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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驿路情思

山下唐军将佛像团团围住,几支利箭射了上来,但是远远没有命中目标,力尽落了下去。唐军很快放弃了这种徒劳的进攻,只是堵绝了所有的道路,同时将情况飞报高仙芝。

阿弩越城外营帐连绵,蜿蜒数里,三千武威军主力扎营于此。每日戌时,严警鼓角初动,各虞侯带领巡营甲士,建旗帜ຒ,立号头,定更铺,洪亮的坐喝声此起彼伏,疲惫的大军终于有地方可以好好休整一下了,充足的补给不仅使士卒们的体力迅恢复,也让他们重新振作,斗志昂扬。

袅袅的烽烟带给不过几里外的主城一个灾难性的警讯:敌人来了!

顷刻间,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横扫了整个婆勒川大地,奔腾的雨水在大风中ณ洗刷着沉淀的血污,翻着气泡的黑红色水流汇成小溪,哽咽着流向湍急的婆勒川,没有血色的尸体和残肢在水中ณ泛着令人心悸的苍白……。

“也许你真的喜欢我,但是我却难以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เ吗?”阿米丽雅在穹波铁钳般的双臂中动弹不得,但语气仍旧倔强,洁白的衣纱因激动而飘逸飞拂,身上的环佩出悦耳的脆响,“你们的赞普不过是垂涎我们小勃律的土地,把我们当着随意差遣的小卒,为的是满足你们不断ษ扩张的野心,只要是宝贵的东西,不管是谁的,你们都想不择手段地强取豪夺!”

波普热巴๒巾骂骂咧咧地提着刀走向崖头的羊圈,坐在地上的哨兵抬抬眼皮,看见是他,嬉皮笑脸地说:“怎么啦?羊头波普,是不是邦ะ孙仲波大老爷半夜又喝酒要羊肉吃啊?”

“西凉团校尉李天郎๰参见大帅!”李天郎在不同场合见过高仙芝四次,由á于官衔差别ี悬殊,每次只是远远的观望,而今天这位名震西域的武威军统帅就站在他面前๩。

按战争的结果分: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四十,为ฦ“上获”;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二十,为“中获”;杀死或俘虏敌人的百分之十,为ฦ“下获”。

“大人,你下令吧,弟兄们都听您的!”

砰砰砰,3๑声号炮。

还有…

不愿醒来的美梦……。

当身上这个男人象情的公牛一般疯狂碾压着自己时,阿米丽雅起先还能咬紧自己้的牙关拼命忍受。但很快她便惊恐起来,因为ฦ她现,自己居然对这个男人充满渴望,即使是对爱己甚厚的亡夫穹波王子,她也没有焕出如此炙烈的情欲。滚烫的雄性躯体犹如一座沸腾的火山,将一波波热流倾泻进她身体深处,将她浑身的火焰都熊熊引起来……。

于是她娇喘莺啼,开怀放纵……

于是她欲海翻腾,拼命迎送……

于是她忘却一切,让自己完全消เ融在奔腾的性爱颠峰中……。

一次又一次,

最后她忘情地尖叫起来,

真的是尖叫,……

欲仙欲死,……

然后

然后是一片眩晕的迷乱

什么都不存在了……。

苍凉的西域,没有那么多礼教的羁绊,

戈ຖ壁滩也长不出矫情和造作,

巍巍葱岭下更没有酝酿虚情假意的温床。

这里奔腾的只有直抒胸臆的真情,飞扬着如流火般炙热的爱意,碰撞着铿锵的激荡心灵!

这,就是朔风飞扬的西域。

这,也许就是西域的爱情!

多年严格训练的结果使李天郎准时醒了过来,未等他睁眼,便闻到了沁人的清香,是神花公主……。

映入李天郎的是公主洁白的脸຀庞,她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眼角残泪盈盈。李天郎伸手轻轻擦擦她的泪痕,突然有亲吻的冲动,他忍住了,叹了口气,披衣起身,准备操练点卯。

当他将横刀别在腰间时,回看见公主已经醒来,正抱着双膝坐在那里呆,裹๥在身上的裘皮挂落在圆润的肩膀上。“我呆会给你送衣服来,你现在不要出去。”

阿米丽雅眼皮不住颤动,小声回答:“今天就要出去长安?”

“对,今天就班师๲回安西,你——”李天郎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口气,“你想见见你父亲,道个ฐ别吗?”

“不,”公主摇摇头,抬眼望着李天郎,眼波流动,“你也要去长安吗?”

“恩,我也要护卫高大将军去长安,你——”

“那我和你一起去,一起去长安!”公主激动地拉住李天郎的手臂,裘皮滑落,春光毕露,李天郎下意识地一拢,将她重新包裹起来,“我要见大唐皇帝,乞๢求他能大慈悲,饶过我亲人!我……。”

李天郎苦笑起来,“皇帝是那ว么容易见的?大唐不是小勃律,长安也不是弹丸ฤ孽多城,唉,恐怕你一辈子也๣见不到皇帝,更别ี说为你父亲求情了”

“你能见到皇帝ຓ吗?你能救他吗?你是汉人雅罗珊,汉人皇帝一定喜欢你,会召见你,你一定有办法!”阿米丽雅满怀希望地看着李天郎,急切地说,“为ฦ了救我亲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你会帮我的!你、你、”公主突然涨๲红了脸຀,羞态十足,声音陡然忸怩低沉下来“照你们汉人的规矩,我父王现在也是你的亲人啦,你、你不会不管吧!”

李天郎再次苦笑起来,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他就不是李天郎๰了,可是,如今他又实在不忍心告诉公主真相,那太残忍了,于是他艰难地点点头,公主欣喜地笑了,那笑容就象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亮了整个帐篷。

“都尉,珂黎布、阿悉兰达干两位大人求见!”是马麟在外边喊。阳光已经从门帘ຈ缝隙处透了过来,在幽暗的帐篷里投下几束柔和的光柱。天大亮了,外面传来繁杂的脚๐步声和士卒们准备行装的喧闹声,大军就要开拔了。

李天郎放下公主ว,掀开门帘ຈ走了出去。营帐຀外热火朝天的撤军场面使他重新找回了唐军军官的感觉。旁้边装束整齐的杜环冲他拱拱手,喜形于色地说:“大人,弟兄们马上就准备停当,赵陵和马大元他们已๐经去小勃律王居住的寝宫递解苏失利之一干人等了,车队也已经照你早先吩咐在半个时辰前停候在大门前。大人,我们就要回家了!”是啊,就要回家了。

家,温暖的家,意味着沁满妻子体香的土炕,老母亲手做的可口饭菜,儿女们亲昵的欢笑,终于可以回家了!

还有什么能够比回家更令征战在外多日的战士们魂牵梦绕的呢!

“见过李大人!”珂黎布、阿悉兰达干和他们的随从一齐行礼。

“大将军说大人不必去点卯了,全力做好小勃律王室的押解职责,稍后大将军将亲自来巡查。”旁边的杜环说道,“阿悉兰达干大人说要和都尉大人道别,另有些礼ึ物送给大人留做纪念。”

“大人对小勃律的恩德,阿悉兰达干永世不忘!小勃律能够一脉得存,全仗雅罗珊大人的仁慈和胆魄,您的丰功伟绩,我们将永远铭刻在心!您的功德,我们将世代传颂。此去安西,又至长安,路途迢迢,望大人一路平安,也衷心希望大人能功德无量,对我王和——,”珂黎布张眼看看李天郎身后的营帐,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大王虽是带罪之身,这一路辛劳,请大人多多眷顾,赫纳利王子殿下也请老臣代问大人和这个,这个女眷安好……。”

“大人,小的带了些小礼ึ物,还望大人笑纳!”阿悉兰达干从来不会让珂黎布当主角,挤上前来小声说道。

“谢谢你的好意!礼物就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见李天郎坚欲拒绝,阿悉兰达干躬身低语道:“都是神花公主的随身之ใ物……,如今公主已是将军的人,这些物件称不得礼物,只是物归原主……。”

李天郎默然,阿悉兰达干见他默许,喜不自胜,赶紧挥手叫人搬箱子,一共四大箱,都搬到了车上。随后递上一个包裹,“我想将军现在一定需要这个ฐ。”李天郎接过一掂,知是衣物之类,猛然想起帐中ณ裸๤身的公主,脸上不由á一热,急忙正色道:“你倒想得周到!”阿悉兰达干细眯的灰眼睛满是似笑非笑的暧昧,他抖动着下巴上的肥肉,小心翼翼地说:“还望大人善待我们小勃律的神花!唉!恳请大人让我和我们的大王道个别!”

尽管李天郎๰一直瞧不起这个见风使舵的肥胖商贾,但是现在却无法拒绝他的请求,他点点头,对杜环说:“你陪他去,我去营里看看,一个时辰后全队整装出!”杜环应命带阿悉兰达干一干人去了。待他们走远,李天郎闷头将衣物扔给公主ว,说了句“快换好!帐篷马上就要拆了!”转身带着活蹦乱ກ跳的“风雷”“电策”巡营去了。门口的马麟一脸傻笑地看着和昨晚判若两人的都尉,不由自主挠挠后脑勺,男人有了女人后就是这么奇怪吗?

大军开拔了。

蜿蜒数十里的队伍有条不紊地向赤佛堂大道进。

小勃律王苏失利之ใ一家分乘两辆大车,由西凉团护卫,缓缓行进。除了躺在担架上和亲人洒泪而别的赫纳利ำ王子,整个孽多城的百姓都手捧花环,来为ฦ他们的国王送行,人群中不时传来悲切的啜泣声,不一会,两辆马车就堆满了朝露犹存的花环,在阳光下显得五彩缤纷,本来应该是喜庆的绚丽多彩现在显出的,只是一种凄美的悲怆。

载着阿米丽雅的马车不声不响地跟在骑着战马的李天郎๰后面,公主不时将帘子撩开一条细缝,频频扫视着自己的家乡,自己的臣民,也许这是最后一眼了,两行清泪从长长睫毛之下夺眶而出……。

再见了,家乡๥!

永别了,小勃律!

当高仙芝率领得胜之师浩浩荡荡返回连云堡时,留守的边令诚还是满高兴的,不管怎么เ说,到底是得胜了,不用傻呆在这里干等了,可以回家了,这么大的胜仗,封金赏田,加官进爵也是不在话下,总算没有白忙活一场!

劳累的军马在连云堡休整两天后,一齐驰返安西。疏勒守捉使赵崇玭、拨换守捉使贾崇璀各率本部人马自回军镇,随征番๘部诸军也各归本部。高仙芝和边令诚则ท在牙兵、虎贲、凤翅三营汉兵簇拥下,押解苏失利之ใ和其他小勃律俘虏直奔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龟兹,准备向安西节度使夫蒙灵察复命后奔赴长安。

九月的西域,天气变化无຀常,尤其在翻越葱岭时,上山下山,几可经历四季。进入盆地之后,是为ฦ大唐直辖之ใ地,可算迈进家门,对成千上万的士兵们来说,从这里开始,每迈进一步,就离家更近了一步。于是将士们的心情愈舒畅ม起来,迈向家的脚๐步也越来越轻快。老天爷似乎也额外开恩,葱岭以东,天高云淡,气候宜人,队伍行军的度一日快过一日。九月也正是西域各种瓜果大熟之时,士卒们沿路都能购到甘甜的西瓜、桃子和新า制的葡萄干,着实大快了一把朵颐。

欢声笑语从队一直传到队尾,军官们也收起了平日价板起的面孔,神情愉悦地互相开着玩笑,当然,谈及最多的还是家。

一路风尘,李天郎竭力使老迈的苏失利之ใ少受鞍马劳顿之ใ苦,甚至偷偷将纳波王后所生的小王子交由á阿米丽雅照看,即使如此,老王也๣是精疲力竭,萎靡不堪。李天郎甚至担心他走不到龟兹就会一命呜呼。

越往东走,地域越是汉化,人烟也愈加繁华。公主多次被一座座商贾云集,骡马如流的城镇所惊讶,单单和孽多城相匹敌的市镇,一路上不下十来座。以前只听说过东土物华天宝,但只是从传闻和书籍中见到,如今亲眼目睹,确实令包括公主在内的所有小勃律人倍感惊讶,惊讶之余,羡慕更甚。

“这算什么,等你到了龟兹,还要更加繁华,至于再远的西洲,又更甚于龟兹,待进了玉门关,那中土的花花世界,岂是边塞诸人能够想象的!”李天郎在马上侃侃而谈,眉宇间洋溢着大唐的骄傲和自豪,“你到เ了长安,才会知道什么是天下!什么เ是巍巍中央王朝!”

“中土的繁华,我倒是听先祖说过,大唐建国前,是乃前๩隋,高昌王麴伯雅就曾到过中ณ土,还去了长安,几乎不想回来,还娶了个中土的华容公主ว当王后。他儿子麴文泰在大唐开国就上表臣服,还热情接待了赴天竺取经的大唐高僧玄奘……。”

“高昌国?现在已๐经不存在了!它现在只是大唐的一个郡县,你说的这个麴文泰,老的时候还昏,叫嚣要和我大唐天子平起平坐,居然妄语称:‘鹰飞于天,雉窜于蒿,猫游于堂,鼠安于穴,各得其所,岂不快邪!’看见西域其他国家的使者入贡,还嘲๦笑说‘既自为可汗,与唐天子等,何事拜谒其使?’,他太夜郎๰自大了,不知道我大唐的厉害,当我大唐雄师真的兵临ภ城下时,他却生生的给吓死了!呵呵!”

“哼,你其实不知,这个高昌国其实是个你们汉人的国家,麴氏一族,都是很多年前迁居于此的汉人,你们汉人居然连个汉人的国家都不放过……。”公主ว冷笑着说,对李天郎飞扬跋扈的盛唐霸气非常反感,“一个自称礼仪之邦的国家翻起脸来比大漠上横行的强盗还快,还狠!实在让人难以心服!”

李天郎๰心中一懔,言语不由一滞。知道自己的话触到了亡国公主的痛处,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难道没有大唐灭高昌,高昌就会有好日子么!还有后来的库车、焉耆,现在哪个不是在大唐统辖之下繁荣日甚?过去他们的那些所谓国王们能做到这点么!哪个广袤的帝国不是靠文治武功两ä把利剑劈出来的!尤其应当指出的是,大唐事实上并未向岭外地区派遣一兵一卒,其进军范围,仅西止于葱岭。岭外大唐统治皇权的确立,完全是河中诸国和乌浒水域诸国主动投附的结果。在西边的另一强国大食早已基本上占领了波斯全境,军威之ใ盛,不在大唐之下。这些国家之所以皆共同选择大唐而不选择大食为其投附对象,除了慑于大食锐利ำ兵锋的压力外,对大食控制王室挟为傀儡,以及肆意征调其财税,贪婪盘剥ຓ,并强行推行其文化和宗教信仰使各国传统的多元文化难以持续等等恶行既ຂ恐惧又反感;而选择降唐,却只不过对唐改称都督、刺史,对内照旧自为国王,唐朝既ຂ不派兵进驻,又不干涉其朝政,一无所失;并具有谋求唐朝政治保护性质,大有所得。因此,大唐以刀剑๳为后盾的“羁縻之策”可谓十分成功,即大唐对所治非汉民之地推行不收税,不索畜,不编户齐民,不归户部ຖ管理的百年大计。包括先前小勃律在内的诸多国家皆为乌ไ浒水域十六羁縻州府之下,不仅享受了极为ฦ安宁平和的生活,也๣由此得到了来自大唐的各种好处……。明理的公主不可能ม不知道个中就里,但是她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对高高在上的大唐言听计从。因此,李天郎不再打算和公主争辩,他冲马车上怒气冲冲的布帘笑了笑,轻轻说了句:“不争了,好好休息吧!”

确实,争论这个ฐ没有意义。

“嘿咳!”行军队伍里有人很响地清了清喉咙,那是西凉团有名的歌手马凤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