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嫁了,江彤月这样想着,就要跨进轿去,猛然一道闪电自头顶划过,周围人吓了一跳,然后是惊天的雷声。
今天大堂里的商谈比以往都要久ื,几个ฐ人出来时脸色都不怎么好,江彤月端着茶站在门口,本来想送进去的,看到เ人都出来了就只好傻站在那里,眼看那几个人叹着气走了。
脸不由得发红,同时心里却忧虑起来,是她自己答应的亲事,聘礼ึ也送了,现在又要怎么回绝?
白小玉当然点头,道:“那是当然的,”眼睛看了看四周,道,“不知史大哥去哪里了?他今天不当值啊。”
“胡闹!”史德威吼了一声,“这事早已订下,我也已经应允了刘家,你不要再说了。”说着只听门“嘣”的一声,关上了。
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吧,她不由得看被白小玉握紧的手,白小玉今天还是习惯性的一身淡色衣服,头发随意的挽了个髻,连身上的配饰也随意,却丝毫不影响一举一动间的风姿,不可否认,除去他时正时邪身份成迷,他真的是个俊俏的男人,不然他们两人经过之ใ处,那些女孩子就不会用手帕半遮着脸偷看了。
柴飞动作一顿,道:“没来得及动手,我让坛子解决他们。”
白叶有些不甘愿,但还是慢吞吞的走到墙那边的角落里。
白小玉看了她一会儿,眼微微的眯起来,带着丝危险的气息,江彤月直觉不对,又想挣扎,却已来不及,白小玉的脸已经凑近,下一刻衔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两人就这么混在人群中离开了火场,却不是往顾府方向,白小玉似乎ๆ伤得不轻,走的并不快,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抓住了江彤月的手不肯放。
她知道如砚一定会在半夜里叫醒她,因此她一觉睡得极心安,连梦都不曾做过一个ฐ。
江彤月慌忙去接,却是一个纸包,她边打开边问道:“是什么?”却看到里面是各式零食。
“酒,再来。”那人却全不理会,嚷嚷着。
江彤月一口汤差点呛出来,去照顾ุ那个动不动就吐血的老头?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白小玉,白小玉不动声色,连头都没抬,继续喝他的酒。
“没有新娘子,只有鬼。”江彤月伸长了手故意颤着声音吓他。
没听到,没听到,她直接走过去。
江彤月看过去,门口站了一人,四十出头的年纪,相貌堂堂,双目炯炯,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一身随意的儒衫,却能ม看出包裹在里面的结实肌肉,他声音低沉浑厚,脸上在笑,眉间却含着淡淡的愁:“我想冰清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嗓子,原来是有朋友在。”
她要在这件事决定之前替自己找个好人家,母亲软弱,父亲轻视,即使她长得绝色貌美又如何,戏子所生,年轻才俊,正经人家谁会上门说亲,所以只能靠自己,而直到เ上次随母亲来看戏,遇到史冰清,她才看到了希望。
如砚并不惧这些,道:“若那人真是满人,你去告诉史大人要紧,我就算一死,也值得,小姐,你快走,他们没有大夫,不会那么容易杀我的。”
江彤月还是犹豫,但听到外面杀戮声,便知不可再耽搁,一狠心,蹲下身往狗洞里钻。
如砚在身后看着江彤月往外钻,却靠近不得,只能叫道:“外面必定比此处凶险,小姐,你千万小心。”
江彤月没有答,用足力往外面爬。
外面一片混乱ກ,有人关紧了门闭门不出,有人在街上慌张的乱跑,还有很多人看着城楼的方向。
江彤月看过去,城楼方แ向一片火光。
她想也不想的往城楼方แ向狂奔,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此时向史可法说明一切可能已经来不及了,但若是什么也不说,她也如坐针毡,生不如死。
她一连跑过几条街,猛然听到เ混乱的人群里有人在喊:“城破了,城破了!”
她脑中“嗡”地一下停在那里,城破了?这么快?而她只停了一下,人又往城楼方向跑。
所有人都与她方向相反,只有她拼命的向着城楼方向,史家父子怎样了?城真的守不住了吗?她边想边往前冲,其中好几次被人撞倒,但还是咬着牙往城楼去。
城楼于是近了,却再也近不得,大批士兵在往后退,城楼上一片火光中有人在撕杀,同时不住有人自城楼上坠下来,发出震天的惨叫声,江彤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整个人吓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有人忽然朝她扑来,她尖叫一声被扑倒在地,发疯般将那人推开,却看到那ว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尸块,被大炮自城楼上轰下来,而她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那个尸块的血。
她整个人恐惧到极点,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尖叫,人趴在那里抖得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她无助的往四周看,四周除了血光,还是血光。
这就是战争吗?满地死伤,满眼恐慌,比地狱更像地狱。
更多的百姓和士兵往后逃,穿着满服的清人挥着刀骑马追上来,江彤月趴在尸体中,没有人会注意到เ她还活着,而城楼确实再也无法靠近,江彤月不肯退回去,人在尸体堆中ณ绝望而恐惧。
天快要亮时,江彤月看到城楼之ใ上,有一队人下来,她用足了目力仔细看,那队人拥着一人下城楼来,那人口中高呼:“我是史督师。”
竟是史可法。
江彤月自满地的尸体中ณ爬起来,看到เ众人拥着史可法来到城楼之下,史可法比那日婚礼见到เ时黑瘦了许多,衣袍染血,满脸胡子,看上去无比狼狈,脸上却绝没有半点惧意,口中仍在高呼:“我是史可法。”
不一会儿,清军中一骑而出,看上去便知是个将领,到史可法面前,并不下马,而是一脸傲慢的看着史可法,道:“我乃爱新觉罗多铎,城已破,史督师可是来降我大清的?”
“不降。”史可法道。
“降我大清,我可以饶你性命,高官厚禄自不会少,想想许定国,我大清厚待于他,如今活得自在,史督师为何不学学他呢?”
“无耻许贼,不配与我说起,”史可法推开四周护着他的众人,冲多铎,道:“城亡与亡,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
“你是坚决不降?”多铎又问了一遍。
史可法坚决道:“死也不降。”
多铎久久的看着眼前黑瘦的中年男子,眼中的傲慢一敛,却并不再多言,回身冲旁边的手下挥了挥手。
马上,有人举刀上前来,一旁的史德威及几个副将立时拦在史可法前面,史可法却推开史德威แ道:“今日惨败,我唯有一死,方能对得起天地,你等勿要阻拦,阿威,”他苦涩一笑,看着史德威,“你虽非我亲生,但我已将你看作己出,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赡养我老母与妻儿,切不可动轻生之念。”
史德威大哭,跪在地上,伏地不起。
史可法疼惜的拍了拍史德威แ的头,转过身去,再不看身后的史德威和十几年跟随他的下属,脸上毫无惧色,仰天长笑,双手为揖对着天地,道:“恩师,法虽身死,但死得其所,总算无愧于您,有脸来见您老人家了,但只望,法死后,扬州百姓能平安度过此劫。”
此后的情境江彤月完全不敢看,但还是看见了,那ว个清兵一刀刺了下去,血自史可法的身体里溅出来,向四周散开,那ว个外表有些不易亲近,但内心和善,如同自己父亲的男ç子仰望着那片他守护着的天空颓然倒地,带着他的不甘心和无限遗憾ย,结束了他结有四十五岁的生命。
原来三次对饮的缘分只是为了看他如今的身死,自己废尽心机自狗洞里爬出来拼命的往这里跑,只是为了看他血溅城楼ä?
其实他早就意料到今日的结局了吧?早知这扬州城会是他的死地?他完全可以放弃一切,携着家眷自在度日,但他背负了太多,脱身不开,前有先师的谆谆告诫,后有浓的化不开的满腔赤诚,他不是战死的,根本就是将自己逼死的。
周围,他的部下大声嗷哭起来,而她只是眼看着史可法被人杀死,竟然没有眼泪掉下来,只是张大嘴,叫不出,也哭不出。
这算不算解脱了呢?史大人,以你所期望的方式死去,从此你再也不用殚精竭虑为国为ฦ民,不用一个人躲起来喝醉,为那ว无望的人世,你可以做一缕自由的魂伴在你的母亲与妻之身边了。
城楼下哭声久久不散,而江彤月只是呆呆的站在尸体堆中,她看到那群部ຖ下中,只有白小玉一个人站在旁边,没有哭,也没有任何表情,风吹动他的头发,他猛然的回头看多铎,多铎ດ冲他点了点头,策马而去了。
他果真是满人,之前自己众多不解的地方แ终于有了答案,为何身份成迷?为ฦ何接近史冰清?为何非要娶她?他是按在扬州城心口的一颗棋,时刻๑注意城中的一举一动,得史可法信任,探知他的应战策略。
他毁了这座城。
他该死!
而她,犯了沉默不说的罪,她是帮凶。
她,同样该死!
那些人还在哭,江彤月的心却在同时冷了一下来,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有的只是绝望和懊悔。
等一切结束,白小玉换了满人的服装,在多铎的帐门口等多铎的那ว些部下都走了,才走了进去。
他在帐外听到了两个ฐ让人心惊的字:屠城。
他不动声色,冲多铎行了礼,唤了声:“豫亲王。”
多铎放下酒盏亲自来扶,口中道:“你我叔侄何必这么多礼?”
白小玉只是轻笑,也不作答。
“此战辛苦你了,攻下扬州你有大功。”多铎ດ坐定,道。
白小玉谦和,道:“我只是个内应,耍些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功。”
多铎ດ一笑,看着身侧这个俊挺男ç子,似乎隐隐有那个人当时的影子,只是远比那个人内敛知分寸,这或许是好事,也未必是好事。
于是道:“侄儿也不必过谦,十年磨一剑,你幼时就被送来中原,长长十几载,其中ณ委屈隐忍我自是知道的,我这次回去就会禀明你的功绩,让你认祖归宗,论功行赏。”
话到เ此处白小玉当然不能再谦虚,顺着多铎ດ道:“多谢,亲王。”
多铎摆手:“还叫什么亲王,唤我十五叔便可以了。”
“是,十五叔。”
白小玉自帐中出来时,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一眼排布整齐的清军,一路走出清军营地,柴飞已经在外面候着了,见白小玉走的颇็急,便迎上去道:“主子,如何?”
白小玉道:“那丫头还在松涧别ี院?”
“是,照你的吩咐办的。”
白小玉上了马,道:“回松涧别院。”说着策马向西。
柴飞看着白小玉不对劲,急急赶上,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主子?江小姐请了人照顾,不会出事。”
白小玉还在拼命策马,道:“要屠城,松涧别院也不安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史可法(1้601年~1้645年),明末政治家,军事统帅。字宪之,又字道邻,汉族,祥符人(今河南开封,祖籍顺天府大兴县(今北京),东汉溧阳侯史崇第四十九世裔ศ孙,其师为左光斗。明南京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因抗清被俘,不屈而死,是我国著名的民族英雄。南明朝廷谥之忠靖。清高宗追谥忠正。其后人收其著作,编为《史忠正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