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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变徵Ⅰ

林云浦忧心忡忡。起初做《三言》这部集子,是有意打开昆山以外的市场,虽然江浙一带书坊极多,竞争激烈,但是许多小辨模的书坊用的都是麻纸,雕版也十分粗劣,根本比不过林家这样正规的作坊,林云浦并没把它们看在眼里。只是墨砚坊不同。

林云浦猜到了她的心思,却并不赞同,笑道:“原来是县令大人的红人。那我陪你出去见见他吧,咱们家的生意免不了跟做官的打交道,有几个熟人也好。”

“孩儿明白。”

“我不想回去。”若茗闭着眼睛,嘴角兀自噙着一丝笑“你先走。我要吹吹风。”说着扶着轿柱,竟是要下轿。

冯梦龙不知就里,抚掌大笑:“林姑娘๤好酒量,果真豪迈!天锡,改天我们再约林姑娘一次,不醉不归!”

余应升虽然下野,威望却不减当年,况且他连续几年担任会试5๓主考官,门生遍天下,这种隐形的势力也不可小觑。比如现在这位昆山县令丁仲元,便是在他手里考取的功名。

柳眉妩笑道:“眉娘不过是借着大人请客,作个ฐ便宜东道罢了,哪里敢大张旗๱鼓请那ว么多人呢。还有一位冯梦龙冯大才子没到。这几位朋友都是近来结识的,说实话眉娘自己也没闹明白几位的履历,连解元公的名号也是听大人说起才知,就不敢妄加雌黄了。还是叶公子说说吧。”

若茗头一次对母亲的追问感到厌倦,或许真的是累了。强打精神回答:“是女人。最近才认识,也不太清楚来历。人很好。”

“若是冯大才子决定用你的说法,那我就只能腹诽了。”

“这…爱她心地纯净,温柔贤淑?”

若茗没来得及想他为何在此,先对“精干女子”这句话琢磨起来。冯梦龙觉得自己精干,似乎不是坏事,可是这个ฐ评价,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感情色彩,难道他对自己的印象仅止于此吗?

“我知道。我不敢怨你。”

“你…”林云浦暴怒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若茗一时理不清思绪,干脆岔开话题:“这么快就写完了?肯定熬夜了吧?”

“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吧,伯父等你回话也好久了。方卿哥哥要看雪影就顺便到เ我家吃晚饭吧,也๣免得伯父‘拷问’他的功课。”若茗笑眯眯地说。

原来余天锡故意躲在一个玩器摊的货架后边,是以端卿并未发现。如今听若茗说出来,这才现身,拱手道:“叶解元,幸会。”

“哦,想起来了,林小姐那天是跟叶解元一起的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叶解元名讳是‘端卿’,敢是方แ卿兄弟的亲眷么?”余天锡马上想起来了。

又听见若茗笑着解释:“不是啦,怎么เ会专门撇下你?昨天冯梦龙先生也๣在,是为了款待他临ภ时想起来去的,下回一定叫你,好么?”

正在委决不下,忽然见林云浦失魂落魄走进来,黄杏娘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迎着,又道:“老爷吃了饭没有?”

“老叶,咱们多年知交,我也不转弯抹角了,咱们做个亲家你觉得怎么样?”

林云浦听了,又是大笑。说了会儿闲话,林云浦有客来访,若茗与端卿这才退下。

“妹妹好甜一张嘴๨,像喝了桂花似的。”柳眉妩笑着重又进舱,看了看琴默,道“琴儿,你从公评来,果真好么?”

众人互相看一眼,纷纷点头,柳眉妩便吩咐小鬟道:“去将蔷薇露拿来,再去摆些果子。”

烛光映出一个明亮的圈子,若茗这才有机会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二十上下年纪,弯眉凤目,肤色白的近乎透明,上眼皮一颗小小的胭脂ฦ痣,透出几分撩人风情,鼻子小巧ู挺拔,薄薄两片红唇,并不见的如何艳丽,然而眼波不经意一扫间,竟有入骨的媚妍,勾魂夺魄。

端卿道:“湖上的画舫看起来都差ๆ不多,一时半会儿很难分辨是不是那时候接走他俩的那条。”

两人慢慢走下楼去,若茗一时好奇,走到窗口看时,见她们一前๩一后上了湖边一只小小的画舫,跟着竹篙一点,悠悠荡荡向着藕花深处去了。

三人都吃了一惊,这女孩儿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不言不语甚是拘谨,想不到不仅会弹,还会作曲!

楼ä梯左右分列几个雅间,端卿径直进了清波阁,跑堂的眼乖,见豆丁两个跟着,知道是丫ฑ头,连忙挪来两把小圆凳,摆在角落里,又道:“两位姑娘稍等,等解元公安了座小的给你们再添张桌子。”

“多谢!”冯梦龙拱手一礼,跟着话锋一转道“说到帮我,眼下最大的忙就是早些将《占花魁》这篇完工。不知我那时候说的构思姑娘觉得如何?”

她有些感动,轻声答道:“不妨事,习惯了就好。”

李良柯看看事态不对,又见若茗一脸心无芥蒂的笑容,一时疑惑起来,又怕若茗是针对自己,又觉得这小丫头未必觉察出什么,定了定神道:“说起来最近这几个活是有点难为张师傅他们了。不过书上给的图就是这样,我也๣尽力了。二小姐,我也๣想过,今后再有图来我再想办法,争取处理的好刻些,毕竟套色部这边也๣很辛苦。”

李良柯一笑:“你可以跟东家说我算计你们,看东家信不信了。”

张易点头,刘铭却是急性子,不依不饶:“不行啊二小姐,今天你叫他改了,下回他又这么เ着,我不能每次都麻烦你吧?”

“李师父坐下谈。”若茗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款款坐定,道“这部书什么时候能出来?”

梁云林大惊,赶紧退后几步:“在下多有冒犯,恕罪。”

“废话!你在这儿一摆摊,那帮子有眼无珠的一个二个ฐ跑到我店里说什么你画ฑ的跟活的似的,我们家的画ฑ匠都是二把刀子,你让不让我活呀?什么เ人呀这是,就为了你卖几副画,把我的摊子砸喽!”

“名家的画,装ณ点厅堂第一,长自家脸面是二,观赏反倒是末用。画匠的画,做的再好又能怎样,除了个ฐ把知音瞧瞧看看,别ี的可有什么用?五两已经是天价了。”梁云林不紧不慢说来。

顺ิ着声音望去,前面的街道上密密匝匝围成一个圆形的人墙,还有人不断ษ挤进去,几个正奋力探脑袋看热闹的人笑着议论:“跟活的似的,比东头吴家画馆画的好。“

若茗接过一看,纸上随意写着几段文字,似乎是故事片断ษ,又像是灵感来时随意写下的,当中ณ有一首诗“朱帘寂寂下金钩,香鸭沉沉冷画楼ä。移枕怕惊鸳并宿,挑灯偏惜蕊双头。”

“我这三部ຖ书是一意连贯下来的,若不能一起出,倒把原先设想的效果弱了不少。”冯梦龙沉吟道。

“没事。”方卿笑嘻๵嘻的“刚才我问过,我爹还没到厅里去呢。”

“我爹把这些书爱的跟宝贝似的,谁要是借他的书,拿走时比送走我们俩兄弟还心疼,又是嘱咐不要折了,又是什么登厕不能读、吃饭不能读、睡觉不能读的,三天不到就催着还,拿到手里还检查来检查去,生怕有一丁点破损,若茗妹妹,我看我还是偷着给你抄一本吧,免得听他唠叨。”

虽说家训里头写着“食不言”三字,但是林云浦难得和小辈同桌吃饭,况且见了叶家两个ฐ少爷心情大好,因此席间谈笑风生,气氛甚是热烈。

“你看这丫ฑ头,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我还没说完呢她就犟嘴起来。”若茗无奈地瞧着豆丁,都是自己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