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泽见胭脂在挣扎，一使力，重又把她按在了床上。胭å脂的衣服是舅妈改小了的，穿了好几年，早已磨的稀旧ງ。罗泽不过是一扯，那口的一块就脱了线。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衣服，只在外面套了一件棉夹衣。胭脂的那条贴身的肚兜就这样露了出来。
“这洋人倒特别，咱们都是画对鸳鸯上去，他们倒喜欢弄两只白头鹅。”罗老太太说。
这可是存了多年的私房钱买的。一支亮晶晶的金笔。像二少爷这样的人才配的起的金笔。
“不不……”胭脂ฦ忙着拒绝。要知道雪花膏都是太太小姐们用的东西。像胭脂这样的人，每每路过那些店，只有想的份，没有买的份。
日落后，冬日凛冽的风就开始肆虐大街小巷。胭脂抱着竹篮，穿过几条小巷，到เ了一处杂居屋前。轻轻扣了扣门，里面遥遥地响起了答应声。
“赏他几个钱好过年。”老太太眯了眯眼，似有困意。
“就是呢。佳萱住宿在洋学堂，已经派人去接了。”大哥罗涛解释道。
罗泽本不理罗太太的劝，一双眼睛只盯着塌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吸完了一泡烟，接过了茶，才起身。一旁的丫鬟连忙为她整了整靠垫。
“你一个烧菜的，谁准你进西厢房的？”
众人的眼光全部落在了胭脂的身上。一双双眼睛就好似最锋利的刀子，想在胭脂身上剜出几个窟窿来。
四周静极了。一旁的大管家和几个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四少爷是什么人？那是老太太手心里的。前年一个送菜的丫ฑ鬟在西厢多留แ了一会儿，就被老太太变着法儿地打发出去了。罗泽跟前的明香也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现今却有个ฐ厨子赖了进来，怎能放的过去？
“说啊——”
“是我叫她来的！”罗泽争辩着往前跪了一步。
“你给我起来！”老太太一手抓住了桌角，声音也严厉了起来。
“不起来！只有答应了……”
“阿泽，你当真会娶这个贱人？”老太太身边的桌几微微摇晃，但没人敢去劝。
“胭脂不是贱人！”罗泽抓紧ู了胭脂的手，丝毫不敢放开。
“好好好……我养了你这么久，你就这样和我说话。”老太太一脸的冰霜，眼神瞟过罗泽身后的胭脂，“她连妾都不配。”
“若是不答应，我立马就带她离了这里，离了洛舫，永远都不回来了！”罗泽说的斩钉截铁，令一旁的老爷太太都大吃了一惊。
“你你……”老太太想不到日疼夜疼的孙子，竟然会为了一个连门第都没有的女人而离开她。顿时一股气上来顶到了头顶，脸色忽的涨了个通红。身边的丫鬟吓坏了，个个都冲了上来。顿时屋里乱成了一锅粥，端水的端水，请大夫的请大夫。最后还是罗老爷出来喝了一声：
“都别乱了！各干各的。”说完便让人把老太太扶回了里屋。又遣散了一些闲杂人，独留แ了罗太太和跪着的两人。
“你想把给气死？”
“不想。”罗泽别过了脸。像老太太这样接近古稀的人，理该是动不得气的。他方才也紧张过，但若是上前，势必要松了胭脂的手。他知道，他这一松手，是不可能ม再见到胭脂了。
“逆子！你到底想闹到什么时候！”罗老爷上前甩了罗泽一个大耳刮子，手劲儿之大，差ๆ点把他甩到地上。罗太太上来劝，也被一掌推开了。
“我的话都说清楚了。就看和爹的意思了。”
“你……”罗老爷还想挥掌，一旁的罗太太连忙拦腰抱住了，大哭着为罗泽求饶：
“他是病糊涂了，等娘醒了再怪罪他吧。”
“好……等你醒了再说……”罗老爷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也因为ฦ太过激动而松塌了下来。
“吴婶——”罗太太急忙朝外面喊了一声，吴妈就进来了。“快把四少爷和……”罗太太朝胭å脂看了一眼，“带下去。”
吴妈想去牵罗泽的手，不想他一个甩身，抓起胭脂就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เ了西厢房，在别人还没回过神来时，把门反锁上了。
“别怕。”罗泽觉得胭脂的手汗涔๒涔的，“会答应我的。”
窗外有下起了雨。打在海ร棠叶上，沙沙作响，好似哭泣一般。胭脂揉了揉被罗泽抓疼的手，心中是乱ກ如葛麻。
“疼吗？”罗泽上前查看胭å脂的伤势，“你不晓得，我若是松了手，他们就把你带出去了。到เ时候你不死不活的，我想找，也找不到你了。”
“如今这事，到底是谁惹的？……”胭å脂许久没开口说话了，这一开口，声音竟有些沙哑。
“你就算再追究，也没用了。”
他说的是，如今是走到断崖路上，早已没了回头路。
他搭过湿毛巾，按在了胭脂ฦ的手上，顿时觉得一股凉意浇了那ว火烫。
“你也知道，现今的太太是我爹的续弦。我娘在生下我的时候就撒手去了。只因我是嫡出，才那么疼我。”胭脂ฦ略略知道罗家的一些事情，也是从舅舅口中所了解的。大少爷和二少爷是罗老爷的
屋内人所生，反而老幺罗泽才是嫡子。只是当年的罗太太没福消受，一生下罗泽就过世了。现今的罗太太是后来的填房，并不是罗泽的亲生母亲。
“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还是有了担忧。
他不过是凭着一时的任和冲劲，才顶ะ撞了长辈。他等会儿就会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思考这里的利害关系。他如果当真执意要娶她，那么他将失去这一切，这里的富裕生活。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少爷，如果离了这里，他能够做什么？就算他能够做什么เ，他终究是受不了外面的清苦。还是会后悔，还是会后悔的！
“胭脂。”罗泽抬起头，见到胭脂眼含着泪瞧着他，“别哭啊……”他伸手去擦她的泪。他的手心有薄薄的茧，那是抓着缰绳时磨出来的。
“你一定是吓到了吧？”他轻轻笑了两声，“平日里爹待我最严å，他打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回回都有护着我……”他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胭脂知道他在担心罗老太太。
“你可以出去看看老太太……”胭脂甩开了他的手，因哭泣潮有些起伏。
“不碍的。有大夫呢。”他重新抓过了胭脂ฦ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你别哭了。”
胭脂的泪一时是止不住了。她想起了舅舅，她舅舅如果知道了她的事，一定会打死她的。不过现在闹的那么เ大，舅舅是一定知道了。
“啊——我晓得了。我答应你要你做四少。可我刚刚说要和你私奔，违背了诺言是不是？”
胭脂别过脸不理他。
“你是在担心我养不了你？”他抚过胭脂的脸，眼里有一份安定。“这你大可放心。先前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只等我到เ了十八岁，西纺厂就要归到我的名下。我过了八月就十八了……”罗泽抬起胭脂的头，她似乎不在意他的话。
“爷爷的遗训没人敢不从，也不能。所以我刚刚的话是吓唬他们呢。”
“哼……”胭脂转过身不理他。难道她在他眼里是那么的虚荣？
“别哭了……”他不依不饶，坐到胭å脂跟前。她留一滴泪，他就擦一滴泪。一直到胭脂哭着睡着了，他才抱住了她。胭å脂湿湿的眉眼，在他的心里撩起了一阵阵疼痛。他喜欢看到胭脂的笑脸，那种在阳光下灿灿生辉的笑脸。可他现在只会惹她哭。但是这样拥着他，他心里才会踏实。就算是她以前笑得如何灿烂，那却不是为他的。但是至少现在，她是因他在流泪。
次日，敲门的是吴妈。她说老太太同意了。罗泽高兴地推醒了胭脂。
胭脂揉了揉眼睛，因为ฦ昨晚的泪渍，眼角处还有些干涩。昨日落下去的太阳今日照旧升起。和煦的日光透过玻璃雕花窗亮得刺人眼。
老太太答应了？就一个晚上她就答应了？
胭脂忘不了当罗泽说出他要娶她时，老太太的眼神。她安然坐在那里，手中还似往常那般拿着烟枪，只是不吸了，捏在手里。胭脂看得到她干枯发皱的手上青筋暴起，她的眼神。胭脂忘不了，那是要把胭脂ฦ生吞活剥了的眼神。可是就这样答应了……
“胭脂，来。”罗泽扶起胭脂，脸上是不可名状的兴奋。
“去哪？”胭å脂茫然环顾四周，眼睛睁得大大。罗泽看出了胭脂的惧意，俯身在她耳边悄悄道，“不用怕，有我呢。”
胭脂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穿过一道道长廊，兜兜转转地拐了几个ฐ弯，才到了一处屋内。她随着罗泽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她忘记了罗泽到底说了些什么，自己说了些什么เ，旁人说了些什么เ，只记得是罗泽一直牵着她，牵着她，然后就碰到了二少爷。
二少爷还是像往常一样，随园信步。穿了件家常的灰呢中山装ณ，领口第一个纽扣是不扣的，领子却服帖得紧，短短地竖着。
胭脂ฦ张了张嘴，她发现她发不出声音。
“二哥。”罗泽依旧牵着胭脂的手，走到罗清面前，“说了，五月初ม十是个吉日。让我与胭å脂完婚。”
“喔。”罗清应了一句，“真是要恭喜了。”他说完，缓缓地回转过身，罗泽急着又说道：“二哥要来喝喜酒啊！”
“不、不了。”罗清没有再转过身，“我初二就要去广平，留着以后喝吧。”他迈着大步子，走了，没有再回头。
罗泽一直带着胭脂回到了西厢房。两ä人等了半会儿，罗少闲来了。罗泽把胭脂交代给了少闲，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送胭脂到家。
胭脂跟着少闲走了。
一路上，少闲对胭脂是恭恭敬敬的。想来她乌鸦变凤凰的事罗家上下已是人尽皆知了。离去时，胭脂回身望了一眼罗宅。
她真的能ม嫁到เ这里来？她真的能成为罗家的四少？
这是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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