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坐马车肯定有些闷，你觉得无聊就骑马去吧！不用特意陪我。”
我把手中吃完的果子丢进树丛：“为了扰乱你们的注意，我们分开走了。”
祁แ连山已经遥遥在望，我和霍去病都是精神一振，身后开始有箭飞过，射的却是我们的马，看来伊稚斜不到万不得已๐，不想杀死霍去病，而是想活捉他。
寂静的草原上，连风都似乎ๆ停驻，我只听到他的心跳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切都在我心中ณ远去，苍茫天地间只剩下我和他，他和我。
众人低呼一声，黑石头一收先前的狂傲之色，跷了跷大拇指，赞道：“好汉子，我收回先头说的话，你们汉人并不都是光会说不会练的。”
我侧头看向他：“如果是匈奴人呢？”
霍去病的帐篷搭在背阴处，因为顾及我，特意命他人的帐篷离开一段距离。
霍去病柔声说：“当时看你情绪激烈，所以下的迷药分量很重，人虽然清醒了，只怕还使不上力气，我再带你一程。”
当几千只水鸟惊叫着，突然从水上奋力振翅冲向高空时，霍去病第一个钩起了弓弦。
我不屑地皱了皱鼻子，摇头笑起来，刚ธ才的紧张和压抑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
“玉儿，明天我要率一部分军队返回长安。”
我随意地摆了个ฐ姿势，喝问道：“难道匈奴人会等着你攻击他吗？”他大喝一声立即向我挥刀砍来。
我沉默了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傅，我们学骑马去。不过记住不许对我不耐烦，不许嘲笑我，更不许骂我笨，否则拳头伺候。”
“你究竟对李敢做了什么亏心事？”
车夫的神情颇有所动，长吁口气：“可不是嘛，前年和匈奴打了两次仗，死了十多万士兵，多少老妇没了儿子，多少女子没了夫君？大前年遭了旱灾，粮食本就歉收，再加上战争耗费，为了凑军费，朝廷下诏可以买官职和用钱为自己赎罪，可是平头百姓哪里来的那些钱？花了钱的人做官，想的能ม是什么，克扣的还不是平头百姓？打仗战死的是平民兵士，可得赏赐和封侯拜将的却永远是那些贵人子弟。今年又打，还不知道会是什么เ凄凉状况呢？匈奴不是不该打，可这仗打得……唉……”
本就重病在身，此时又痛彻心扉，他的体力再难以支撑，索性扔了拐杖，靠着门框坐下。
我凝视着她，郑重地说：“你放心，从今日起，我和你的事情一无瓜葛，绝不会阻你的路。”
方茹的脸刚绞干净，正对着镜子细看，闻言回头笑道：“是小玉置办的，娘娘本来是有赏赐的意思，可听说了小玉置办的嫁衣，说是也不能ม再好了。”
方แ茹看向我：“请讲。”
李敢看她出了院门，立即问道：“她醒了吗？她可还好？她……”李敢的声音微微颤着，难以成言。
我犹豫了下，嬉笑着说：“你像个大倭瓜，可满意？”
两人各自满腹心思，无语发呆，身后一个男子的清亮声音：“娘娘千岁！”我和李妍转过了身子。
我“啊”了一声，懊恼地说：“你这个人……”
“那一次我们心里真正感到愧疚，大哥把长安城的小混混一个个ฐ敲打了一遍才问出缘由。原来九爷看到เ《墨子》上对兵器制造的论述，就上街去看铁匠打铁，那些和我们一样不懂事的顽童跟在九爷身后唱‘一个拐子，三条腿，扭一扭，摆一摆，人家一步他十步，讨个媳妇歪歪嘴’。边唱还边学九爷走路，惹得众人大笑。九爷和他们大打了一架，吃亏的自然是九爷，被打得头破血流。大哥气得和那些唱歌的孩子都打了一架。从那之后，我们都想带九爷出去玩，可九爷再不在人前用拐杖。”
我一面扒拉着海碗中ณ的羊肉，一面含混不清地小声嘀咕了句：“开不开心全在你。”
早知道就不应该来，我懊ิ恼地道：“你姨父？陛下还是你姨ถ父呢g公孙将军吗？”
霍去病闷声笑道：“我看你做贼做得挺开心。”
我笑了笑道：“我就是看你这个‘李’字绣得别致，都是娘娘了，怎么还做这些事情呢？”
九爷笑道：“你的生意是好，可你前面花的钱也不少，这些账我心里还约莫有数。如果再迟两年，你能周转出这笔钱一点儿不奇怪，可如今总是有些蹊跷。”
现在的我可不是斜候只能逃跑的我了，我一振精神，笑嘻嘻地说：“不用，如果是别ี人，这些花招我还不放在心上，如果真是那个人，更没什么好查的，也查不出什么来。他若相逼，我绝不会怕了他。”
九爷也看这些书？不过这些书虽然是御女之术，可讲的也是医理，很多更是偏重论述房事和受孕的关系，心中胡乱琢磨着，低着头半晌没有动。
我时不时就会看着小谦和小淘发呆，我尽力想忘记九爷的话，那句“曲子倒是不错，可你吹得不好”每从心头掠过一遍，心就如被利刃划过般地疼。我们已经一个ฐ多月没有任何联系，有时候我会想，难道我们从此后就再无关系了？
心悦君兮君不知。
红姑笑起来：“发发火好，你都蔫了两三天，今天倒看着有生气多了，随我去园中逛逛，我们边走边说，这么好的天气坐在屋子里未免辜负。”
我的身子无法抑制ๆ地微微抖着，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以为我永不可能再见到他，没有想到多年后，我和伊稚斜竟然重逢在长安街头。
主席上的皇亲国戚和显贵重臣，觥筹交错，笑语不断ษ，似乎ๆ热闹非凡，可个个目光不离皇帝，暗自留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跟着皇帝的话语或笑或应好，一面逢迎着皇帝，一面还要彼此明争暗斗，言语互相弹压或刻意示好。唯独霍去病埋头专心饮酒吃菜，偶尔抬头间，也是目光冷淡，丝毫不理会周围，不交际他人，大概也没有人敢交际他，从开席到现在，竟然只有一个ฐ二十二三岁的男子曾对霍去病遥敬过一杯酒，霍去病微带着笑意也回敬了他一杯。
红姑看看李妍，看看我，一脸贼笑，似乎极其满意看到我们的窘迫：“玉儿，不如你和李妍一块儿学吧！反正迟早用得上。”我侧头瞪向红姑，红姑笑道：“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以后心里会没有中ณ意的男子？你们不会……”
我沉默一瞬，最后拿定了主意：“我会尽力，但以后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甚至我的脑袋里一片黑雾，你能做些什么？如果想刺杀皇帝，先不说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就是刺๐杀了又如何？卫皇后主后宫，已๐有一子，卫大将军重兵在握，卫将军与三个儿子，卫氏一门就四侯，还有卫皇后的姐夫公孙贺、妹夫陈掌都是朝中重臣，一个皇帝去了，另一个皇帝又诞生，依旧挡不住大汉西扩的步伐。再说，你刺๐杀皇帝ຓ，不管是否成功，你的兄弟以及我，甚至整个园子里的姐妹都要为你陪葬。”
我问：“可有皇后初遇陛下时的美貌？”
他淡淡笑起来，又躺回榻上：“姨母在陛下眼中已๐是开败的花，各地早ຉ就在选宫女，朝中的有心人也在四处物色绝色，不是你，也会有他人。正因为如此，公主也一直在留心，陛下驾临公主府时，公主都召年轻貌美的女子进献歌舞陪酒侍奉，也有被陛下带回宫中的，奈何总是差那么一点儿，两三次侍寝后就丢â在了脑แ后。‘生女无怒，生男无喜，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一首乐่府歌谣，唱得有几分颜色的都想做卫子夫，可有几个人有卫子夫当年的花般姿容和水般温婉？”
红姑道：“我去请客人们都回去，顺ิ便命人打扫屋子，换过纱帐，点好熏香。”说着就要出去。我忙示意王媪停一下：“你打算如何和客人说？”
我立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一咬唇，提足飞奔而去。
方茹低头缠绕着手上的丝帕，等红姑说完，她抬头看向我，细声细语地道：“今日孙大人要我陪酒，我不乐่意就拒绝了。他虽一肚子气，却丝毫不敢发作，因为他也知道卫大将军麾下公孙敖将军、皇后娘娘和卫大将军的外甥霍大人、御史大夫李大人的侄子、李广将军的儿子李三郎，都来看过我的歌舞，李三郎赐了我丝绸，霍大人赏了我锦罗。”
我带着他们到屋廊一侧，笑吟吟地说：“麻烦两位爷从楼梯那ว里上去，也麻烦这位石小爷一块儿去。”
青蓝ณ天幕，皓月侧悬，夜色如水。我们一人坐在院内，一人抱膝坐在屋顶，翠竹为舞，玉笛为ฦ乐。
我淡笑了下：“我不是说我们算有缘的吗？再则我的园子里也不想留心不在此的人。”
几天的工夫，我已经把石府里外摸了个遍，还见到了上次在月牙泉边见过的紫ใ衣汉子和黑衣汉子，一个ฐ叫石谨言，一个叫石慎行。听到他们名字，我心下暗笑，真是好名字，一个名补不足，一个名副其实。
红姑忙道：“一次已足够，以后再不会了。我也是太心急，总想做到长安城最红的歌舞坊，双双歌艺虽然出众，但其余就稍逊，我一直想着物色一个拔尖的人才，却总难有如意的，容貌好的，体态不见得好，两样都好的，机变又差了。当日看到你一下动了贪心，鬼迷心窍犯了大错，事后才担心起万一被石舫知道的后果，可错已๐铸成。”
她问：“来了多久了？长安话说得可真好，居然听不出外地口音。”
我“嗯”了一声，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我踌躇了一下，我是吗？虽然我还没有去过汉朝，可阿爹说过他的女儿自然是汉人，那么我应该是大汉人了，遂点点头。
紫衣汉子伸手欲扶坐在马车内的少年下车，少年淡然一笑，温和地推开他的手，自己้双手撑着缓缓地从马车上一点点移下。我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老天总会嫉妒人世间的完美吗？
伊稚斜低头笑起来，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焦急地等着答案，他却只是笑了又笑。我怒瞪着他，他轻声咳嗽一下，敛了笑意，凝视着我的眼睛好一会儿，突然俯在我耳边低声道：“因为你的眼睛。”他凝视着我时，极其专注，仿佛一些被他藏在心里的东西慢慢渗出，会聚到เ眼中，浓得化不开，我却看不懂。
我走到少年身旁，照着牛腿就是一脚：“让你追我！还追不追？追不追？踢你两ä脚，竟然敢追得我差点儿跑死。”
他若风之子，身法轻盈灵动，变幻莫测，时而充满力量，矫健若游龙，时而以柔克刚，翩翩若惊鸿。如雪白衣过处，轻快敏捷如脱兔，洒脱飘逸如处子。宛若一柄绝世利剑，出时雷霆收震怒，罢时江海ร凝清光，吞吐间无人能挡。他姿态闲适，潇洒随意，白衣未染寸尘，对手却已血溅四方。
金色阳光下，他的身姿ู美得触目惊心。四周雷鸣般的喝彩声、助威แ声，一切都在我耳中消失，我的世界一片沉静。万籁俱寂中只有他风中飞翔的身姿。在这一瞬，我知道，终我一生，我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所见，即使发丝尽白、眼睛昏花，我依旧ງ能细致描绘出他的每一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