬风里。

“明年我会回来看您。”

此后猜疑声小了很多。虽然仍有声音认为这一样是阴谋的一部分,但借用皇宫事务言人的话,“我们自己都接受了事实,你们还瞎猜什么เ劲儿?”言人是一位同时拥有法学和新闻学博士学位的御姐,彪悍的一语既出,议论声终于渐渐变弱。

周一上午沈斯晔去上院接受质询。上院原本就是负责一些程序性较强的事项,虽然沈斯ั晔明摆着将成为储君,他们还是坚持对他进行严苛的评议。因为皇储那釜底抽薪的结婚,他的辞职已经不可避免,现在外界更关注的是未来的继承人是否符合要求。

托他外祖家的福,议员们没有提出多少让他太过难堪的问题๤,谢家作为江南第一世家的地位,在上院到底还是有一些影响力。但近一百年从未有过这种先例。议员们都不知道到底该质询什么,出于对限制王权的谨慎,几次之后,问题还是不可避免的滑向了尖锐。

沈斯晔站在上院报告席后,他的正前方就是一台运作着的直播机。所有质询都是现场直播,皇帝态度暧昧不明,对此事不置一词,他只能孤军奋战,好在多半时候还能应付裕如。他自己研究宪政制度有年,当然不会陷入圈套,始终客客气气的打着太平拳。

一位议员问:“殿下,如果民调显示多数人民认为应废除君主制,您怎么处理?”

沈斯晔微微一笑:“民调似乎不具有法律效力?”

“假如全民公决的结果是这样呢?”另一位议员问道。

“我一直认为是人民授予了君主权力,法律高于君权。”沈斯ั晔诚恳的说,“如果这是人民的普遍意愿并符合法律程序,那么这意味着君主制ๆ已经不再适用,我将选择遵守法律。”

“您觉得君主ว制的意义แ到底何在?”一位工ื党议员不客气的问,“特权阶级的存在对社会总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沈斯晔沉吟了几秒。“我想,至少可以凝聚人心。例如在二战中,我的祖父毅宗陛下始终坚决主战,大大鼓舞了我们反法西斯的志气和军心。君主制的意义,大概就是在国难之际,还能有一个稳定的领ๆ导者存在。”

“……至于您所说的特权阶级,”他推了推眼镜,露出一点苦笑,“这个是无可否认的事实,但百年以降也在逐渐改变,这个制度的价值大小要看您如何看待它了。至于我本人,我想我的生活方式大概ฐ还不能ม称为奢侈。我自读本科开始到现在博士二年级,始终住在学生宿舍。”

“您现在还很年轻——刚满二十五周岁,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次问话的是一位年高望重的保守党领ๆ袖,白苍苍,要扶着眼镜才看得清手里的简报。“作为国家元,是否过于年轻了?需知治国需要的不止是才能,也需要经验。”

沈斯晔眨眨眼,笑了,“先我现在并非国家元,而皇帝陛下身体康健,我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用于积攒经验。想必到十几年之后,您就不会这样看待我了。”

议员们交头接耳:这小子,狡猾狡猾的!……

“您刚才也说了,君主ว制可以凝聚民心,”刚ธ才说话的工ื党议员再次站起来,“毅宗陛下鞠躬尽瘁,在当时的确居功甚伟,但战后的六十年,这一制度似乎并没有挥出您所说的作用,而皇室成员的行为ฦ也难以成为国民的楷模,对此您怎么看待?”

这个问题๤的杀伤力,堪比上次“您也面对皇储的情形时会怎样选择”,本来有些小嘈杂的元老院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

大厅宽广开阔,宽广到连端坐台下的议员们的脸都有些模糊,触目皆是深沉庄重的黑色镶金边长袍。主席台更是格外空旷,沈斯ั晔独立在报告席后,似乎天地间独存一人。直播机的机器声细微的运作着,在几百双眼睛和几十台镜头的注目下,他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疲惫。

“我个人以为,君主制还是挥了一定的作用,只是不如战时那么明显。”他凝视着前方,像是在思索着慢慢地字斟句酌。“乱ກ世出豪杰,治世只能出能吏,当然也不容易产生可以作为英雄来崇拜的皇帝。我个ฐ人是很崇拜祖父的,但我宁可在太平盛世里更好的报效祖国。”

台下一片寂静。

“……至于您所说,皇室成员难以为楷模,”此前自信温和的笑容为ฦ一丝淡淡的倦怠取代,他的目光淡淡拂过台下坐席,虽然没有注视任何人的眼睛,却毫无疑问是落在作为整体的议员席上。“人无完人,白璧尚且微瑕。生于皇室固然光荣,但所承担的压力也非常人所能想象,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做得更好,但我也只是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也需要释放情感。”

“我想,大家应该更愿意看到富有人情味的君主,而非装在神龛里的完美雕像。”

他不再多言,对台下深深鞠躬。直至走出会议厅的侧门,背后仍然寂静无声。

下了几天的雪,燕京已๐经是一片银装素裹๥。雪后初霁,阳光明亮的有些刺目。沈斯晔站在元老院长长的石阶顶端,清冽冰凉的空气直冲进肺里,呛得他咳嗽ณ起来。

不待罗杰说什么,他已快步走下台阶,把巍峨宏伟的元老院甩在背后。

尽管名分未定,在明眼人心里,时局却早已有结果了。最终并未如外界所猜测,苏家没有减少援建慈善医院的捐赠额度,一时颇受称道;与此同时,却把那ว里最大一处铁矿的采矿权股份回购了接近十分之一。忻都市场上钢铁价格涨了三成,并未亲自动手,苏家已经兵不血刃地打击了以房地产为主业的祁氏,主刀者正是他姨夫苏韫。宫闱之争不过是引子,利益才是真正的根基。

大局已定。

雪后城中堵车堵的厉害,沈斯晔只好去苏家姨母那ว里顺路吃午饭。他姨夫和两个表哥都不在本宅,苏夫人谢惠匀见了一脸疲倦的外甥,拉着他的手直叹气:“三个小时连把椅子都不给坐,好好的孩子,硬是给他们糟蹋了……”

沈斯晔的头上挂下一排黑线。这话说的,跟元老院强抢民女似的……

苏夫人与谢皇后年纪只差了四岁,容貌亦有七分相似。不过谢皇后端庄的气质里多了几分闲散清柔,苏夫人则有一种不让须眉的杀伐果断ษ。能把这样一个家庭掌管的服服帖ຆ帖,又顺利的维持着苏谢两家的友好关系,她自有过人之处。嘱๥咐了管家准备几个清淡去火的小菜,苏夫人带他去了一处风景极佳的餐厅。

透亮轩敞的玻璃墙外,是为白雪覆盖的庭园,一泓喷泉并未结冰,水雾飘渺掩映着对面希腊复兴风格的回廊。快雪时晴,令人胸ถ怀为之一畅。苏夫人亲手为他盛了一碗百合莲子粥,觑着他叹了口气道:“嘴角有火气,喝点去火的粥养一养。”

沈斯晔笑眯眯的双手接过青花小盏:“谢谢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