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做这种事的，必定不会大张旗鼓，但也不会只在一处买卖，苏州这里总共才给了一百多本，难道他大费周折盗出来的书只印了这么点不成？我猜他在外地肯定也有粉，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赵五道：“通达是有油墨，不过他们那里，恐怕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这样，你们初来乍到，人也不熟，我在通达那边有一两个熟人，你们若信得过我的话就再等一两天，我帮你们问问。”
端卿心说，找的就是账房里的人，这些银钱来往，进货出货等事绝瞒不过账房，只有你们最清楚谁家用油墨印书。因笑道：“老先生是实在人，在下就直说了吧。因我什么都不懂ฦ，怕直接去问露了怯，被人瞧出来就不好讲价了。所以想单向您老人家请教请教，然后再去柜上细问。”
此言一出，吕掌柜马上想了起来，顿时神情紧ู张，道：“你要还是来问这书从哪里来的，我无可奉告。”说着急急几步走进柜上，吆喝活计抹柜台，又是整理书本，再不理睬端卿。
此时因是国丧，这些行院人家虽然不曾歇业。倒也不敢放肆拉客，不然早就大门洞开，花枝招展的姑娘一边几个ฐ站定，娇็笑招人了。正因如此，若茗才得以在墙外精看了一回，轻声笑道：“哥哥，原来这种地方也这么เ安静。”
“先看纸张。同样是桑皮纸，这纸的白度、光亮度都要比咱们稍好一些，而且手感柔韧绵滑。应当是蜀中ณ的好纸，咱们惯常都用竹纸，只有这次用地是桑皮纸，而且是南边的桑皮纸，成本这一点。就比他们低一些。盗版书还肯用这么好的纸，断然不是小作坊。”
“我跟你想的一样。还有一点，小作坊要想在这么เ快的时间内就将咱们的书盗版重刻，基本是不可能的，非惟小作坊，就算咱家这样的书坊，要是想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盗版，也不是容易办到的。这点才是我最担心的。”
林云浦æ慌忙收了画，道：“别胡乱ກ猜疑，都是些互不相干的人，哪有那么多长相肖似的。”
叶水心摇头道：“我看不象，哪有做女儿的管娘叫做‘那个女人’？琴儿虽然脾气倔强，却不是没礼貌的孩子。”
“你既然如此清楚，还问我做什么。”琴默冷冷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叶水心闻声站起，迎到门外，笑说：“多年的朋友，不信你如此心硬！好啦，进来瞧瞧，我介绍一位高明的乐师给你认识认识。”
“哦？求我们？”叶水心听到还跟自己有关系，笑呵呵地转过头来。
这些跟着来的家人、吹鼓手什么的，一个ฐ个领了喜钱，四散在边上嬉笑着热闹，又说：“今儿城里结婚的真多，到底是什么好日子啊？”
若茗不好意思一笑：“果然被娘说着了，笨手笨脚的，刚ธ刚扎了好几下。”
“明天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在婆家不比娘家，受点委屈也是该当的，你素日心细，在家时有你大娘照顾，出了门就只能ม自己้多宽解了，许多事得往开处想，太较真了就是给自己添烦恼。”
她欲待细问，见豆丁一脸兴奋，料想她只是看了半天热闹，内中ณ奥妙半点不知的，只好追问道：“娘有没有说什么เ时候回来？姐姐呢？”
“我也是刚刚从衙门里得到的确切消息，所以才赶着来跟亲家公商议。”吴老爷将椅子又挪近一些“这次国丧，朝廷已经下旨，民间服丧一年，禁止婚嫁。”
冯梦龙原就是吟风玩月之人，最喜朋友相聚，自然满口赞成道：“不错，这主意要得！我从未到过无锡，早ຉ想去看看呢！”
冯梦龙早已听的两只耳朵起了茧子，拦住道：“好啦，你们就不要论证了，起码不要在我这里论证了！再说下去我真得像许由á2一样跑去阳澄湖洗耳朵了！明知我和林小姐都对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没兴趣，偏你们说个没完！都听我的话，今日不谈国事，只论风月。”
“与其这样苦等，还不如这次加印全图本时就用这个法子呢。”
闵柔几个不能陪客，只在后面坐等摆席，忽见一个婆子跑进来，叫道：“夫人叫几位姨娘赶紧打扮了过去呢。”
乔莺儿平日与若茗多有口角之争，相见时不免有些疏远，如今见她笑语盈盈，整个人和软许多，不由松口气，附和道：“大姑娘过来吧，二姑娘画的眉毛端的不错，等梳完了头咱们好好打扮打扮你。”又见观棋站在一边，便吩咐道“去把你们姑娘的新衣服拿来换上，大喜的日子，怎么还穿旧衣。”
林云浦将心比心，推测道：“女孩子离开爹娘，总归有些难受。嫁到人家就不比在父母身边了，唉，茗儿啊，我真舍不得嫁你。”
若茗摸了摸灯身，沉吟道：“像是油，大约在油里浸过，所以在水里也不会沉下去。”
“刚过来，好像要回房…”绣元还没说完，观棋三步两ä步便追过去了。
若茗说了这一会子话，更觉心平气和，才出门时些微的慌张也消失了。此时与他二人并肩而行，忽然心生感慨：若是世间并无男女之分，若是世间从无儿女私情，谈的投机便是朋友，岂不省事得多？
娘几个ฐ说笑了一会儿，黄杏娘道：“我得赶着去把夜里用的桌子椅子都找出来，把席摆上，蜘蛛都在你这屋里吧？小心看着，别放跑了，你们姊妹好好玩吧，我先过去了。”
忆茗慢慢放下被子，嗔道：“你哪里是想聊？分明就是取笑我。”
忆茗捂着嘴笑道：“你要是男子，爹爹必定把你当作宝贝供在家里，怎么肯放你出去胡闹？”
一句话说的闵柔感叹起来，道：“唉，想是我前生积德不够，莫说儿子，连个ฐ女儿都没见着…”看看眼圈红了。
林云浦此时却也在，见人都到齐，这才说：“套色部如今配齐了人，诸事都要立个规矩。今后刻工ื由张刘二位师傅负责，图样由梁师傅负责，周师傅相帮照管，两块的衔接就由四位师傅一起商量着来，若有什么疑难，只管派人找我或者二小姐。”
李良柯又道：“那边张易刘铭两个不中用，姓梁的刚ธ来，谅他掀不起多大风浪，你去了就是老大，不过你最好记得，你是有师父的，别ี想着你翅膀硬了能撂下我了，你那点斤两你不清楚难道我还不清楚？我许多本事，你连一成都没学到，况且套色部说起来虽然轰轰烈烈，难道你不知道是个空壳子？林家要想抖起来，还得靠我绣像部，你想出头，早晚都要回我这里来。大家最好都留几分田地，将来好见面。”
套色部ຖ与绣像部ຖ坐在一桌，林云浦æ率先举起酒杯：“诸位，我们先饮了这杯，欢迎梁师傅到林家书坊做事。”
她心内喜悦，忍不住又翻开做好的几个巾箱本样书。比正常尺寸小了整整一圈，雕版是林家做的，用了笔画比较纤细的柳体字，即使在小幅页面上也十分清晰，若茗心说，看来雕版部的手艺进益不少，禁不住喜上眉梢。
“不，都是我太固执，苦了爷爷。”琴默抽噎着抹去眼泪，突然向叶水心跪下，高声道：“叶老爷，如蒙不弃，琴默从此就在您府上做一名乐师，跟随您学艺，还望叶老爷慈悲收留！”
“我年轻时曾有幸与伯龙先生相处数月，得他指点，因此对昆剧兴致极高，几乎到เ了成痴的地步。”叶水心笑道“眉娘应该也是个ฐ中高手吧？”
琴默低垂着头，似乎极为为难，衣角在手指缝里揉来揉去，只是不做声。
端卿叹道：“可惜了。若是她未遭变故，必定能ม成大事。”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若茗笑道：“反正我也是来请你到我家帮忙的，不如就势走了。”
“呸，什么逆党！”颜标马上又怒骂起来“鲁学正一身正气，比你们这些只知道压榨百姓膏血的狗官强了千百倍！什么逆党，分明是你们陷害好人！”
若茗叹道：“可惜江浙百姓又少了一位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