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若茗笑答笑道：“比从前稳重，也比从前更加有涵养了。”
半年多没见他，面前的天锡比之前瘦了黑了，依然是白衣翩翩，眉目间却似乎多了一分成熟。若茗茫然道：“我很好，你呢？”
“大约是几天前的事？”
“这正是我要告诉爹爹的要事。咱们家有邢萦凤地内应。”
凌蒙初已想到他指的是谁，道：“他许久不见踪迹，只怕也难指望。算了，慢慢来吧，我宁可把这书稿烂在手里也绝不交给邢家。”
汤显祖眼前一亮，拍手道：“紫ใ玉钗，妙！既与紫玉萧源出一派，又能ม作为信物随身携带。而且品性高洁，好，就把紫玉萧该为紫玉钗ู。《紫萧记》该作《紫钗记》吧！”
凌蒙初忙从袖中取出递过，陆大夫匆匆看过，道：“很好，正中要害。”又道“外面已经凉起来了，你们把这位姑娘抬进内室吧，只是屋里的火盆要端出来，再把窗户开一扇用轻纱遮住，稍微透点气。”
松云眼睛一亮：“当真？”跟着又微微摇头笑道。“不。人言可畏ั。况且先生自有妻儿。我不能为了一己之ใ私横亘进来。使你左右为难。”
凌蒙初不及下马，直接拿着马鞭敲打院门，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眄奴自门缝中露出明眸皓齿，拍着胸ถ口道：“二弟，你总算来了！”
端卿听见这话，已然心如明镜。邢萦凤言下之意虽已吃定了他们并不能拿她怎么样，可他说牛掌柜是她手下时她并没有反驳，又夸赞他口齿伶俐，可见他们追查地方向原是没错的，只要能ม令邢ฦ萦凤承认，之ใ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老苍头没好气道：“出门进货啦！”说着“啪”一声把门撞上了。
若茗也在揣测这种可能，但又不愿相信…道：“应该不至于吧，咱们才来了几天，认识咱们的人又不多。”
“太仓那边又另当别论。那时候我朋友刚好托我找个ฐ下家把书销出去，再说人家有买卖柜台，在太仓干这行也有十来年了，我把书交过去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空口无凭，又不见钱又不见铺子。我怎么好信你？万一出什么岔子我怎么เ跟我朋友交代？”
凌蒙初此时关着书房门独自在内润色稿件，眉娘见他两个来了，笑道：“多谢你两个来陪我，这些日子凌郎一进书房我就百无聊赖。三个人在院中向阳。随意讲些别ี后情形，眉娘道：“你们知道吗，松云妹妹好像真的要出家了。”
凌蒙初望着眉娘，目光中尽是宠溺、怜惜，道：“多亏有你在。不然这里还不知是什么臭模样哪！”
端卿早从包袱中取出雨布铺在地上，又垫了些衣服，请若茗坐了，自己站在门口守着，远远看见又有两人飞奔而至。
端卿猜测多时，听见这话，顿时松一口气。
正在悲怆之时，忽然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道：“当初ม我们就是在那个庙里遇见凌大哥地。”
林云浦故意摇头道：“不行，不行，你非要一个人去，年纪轻轻一个女儿家独自出门。就算我勉强答应，你娘也不肯，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让你爹怎么活呀！不行。我只好自己้吃苦受累跑一趟吧！”
遇到冯梦龙的时候，一切都理所当然，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爱慕，可是对于端卿，这份感情太复杂，她理不出一个ฐ头绪。
端卿见她眉头紧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道：“妹妹不必担忧，我的态度仍和前些时候一样，一切都听凭妹妹的意思，妹妹若是等天锡，我一定想方设法劝父亲退婚。”
“我不通音律，看也没用。”若茗笑道。“可以给琴默一本。”“她早有了，近水楼台，怎么会漏了她？”
“爹爹真是毫不客气，天天拿着端卿哥哥当自己้人使。”
姓曲的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俩老头子是谁呢！”
这八个人中间，有一个底版已๐经刻了三分之ใ一，图也画得十分漂亮，可惜领ๆ会错了书里的意思。林云浦取的那本书是《搜神记》，原本是文言，林云浦为了增加销路，特地请人照着说书的模式改写后刊â印粉，刚刚他挑出来的是《韩凭妻》这个故事。说的是韩凭妻子美貌无双，楚王贪图她地美貌，仗势抢走了她，拆散了一对美满夫妻。韩凭的妻子被霸占后跳楼自尽，韩凭得知消息也上吊自缢，以死报答。王恼羞成怒。下令禁止两人合葬。可是两人的坟头各生出一棵大树，树冠相接。就好像这对夫妻依偎在一起一样，梢头上还落着鸳鸯，昼夜哀鸣，又好像这对夫妻在向世人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
“我猜他现在的想法是把自己้人都聚在绣像部，然后想办法让绣像部的生意在书坊里占重头，到时候咱们自然就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不过，绣像部ຖ的生意现在的确有可以发掘的地方。所以我们不如就利ำ用他的野心。好好把绣像部的活计做上去，至于对付李良柯嘛。就像大禹治水一样，用堵不行，得抓住他地弱点，逐个破解才行。”
“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到跟前自然就好了。”
他在脑中将此事筹划妥当，忽然觉得十分疲惫，干脆摊开四肢倒在床上，让自己放肆地休息一阵子。然而不到片刻功夫，他便重又正襟危坐在书案之前，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声音说着：你居然将唾手可得的幸福拱手让人！
叶家众人赶在午时前回城吃年饭，初一日的旧ງ俗，即使分家单过的兄弟也要回家吃团圆饭。所以叶水心的弟弟也带着妻儿来了，一大家子团团围坐吃酒，十分热闹。
若茗两颊烫的厉害，忙站起道：“你们再这么取笑我就要走了。”忆茗忙牵住她，柔声道：“好妹妹，我可不是取笑你，这事情我想了好久了，端卿哥哥人那么好，对你也特别照顾，你和他在一起，我才能ม放心。况且你也知道，爹爹一向赏识他，叶伯伯对你也是赞不绝口，上哪儿能找这么合适的一桩婚事呢？”
闵柔笑道：“你呢，没带着小茗儿出来暖和一会子？”
方卿走后不久。若茗就回来了。忆茗道：“刚才方卿来找你。”
“可是我却害死了师父。”琴默流着泪说道。
“凌茗从柴房放出来没多久，一天夜里，她偷偷跑来找我爹，要他帮自己逃跑。”琴默的声音尖利了许多“就是那一次，她害死我爹，也害死了她自己。”
“我爹说她不对，她就跟我爹翻了脸，把从前的事一五一十拿来质问我爹，责怪他们当初为了保命把自己推给了罗世昌。我爹是个老实人，怎么เ说的过她？反而觉得心虚理亏，只好回去了。”
琴默想了许久，才慢慢说道：“要说我完全不认识凌茗，那也是骗人，她毕竟是我姑姑，可是她虽然是我姑姑，我长这么เ大却只见过她十几次，跟她没有半点感情，就算说不认识她也不算假话。”
李良柯像是早有准备，胸有成竹道：“虽然一二月套色部ຖ可能有多余的人手，但是之ใ后几个ฐ月可就要闹饥荒了，况且套色部也有自己的主事，我使起来恐怕没那么เ方便吧？其实好多书房套色和绣像根本就不分家，像咱们这样地是极少数。”
李良柯见她已๐经松口，面露得色说：“老爷这些年应酬多，年岁也高了，许多事可没有年轻时那么肯钻营了，呵呵。要是换在五六年前，哪里轮得到我操心这些？老爷一两天就全解决了。不过想想也是，老爷如今是尊贵人，跟那些泥腿子市井人不打交道，这些事哪里有我清楚？只怕想的还是几年前的行情吧，呵呵。”
她在心里思忖比较了多时，仍然找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和他地一切，既像是顺理成章，又像是他一手推动，她如同顺ิ水行舟，许多处来不及多想就一荡而过，一切太理所当然，也让人不愿意深究。
琴默见他不语，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如此心硬，说起来时没一点悲伤的样子？”
“是呀，从前家里穷，哪里请得起师父，都是自个儿琢磨的，粗糙的很，我一直想着有机会好好拜师学艺，可惜一来没时间，二来有名望的师父又不收我们这种不入流的弟子，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才好，唉。”
冯梦龙笑道：“不成，看看就腊月了，今年统共只有三四个月在家呆着，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我打算在昆山停留三四天就回家，出了正月再来，那ว时候《情史》应该也差不多了。”
他了解她如同了解自己。以她的个性，若不是找到一个自己满意的郎君，是不会幸福的。而我。居然错误地以为ฦ那个人是自己。
端卿听见她夸赞自己，正暗自欢快，忽听她又道：“只是天锡他跟哥哥不同，他太过单纯，又容易冲动，我真怕他走错这一步，跟下来就不知所措，痛苦一生。”
余应升笑了：“我儿，能说这些话还是说明你空有一腔热血，却不懂ฦ收敛锋芒，隐忍待机。宦官虽然没几个好人，但却离不了，只说眼下吧，皇上最亲近的就是一个姓魏的宦官，虽然杨涟亲手把他扶上帝ຓ位，但是杨公与他的关系，远不如这个魏忠贤，我们要想一呼百应，要想取得圣上的支持，就不能疏远这个人。”
天锡恍恍惚惚地点头，跟着又摇头，迟疑道：“我明白你地意思，但我心里更乱了。”
若茗收起信时仍然心事重重。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余应升大人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儿子去了不见，只让他四处见人，而天锡也委实令她放心不下，她深知天锡恃才自傲，性格又十分单纯，心里这个困惑一天解不开，他就会痛苦一天。
“尺把长地泥鳅，谅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你我每天轮流着查查账目就行。”
忆茗一两天水米不曾沾牙，细粥小菜端过来时，她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依然缩在榻上，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