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警学院 > 汉祚高门 > 0037 南人欲为大事

0037 南人欲为大事

顾毗虽然继承了父亲的荫泽,却没养成父亲的威望,虽然三番五次告诫族人,但这现象却仍然难以禁绝。这让他郁郁于怀,颇有茕茕孑立的感慨,大概能体会到เ前贤那种恨世不清、醉饮避世的情怀和做法。

首先赶来乌衣巷纪府的便是最先得到เ消息的纪氏族๣人,纪氏此前๩曾迁居历阳,而后族人多有离散。但即便如此,此时留在建康城的族๣人仍然不在少数,虽然各自都有营生产业,但都是依附纪瞻这一支生活,因此反应自然灵敏。

听到这一番话,纪友与纪况纵使还想看沈哲子笑话,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穷追不舍。两人一起将沈哲子领进府中,纪友又对沈哲子笑道:“舍下汤羹虽然不及王门味甘鲜美,亦足堪果腹。小郎君你若有需求,直令门下取用自便。我还要去大父房外侍候,就不陪你了。”

而老牌的颍川荀氏、陈氏之类,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族人到场。至于庾氏,压根就没人过来。如今居显位的济阴卞氏、陈留蔡氏,同样无人到场。

屁股决定脑袋,哪怕在沈哲子看来,如今的皇帝英年早逝,是时下各方都乐见的结果,没人愿意陪他折腾。

纪瞻谋国首功,引郗鉴入朝,借助流民帅力量挫败王氏窃名器之举,但由á此也激发皇帝的野心,动了扶植宗室以摆脱困境的念头。这其实只是皇帝的个人选择,但很显然纪瞻将责任归在了自己身上。

纪况先一步上前跪拜,口中ณ满是歉意:“伯父,我不该贸然带人进府,打扰您静养。”

“不情之请,已是非分。纪君能ม代为引见,我已经非常感激。若不能见到เ纪国老,是我自己无幸,与纪君无尤,亦不敢再请。”

这一处园墅乃ี是沈家西宗的产业,沈哲子进入其中后,便被迎入内园,暂时隔绝跟踪。

沈哲子还想就近观察一下,可是行不多远,一行人便被驱逐开,不许靠近过去。

王允之脸颊蓦地一抽,转身而去,行出几步后却又停下来,转回身怒视庾怿:“风急雨骤,庾君夜路须谨慎。石子冈上孤冢连绵,未必辨得清谁家骸骨!”

这让沈哲子更加不自在,草草吃了几口清淡饭食,索ิ性就丢下餐具,眼睛直勾勾望着庾亮。看他细细咀嚼,小口吞咽。

要将这个模式完整的打造出来并且维持其运作下去,还有一套更为严谨的分利公式,沈哲子自己尚且还没搞清楚,也就不着急传授给庾条。

稳定三吴对于稳定时局的意义之大,不言而喻。沈充本有叛史,要说服朝堂认命其坐镇会稽核心之地已经不容易。会稽士人对吴兴沈氏又不友好,就算能ม坐镇会稽,能否快速稳定局势也是一个隐忧。

气势汹汹而来,匆匆告辞离去,庾怿顺便把庾条喊出来,心中的疑ທ惑越来越浓烈,一俟远离沈哲子的居所,他才停住脚步,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庾条正对自己长揖为礼ึ:“二兄,以前我放诞任性,让你和大兄劳神操心良多,如今思及,实在羞愧。你放心罢,以后我将痛改前非,绝不再失礼人前。”

念及旧怨,庾条更加忿怨难平。

沈哲子宽慰了她们一句,这几个ฐ侍女年龄各有参差,大的十七八岁,小的不过十一二,全都是精心挑选,模样自是娇俏可人,但沈哲子八岁之龄,也谈不上怜香惜玉,甚至到现在还记不清她们各自的名字,只是不惯拿人当做礼品。

虽然此行没能带上沈充准备的那批庞大财货,但就随队携带的一部ຖ分馈赠,就已经非常可观。仆役数十人,骏马华车数驾,钱绢食粮更有数十万之巨เ。这批财货全都是送给庾怿私人,已๐经倍于庾家时下拥有的家业,足以让庾怿在宗族中掌握更大话语权。

东晋名士风流,士族๣相承,上至中枢台省,下至田野乡๥间,一以贯之。贫寒之家,宁为ฦ大族荫户,不做治下良民。附于大族๣只受一家盘剥ຓ,但若要独立入籍,既要承受朝廷征收的赋税徭役,中间又有各级官吏的盘剥,还有乡๥里豪族的挤压排斥。

听到这问题,沈充沉吟半晌,才叹息道:“实不相瞒,早先我请叔预来此,确有一点谋身之计。只不过后来……唉,不说了。我现在已๐经是一片混沌,不知何去何从了。叔预可有教我?”

将这过程再回味一遍,虞奋心中只剩五体投地的佩服,对沈充说道:“明公深谋远虑,算尽人心,让人钦佩,实为当世之贾诩贾文和。”

虽然不曾在军旅中任职参赞,但庾怿也见识过州ะ郡军队是何模样。相对于州ะ郡兵散漫军容,沈家部曲军令行禁止的气象让他颇为振奋,心里对沈充的评价便又上一个台阶。

庾怿听到เ这话,眼中神๰采更浓,拍着手赞叹道:“皎皎明珠,投于暗室,实在是让人难忍受的事情。沈士居口含兰芷之馨,词锋精妙绝伦,时人实在是误解他太多了。”

刚烈?这啥词儿!

问话的同时,暨阳县令也在认真打量堂下的少年,开始他注意力放在少年身后的两个成年人身上,却没想到这少年才是告状的苦主。更令他感到意外的则是少年所说的话,下意识想要询问究竟。

听到这个问题,魏兴眸子不禁一亮,认识到主从关系后,他不敢因对方年幼而有轻视,微微欠身回道:“还不知小郎君是?是这样的,吴兴沈氏从王氏之乱,虞世兄的伯父虞公在余姚â举义勤王,我受虞公所托,先一步为义师探路,筹措给养。”

西陵县令名许超,会稽人士,此时正在衙署宴请贵客,本郡上虞魏氏的魏兴魏长义。魏家在会稽向有清望,与贺虞并称,魏兴本人更是虞氏佳婿,虽为白身,却是乡望名流,因此许超不敢轻视之,毕集县中大姓家主ว,一同作陪。

但以南人而居方镇谈何容易,荆扬江徐四镇皆为侨姓禁脔,各个ฐ侨州又掌握在流民帅手中,更南方的广州、交州ะ远离吴地中心,地广人稀,根本就是样子货。老爹想要在侨姓手中虎口夺食,没有本地士人的支持,根本不可能做到เ。

沈充目示虞奋,一直瞧得对方脸上冷汗直流、战战兢兢,才蓦ย地粲然一笑:“腾志是担心我没有气度,不能容你吗?”

兵者大凶!

沈哲子打着哈欠握在床上,心里盘算道:“真想养身健体的话,倒可以去拜访那个抱朴子葛仙师,他才是这个ฐ年代真正靠谱的人,只是不知道葛洪现在在哪里……”

略过此事,沈充想多了解儿子一下,便闲谈状问起来:“雀儿你现在读了什么เ学?”

所谓的门生,可不是上海滩杜老板门下那种。两晋之交士族力量强大,不只是因为政治上的优越性和财产的雄厚,各自也都拥有不容小觑的私人武装ณ,门生义แ故、部曲私兵、荫户佃客、僮仆侍者之类,集合起来规模极大。

沈充请沈祯入厅,同时对沈哲子招招手:“你也进来吧。”

然而接下来沈哲子又陈述的一个ฐ理由则直指他心中最为忧虑的情况:“王门北伧,披章服之ใ豺狼也!虚名寡恩,无耻之尤!周氏之功如何?三定江南,非其戮力而战,荡平三吴,侨姓岂能南渡?因言而诛,功业俱毁。”

如此家世,简直就是起点数年未有之穿越高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天生就是要被那些穿越屌丝全方位吊打刷经验的无脑配角!可是,现状很美好,前途很暗淡。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便宜老子做什么不好,却非要造反!

王导恍若未闻,步入官署之ใ中,司徒、扬州僚属各官员连忙出门迎接,将王导迎入官署之ใ中。

与一干掾属交谈片刻,王导又处理了一下近期积攒的案牍庶务,直到手头清闲下来,他的脸色才转为有些阴沉。

何充传递的消息,他不难得知,如今兵祸已๐经平息,郗鉴在外督护诸军的使命已๐经完成。一俟其还朝,朝廷自然要将诸多善后事宜提上日程,而他们琅琊王氏究竟会是怎么เ样一个下场,也将会有一个结果。

对于身家性命的安全,王导并不担心,他所忧虑的是皇帝对王家的态度转变如何,这将决定王氏日后以何种面目立于朝局之ใ中。

这么一想,便是枯坐整个ฐ上午。王导坐于室中ณ,忽然听到门外诸多脚步杂乱之ใ声,他走出门去查看,才发现官署内掾属泰半都已๐经离开。

看到他的别驾司马顾和也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王导不免有些好奇,便走过去问道:“君孝准备去往何处?”

顾和听到王导询问,略显局促道:“家人告知纪国老将授经于吴兴沈士居之子,群下素承国老德泽,分内应前往恭贺。”

王导听到这话,当即便有些错愕,而后便想起昨夜那个ฐ在门下苦候良久的沈家小郎。他久不出门,心里隐隐有所感悟,但因缺乏细节作证而无法联想更多。

若有所思的把顾和放行,王导沉吟良久ื后,便迈步走出官署想要去征询庾亮的意见。刚刚走出不远,他便看到庾亮也大步往自己这个方向行来,身后还跟着近来声名鹊起的庾怿。

庾亮走到近前来,径直开口问道:“司徒也知道了那件事?”

王导点点头:“刚刚听到,元规你可是有什么疑虑?”

“进去说罢。”

庾亮指了指官署大门,王导便又折返回去。

两下坐定之后,庾亮也不隐瞒,直接将庾怿在吴兴挖王氏墙角的经过讲述一遍,这是打算跟王导开诚布公,暂时消เ除彼此的戒心。

座下庾怿神情有些不自在,一方面是面对王导有些难为情,另一方面则是不忿大兄向王氏示弱,这么交待一番,便是已经打算斩断跟吴兴沈氏的联系,这让他此前的努力尽付流水。

“还有什么遗漏,你向司徒解释一下。”

庾亮语气生硬的对庾怿说道,先是王氏,又是纪瞻,那个小子始终都不曾尝试跟他取得联系,这让庾亮颇็感恼羞成怒。尤其沈氏投向纪瞻还被其接纳,这让他羞恼之ใ余又充满警惕,下意识怀疑ທ这其中是否有阴谋的味道。

庾怿无奈,只得又硬着头皮复述了一遍过程。眼下局势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有了此前奏对的教训不敢再自作主张。

王导听完之后,也大感惊奇。原来庾怿这番๘壮举背后还有如此隐情,他早先便有些好奇,目量庾怿并非能ม洞悉局势果断ษ出击之人,怎么能轻轻松松拿下沈氏?如今看来,原来是被人愚弄了,借此洗脱从逆之名,眼下则过桥抽板。

略๓一思忖,王导对沈充的诡变之能也๣颇感佩服,同时对那个负责具体细节实施ๅ的沈家小郎亦感好奇。此前他还觉得没见到那ว小子是儿子的损失,如今看来,他也是与一个早慧的神童失之交臂。

吴兴沈氏意欲如何暂且不论,王导和庾亮之所以闻声色变,主要还是因为弄不清纪瞻是何想法,为什么已经卧病不起了,还要出手搅乱时局?

一方是南人冠冕的名士翘楚,一方是首屈一指的武力强宗,这样的搭配,让他们这些敏感的侨姓首领ๆ不寒而栗。吴人莫非要搞个大事件?

正当几人惊疑ທ不定时,何充匆匆入门,手持一份诏令,走进房中后急促低语道:“南顿ู王犯禁,免职罚俸。”

口中ณ低语的同时,他手指还在轻轻划写,字迹依稀是“杖杀宫婢”!

看到这里,王导与庾亮下意识转望向內苑方向,继而相对一视,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以及一股淡淡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