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一高一矮。高的身材粗壮，脸颊却又瘦又长，一道暗细红色的剑疤从额头正中开始，穿过双眉沿着鼻梁一直划到下颔，整张脸被劈成界限分明的两瓣，显得十分匀称，好似事先用尺子量好了再砍似的。矮的身材瘦小，头颅几乎直接长在肩膀上，一张脸又短又宽，五官挤在一起，似乎是被人自上而下一掌击扁似的。此刻正是清晨，阳光灿烂，但方小青骤见这两人，背上陡地升起一阵寒意，宛如深夜撞鬼一般。
后来生的事情果然验证了他的猜测。九岁那年的中秋节，忽然有一群人来到山上，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其中ณ有个容貌枯瘦的老头，似乎是个领头的，神情甚是倨傲，与师父交谈了很久。当时方小青年纪尚小，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师父看上去非常恼怒，最后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终于大打出手。
燕寒山怆然道：“楚姑娘，老夫与你父楚惊云是多年的朋友，曾在他遗体前许下诺言，无论有什么艰难险阻，都要护得你平安周全。只是世事难料，一晃数百年过去了，当年你还是个ฐ不懂事的小孩子，而如今我们师徒二人却落到这般田地，真叫老夫好生为难。我若杀你，怎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楚兄弟；若不杀你，你师娘冤沉海底，又如何能转世投胎？唉，罢了，罢了。”说完呛的一声金铁交鸣，红雾中青光隐隐闪动，似有利器出鞘。
楚惜儿幽幽地说：“师父，你就当真如此讨厌惜儿么？莫不是惜儿顽ื皮又惹师父生气了？”燕寒山涩声道：“不是。”楚惜儿道：“那ว是为ฦ了什么？”燕寒山道：“惜儿，你别胡思乱想了。提起你师娘，师父倒有一事相询，如果你愿意说呢，就如实说来，师父绝不责备于你。如果你不愿意说呢，师父这就离去，咱们师徒二人从此恩断义绝，永不相见。”说到最后，语气逐渐加重，似乎胸中有一团抑郁之气愤懑แ难消。
楚惜儿道：“师父，惜儿千辛万苦才见到师父一面，就又要走了么？”燕寒山踌躇半晌，终于停下脚步，长叹道：“惜儿，你我师徒情分已尽，何必勉强。”楚惜儿幽幽地道：“师父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ม再见？自从师父离开九嶷山后，惜儿在湘妃林里等了三百年，只等得望穿秋水也没见着师父一面。师父，你对惜儿竟然如此绝情！”
燕寒山道：“你说得很对。楚女侠，若你还当老夫是你的师父，还请你把凶手交出来吧！”方小青心想，原来师姐姓楚，难道叫楚惜儿？但师父此言当真让人费解，师姐今日也是第一次听闻师娘死讯，又怎么能ม知晓凶手是谁，并把他交出来？而且师父竟称师姐为“女侠”，令人觉得荒谬之极。
那ว座山叫壶瓶山，位于湖南北部，是武陵山脉的分支，风景奇丽无比，素有“湖南屋脊”之称，离扬州有数千里之遥。
何德荣忽然清醒，与佟树堂并肩而立。两人俱都丧失了逃跑的勇气，一齐望着那ว女子，不知她接下来将要写谁的名字，脸上的神情就像是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
谁知马儿一声悲鸣，突然栽倒，佟树堂就地一滚，站起身来。那马口吐白沫，四肢蜷曲，竟已毙命。却见庭院正中不知何时多了张梳妆台，妆台前站着名绛衣女子，手执狼毫，低微笑，正在写一贴书法。在李福球的名字后面，又添了六个鲜红的大字，正是周汝桂和董小虎的名字，其中董小虎的名字血迹未干，显然刚写上不久。
后院杂草从生，门窗倾塌，显得更加破败。墙边拴着八匹马，想必此处原先有个马厩，马槽还在，但棚顶早已不知去向。马槽边蹲着一名蓝衣大汉，背对佟树堂，手持单刀刮磨马槽，从背影看身材非常魁梧。
院门咿呀一声推开了。那群人闯进来，人声嘈ฤ杂，约有七八人之多，有人把马儿牵到后院寻找草料，有人在院子里劈柴生火，有人持着火把四处查探，前后左右几间屋子里都响起了翻厢倒柜的声音。游廊上也有人来回走动，熊熊的火光映在窗纸上，黑影幢幢。但不知为何始终没有人闯进这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