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学院 > 巴金最后23个春秋 > 第七章 抚桑也有难忘的梦 东京往事与《神·鬼·人》

第七章 抚桑也有难忘的梦 东京往事与《神·鬼·人》

“一九二八年八月初我在法国沙多-吉里城邮局寄出《灭亡》的原稿以后,有一个ฐ短时期我完全忘记了写小说的事情。当时我和两个中国朋友在本地中学里过暑假。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了。那个学哲学的安徽朋友比我来得早。另一个朋友是山西人,以前在这个学校里念过法文,后来在巴黎一家玻璃灯罩工厂作绘图的工作,因为神经衰弱,到这里来休养几个星期。整个学校冷清清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看门人和他的妻子。老夫妇早已๐过了六十,可是身体健康。假期中守门人的妻子还为我们准备每日的三餐。我们在传达室里吃得愉快。那ว对整天劳动的夫妇是非常和善的人,他们待我们十分亲切,就像待亲人一样。从巴黎来的山西朋友不曾见到我的小说。学哲学的朋友却是《灭亡》的第一个读者。我最初ม在故事里用了一个不适当的字眼‘幽会’,还是接受了安徽朋友的意见才改成‘约会’的。一年来他一直在我隔壁的房间里朗读中国古诗,陆游的《剑๳南诗稿》经常在他的手边。

巴金继续讲道:“第二天,侦探到旅๓馆里来搜查吴的房间。后来听说亚丽安娜的房间那天也被侦探光顾过。以后几天就没有什么เ动静了。一个早ຉ晨,吴突然被传到警察厅去,领取驱逐出境的命令,又缴了他的居留证,给人强迫着打了手印,照了像,限期三天内离开法国。许多人都得到同样的处罚,亚丽安娜自然不是例外。吴从警察厅回到旅馆就忙着写信,又忙着出去会朋友。亚丽ษ安娜来了,她送来写给吴的信。从那ว封信里我们知道她要回到波兰去。波兰虽是她的故乡,然而她是一个ฐ被通缉的人。她要是在波兰给人捉住,至少得关上好几年。我们不愿意她回去,但又没法阻止她。吴自己的悲哀也๣是很大的。他写给好些法国朋友的告别信上都说:‘我要离开法国了,我爱这个地方,而且我永远爱它。’我的悲哀也๣很大,失掉了这些朋友,我在巴黎的生活就更寂寞了。”

他知道那盒里装着自己心中的至爱——亡妻萧珊的骨灰!

巴金第二次再来北京,是在19๗78年2月。

在巴金看来,《望乡》本来是一部如实再现日຅本战争时期妇女命运的现实主义作品,他尤对电影中的最后一个ฐ镜头大感兴趣。那ว些死于南洋的日本军妓们的一座座坟墓,居然都将她们的墓碑背向着日本本土的方แ向。巴金感到这个ฐ镜头很具有特殊的影射意义แ,无声的画面让老人陷入良

那时候图书馆所有藏书都还不能ม公开对外阅读,巴金费了许多周折,才找到他想读的资料。当年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作品,竟然在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作家面前,再现出他当年在朝鲜的经历。那ว无疑都是灵魂深处弥足珍贵的记忆!

芾甘

“於ไ小姐在美国的写作很顺利吗?”巴金在谈话中不想涉及政治,他想谈的还是文学和写作。

巴金不喜欢再听那些哄哄的议论声。他讨厌把宝贵时间都浪费在这小会室里,报纸本来可以让人阅读,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读报也成了开会的一个重要内容。他心里有些发烦,暗想如果把这么多时间留给自己้,也许会把赫尔岑的著作再译出一节来。

萧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没想到巴金竟然还和鲁迅谈起这部外国人写的《回忆录》。便说:“鲁迅也肯定了它的价值,这就说明赫尔岑的《回忆录》有文学价值?”

巴金很满足。生活的改善让老人从心底滋生了一种生存的希望。每天上午必须参加的机关学习๤,对巴金来说无຀疑ທ是种精神๰负担。可他没有其它办法回避,中午回到武康路13๑号,老人的精神才会变得好些。他现在和女儿女婿一家生活在一起,尽管女儿女婿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致,可是巴金仍然希望自己多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再也๣不需要写作了,巴๒金那时候下午的时间非常宽裕。他有时会在厨房里淘米洗菜,有时还会亲自到เ附近的菜市场去,为全家人的晚餐选几样时新菜来。他不再有从前那种频繁的社会活动,他成了地地道道的普通市民。里弄里的妇女们常常会把满头白发的巴金,误当成从郊区进城的老农。谁会想到他就是当年风流倜傥,文笔潇洒的大作家巴金呢?

自从1966年那个ฐ充满火药气味的夏天过去以后,巴金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埋头写作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走进厄运,在那一年的春夏之交,巴金忽然受命前往北京,去筹划即将在那里举行的亚非作家紧急会议。他在京西宾馆住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正是中国即将发生大动荡的前夜,因为来京后已经得到เ有关方面的叮嘱,所以巴金来京后就尽量不到外边去活动了。他在这里有许多朋友,本来想去探望一下,可是他情不自禁地收住了脚๐。他已经意识到外边即将发生可怕的动荡。他在这里筹划备大会,整天埋在文件堆里,他不希๶望过多的被外界那越来越紧张的氛围所打扰。

当年他们在桂林隐居的几个月,萧珊几乎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读书。到了1้9๗39年夏天,他和她都回到了上海。这是他们决定在萧珊投考西南联大前最后一次回上海ร。萧珊需要和她的父母双亲及家人作一次告别,她的母亲是通情达理的人,当她听说巴๒金支持女儿去考联大的时候,当即就允许说:“既然李先生同意你考联大,你投考就是了!”

“别ี急,快了。”那时,巴金心里也没有底数,他也๣不知自己的检查已๐经四五次了,然而每一次在“工宣队”那里总是无法过关。见妻子生着病还这样关切此事,他只好苦笑着说:“我想,也许再检查一两次就解决了。”

萧珊住进中山医院以后,巴๒金每天都从武康路家里赶到医院去。他在那里陪着她,和萧珊在一起他会感到เ高兴。有时候俩人在病房里默默无言地对望着,尽管他们在同室病友们面前不便谈什么,可是巴金仍会感到一种淡淡的温馨。

。一艘小舟冲开平静如镜的河面,水声矣乃地向小桥下划来,船上坐着巴金和女友萧珊。靳以和出版社ุ的同仁们都识趣地避开了,大家早ຉ就希望与他们共事多年的李大哥,这次真正能认真解决一下多年没有眉目的婚姻问题。大家都清楚,这么多年来,巴๒金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几乎都用在他痴情多年的写作和编辑上了,根本没时间思考个ฐ人问题。

“李先生,您来得很早呀,真没想到您会这样尊守时间!”时光倒流,巴金尽量不看眼前的严酷现实。巴金的意识流顽强而执着地在脑际中涌动,他好象又回到上海ร北四川路上那ว有名的“新雅”饭店二楼上去。旧时的景况虽经几十年的岁月冲涮,然而却依然十分清晰。

掌声再度如海潮般响起,大厅里的读者都被巴๒金精采的讲演打动了。

巴金的演讲结束了,可是那些入迷的日本读者却蜂拥而上地把老人团团围住。他们希望和巴金继续交流下去,渴望得到เ巴金的一张名片或他在自己小本上的签名。在巴金眼里这才是人间最真实的画面,这些慕名而来的读者,并不是受某官方的唆使来完成倾听任务的,他们都是巴๒金小说《家》和《随想录》的崇拜者和知音。在那些热情的知音者中间,不仅有普通日຅本平民,学生和小职员,甚至还有日本政府的高级官员,例如多次到中国访问的大平正芳首相,就是喜欢巴金作品的一员。他在紧张的国务活动中,仍然拨冗和巴金坐下来交流中国文学。而且让巴金惊异的是,他的小说《家》也曾是这位日本国务活动家青年时代喜欢的外国文学作品。难怪大平正芳对巴金说:“先生的作品曾经感化过日本的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