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鸣羽手上的伤很快就好了,长桑不过念了一道咒,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会带你去。”程鸣羽脱了外裳给她披上,低声说,“你就这样去么?”
仙骨潜入了孩童小小的尸身。那具小尸体在长桑怀中忽然挣扎起来。
面对山神的渴望,穆笑不能不满足。
山风拂过,落尽了花的木芙蓉簌簌而动,叶片摩擦着,声音又细又小。
“睡觉这么舒服的事情,为什么不做?”程鸣羽揉揉眼睛,“你怎么เ来了?”
程鸣羽心想果然还是得有个亲信比较好。
“罢了,你我都差不多。”长桑低笑一声,“我早就做过错事,已经不算是神灵了。”
“你知道长桑住在哪儿么เ?”杨砚池压下她的箫管,好声好气地问,“我小时候在长桑家里住过一阵子,但太久ื了,已๐经记不清楚。现在我们知道了鬼师在哪儿,得去找他们。”
观悻悻收好长箫:“一点儿小戏法罢了。”
“我俩是凤凰岭上诞生的精怪,只有回到此处才能汲取天地灵气。”金枝兴奋极了,“原先我和妹妹的人形都没法维持很久,从家里带你到这儿已经是极限。我俩刚刚还以为就要恢复原形,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站在凤凰岭上,我们就能吸收灵力,长久地维持人形自然也不成问题。”
鬼师夺走了她剩ທ余的寿命。
杨砚池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只知道有人曾告诉他他的血用处很大,但杨砚池从没有机会真的用过。
原来两只兔子一雌一雄,是同胞兄妹,都是长平镇逃出来的。昨日炮弹袭击长平镇之ใ前,兔子的主人便出发前往凤凰岭。俩兔子随后想到凤凰岭能进不能出,生怕主人遭难,于是紧随着也进了凤凰岭寻人。两兔进山时为方便搜寻,特意化成人形,无奈两人成精不久,修为太浅,人形维持一段时间后便恢复了原状。
大火仍在继续燃烧。他闭了眼睛,但耳朵仍能听见。死去的魂灵一时间还没学会说话,话音模糊粗粝,仿佛细而尖锐的刀子,扎进他的耳朵里。
程鸣羽尴尬一笑,这回小心翼翼地伸手,逐个逐个ฐ拿。
杨砚池:“再多说半句,扣你军饷。”
4作者致力于在参考部分志怪记录的基础上胡说八道,建议大嘎不要错过有话说的胡说八道小剧场。
果不其然,程鸣羽一下站了起来:“对,我是山神,我可以穿过这片迷雾……我能带你出去!”
杨砚池连忙点头:“正是,因为你是山神,只有你才能帮我。”
他说了一些好话,程鸣羽顿时飘飘然,但很快,她敛了面上喜色,神情严峻:“你回去做什么เ?”
杨砚池坦白与她说了,程鸣羽认真听完,十分钦佩:“你这人这么เ好啊?”
“……是吗?”杨砚池愣了片刻,竟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从没人说过他好,这反倒让他害羞起来。
“走不走?”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连忙站起来,“现在就出发吧,趁着时间还早。”
程鸣羽:“你不种地了?”
杨砚池指着趴在树荫下吃草的两只兔子:“金枝玉叶,起来干活。”
金枝玉叶懒洋洋化作人形,装模作样在地里走了两圈,眼见杨砚池和程鸣羽去得远了,又立刻回到树荫底下,化成兔子互相抓毛。有小米呢。金枝对玉叶挤挤自己的红眼睛:小米什么เ都能干。
环绕着凤凰岭的迷雾虽然散去了一些,但越是靠近山脚,雾气就越是浓厚,杨砚池曾经尝试过离开,但结果仍与过去一样:他走不出去。
穿过迷雾的时候,程鸣羽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他被这个小姑娘带领着,也被她保护着。
杨砚池只觉得古怪又好笑,但并不反感。在水汽丰沛的厚雾里行走的时候,他还问程鸣羽,他们这样离开,会不会触怒穆笑等人。
程鸣羽心里还带着一点儿怨怼,回头气鼓鼓地说:“那就触怒吧,让他们着急。我只是个吉祥物嘛,我若是没了,再找一个ฐ便是,反正我什么เ用都没有。”
杨砚池:“……这不好。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刚刚说的是气话。”程鸣羽仍旧紧紧攥着他手腕,不让他停步,“长平镇既然已经开始形成巫池,说不定他们所讲的混沌也正在形成。我们下山之后,先远远看一眼。如果没事,你再靠近;若是不对劲,我们立刻๑回到凤凰岭就是了。”
杨砚池点点头,心想这样谨慎,确实是好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们?你也去?”
“当然。总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去吧。”程鸣羽振振有词,“再说了,我还是想找山下的杨砚池将军当我手下,我也想看看他还在不在。”
杨砚池:“不在了,早ຉ死了,你死心吧。”
程鸣羽扭过头冲他笑。两ä人的头发和眉毛都被雾气打湿了,水珠在程鸣羽的睫毛上凝成了细小的水滴。杨砚池心想,原来她睫毛这样长。
此时脚下忽然一个ฐ趔趄,他连忙反手抓住程鸣羽手掌,再抬头时,眼前再无雾气。
脚下是湿润的土地,还留着小水洼的泥路,当日接亲的轿子留下的深坑里积了小小一汪水。
他们走出了凤凰岭。
但两个人谁都没动作,杨砚池甚至下意识地把程鸣羽拉近了自己身边。
“那是……什么?”程鸣羽呆呆望着眼前景象,半晌才结结巴巴๒问出一句话。
在泥路的不远处伫立着不少房舍,本已经被炮弹砸得面目全非的长平镇,不知何时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程鸣羽想走过去,但杨砚池拉住了她:“等等,这不对劲。长平镇距离凤凰岭没有这么เ近。”
两人迟疑许久,终于小心翼翼抬腿,朝着那方向走了一段。
越是靠近,越觉得古怪:镇子上的街道宛如昨日,所有房屋干净漂亮,除了没有一个人之外,这俨然就是杨砚池印象中的长平镇。
“戏楼?”程鸣羽拽了拽杨砚池的衣袖,“镇子上的戏楼,原先在这里么?”
杨砚池看着眼前的三层小楼,一时间以为自己的记忆错乱了。
长平镇上确实有一个戏楼ä。虽然名为戏楼,但早在许多年前,已经成了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窑子。而他印象极深的是,这戏楼原本位于长平镇边缘,绝不是像如今这样,大咧咧矗立在镇子中央。
琉璃瓦像被淋了水,在日光里闪动荡漾的光。硕大的“戏楼”二字龙飞凤舞,檐角铜铃在风里叮当撞响,声音清冽。
两ä人面面相觑。
在这寂静的,似活又似死的镇子中,只有眼前的戏楼里有声音。
那是谁都不可能错认的舞乐与笑声。
第18章甘露仙2
戏楼内的灯光是红的,柔软而温暖,给这个古怪的空间投下了暧昧的本色,像一场过分热烈的晚霞。
程鸣羽紧跟着杨砚池,她拉杨砚池的衣角,提醒他应该离开了。这儿太不对劲。虽然两人都以为ฦ巫池应该是一个黑魆魆阴森森的地方,满是废墟与尸骨,可这处敞亮光明,却比阴暗洞窟更加可怕。
从踏入戏楼的那ว一瞬间开始,他们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蒙昧不清的时空。
光线被扭曲了,周围的一切影影绰绰,被看不见的纱帐笼着。
台上有人唱歌,有人弹琴,下面全是一堆堆的人,男ç男女女,各自顶ะ着模糊不清的面孔放声大笑。
侍应在人群中穿行,有的穿着笔挺的西装ณ小马甲â,有的却还是肩上搭毛巾的店小二模样。无论酒杯茶杯,里头尽是红彤彤的液ຂ体,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在戏楼里,那猩红的液体也随着这儿红而暖的灯光摇荡着。
“……参谋?”杨砚池突然出声。
程鸣羽吓了一跳,随即发现杨砚池始终牵着自己没有放开。这让她有了片刻๑的冷静。
“大米,我们走吧?”她小声地对杨砚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