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水淋淋地上了车，将上衣脱掉，随手从挡风玻璃上抄下一条抹布，擦拭着上身的水，一边喘气一边对众人道：“没有一个人。”他继续喘着气，宽大的国字脸有几分苍白，甚至有一些恐惧。
林檀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似乎少了一个男人。
苏方家对林檀来说并不陌生，他们不仅仅是同学，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这户人家他来过不知道多少次，就在昨天夜里，他还和苏方一起在这间房里下棋。苏方家里的布置是仿古式的，原木色的家具和墙漆，木地板上还保留着树木原来的年轮，一应家具都是中国传统风格，看起来十分典雅幽静。然而，此时林檀所看到的苏家，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屋内空荡无一物，所有的家具都已๐经消失不见了。乍看之下，林檀以为苏家是遭了贼，然而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没有什么贼能ม将一个人家里偷得这么干净，何况，苏家除了失去了家具，连墙壁、地板、窗户已经天花板等所有地方，都失去了原有的装饰，裸露着粉白的墙，窗上没有窗棂，只是一个黑乎ๆ乎的方形洞口敞开对外，窗外漆黑的天空阴郁地展现出来。一截黑乎乎的电线从天花板上直垂下来，吊着一个5๓o瓦的灯泡，光线就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他怔怔地在黑色天幕下站立了几分钟，忽然想到，应该要打电话通知家里其他人了。奶奶失踪了，对他们家来说，是一件大事。
仿佛沉入了永恒的黑暗，整个ฐ世界都是如此。
纸人慢慢地焦糊并且蜷缩起来，林檀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纸人也有自己的生命似的。这种感觉只是一闪念，很快就过去了。他继续坐到沙上看书，一边看着，一边顺手从茶几上拿上午刚洗的葡萄来吃。他眼睛只顾盯着书本，葡萄到了嘴里，才觉出一股怪味，连忙吐出来，仔细一看，整盘葡萄不知何时已经腐烂，表面布满了白色的霉菌。他疑ທ惑不解地翻起来看看，不明白生了什么เ事。这些葡萄上午刚从市场上买回来，买来时浑圆饱满，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番互相询问姓名身份的活动进行了1o多分钟，大家似乎ๆ有意无意地想通过这种行为ฦ来减淡一点弥漫在车厢内的恐惧和紧张气氛。起初这种努力似乎有些奏效，人们互相讨论着生活中的琐事，假装对窗外陌生的景色视而不见，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司机身上。但是，当所有人的身份都弄清楚之后，大家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雨声仿佛更大了。
窗外已经变得漆黑一片，一点光也没有，甚至连雨光也看不见，而风和雨的声音却更大起来，那声音听起来内涵丰富，仿佛在风声雨声之ใ外，还有别的声音，有时候只听见啪哒啪哒的水响，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雨中奔跑，跑到车前，声音却又消เ失了。人们从窗口望出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睁大眼睛听着各种声音，猜测声音的来源。
车内的灯明亮地照耀着，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这种光明在某些时候或许可以让人心安，但是在此时，每个人却都感到害怕起来。因为在一片黑暗之中ณ，这唯一的光明未免太醒目了，让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十分不安全的感觉，仿佛黑暗中有什么在盯着这辆车，而这车上的灯光，恰好为那暗中的凝视者提供了天然的便利。
“关掉灯！”蓝ณ飞第一个说。其他人没有反对，司机默默扫视他们一眼，抬手将灯关了。
车内也陷入了黑暗。
黑暗从窗外侵袭到了车内，仿佛那黑色是有形的物质一般，无声无息地潜伏了进来，伴随着雨的气味。人们感到不安，加上恐惧，有人低声咳嗽起来。
“这么等不是办法。”朱跃军的声音在黑暗中ณ响了起来。
“还是把灯打开吧。”沉默了半晌之后，孙振海道。他让灯重新า亮了起来，并且离开了司机的座位，加入到人群中来，“我没有办法，从来没遇到เ过这种事。”
在灯光下，大家的面色显得一样的苍白，而眼珠却又分外的黑。人们下意识地远离窗口，聚拢在车中央的位置。
“怎么เ办呢？”李婷婷摇晃着正沉沉入睡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ฐ，又看看那个。
谁能知道怎么办呢？
“以前，有的司机遇见过这种事。”孙振海迟疑一阵，犹豫不决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