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我的衣裙：“不过应该不是匈奴人，给你寻的女子衣裙有汉人的、西域各国的，也有匈奴的，你却偏偏挑了一件龟兹的衣裙，匈奴的衣裙是第一件被你扔到一旁的，好像颇有些憎恶的样子。”
霍去病灌了几口，又递给我，我摇摇头。他一笑，收回酒囊，自顾而饮。赵破奴端着两碗酒向我们走来，霍去病笑骂：“你是想把我灌醉吗？刚敬过酒怎么又来了？”
黑暗中伫立的山影看着越来越近，遥遥地传来几声狼啸，在马蹄声中ณ隐隐可闻，我心中一动，紧握着霍去病的胳膊，扭头道：“快一点儿好吗？我听到……”我咬了下唇，吞下已在嘴边的话，转回头看向祁แ连山。
陈安康在我身旁骑了半天马，看我一点儿都不理会他，赔着笑说：“你别生气了，将军不是没同意我们的坏主意吗？”
我刚欲说话，陈安康匆匆上前行礼，脸色凝重，霍去病沉声问：“还没有公孙敖的消เ息？”
“我答应李诚如果他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就请你让他上战场。”
李诚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几招过后，他握刀的胳ฑ膊就差点儿被我折断，而我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他再不敢有所保留，被我逼迫得也是招招狠辣，五十一招时，我一个腾起避开他砍向我双腿的刀锋，双指顺势直塞的双眼，他一面后仰，一面尽力挥刀挡避，我脚踢他的手腕，刀脱手飞出。
我翻了个ฐ白眼：“完不成又如何？关我何事？”
霍去病的视线在我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再多问。
我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赶路，听到狼啸，恐怕没有几匹马不蹄软，幸亏我只是微杂了几丝气息，否则现在我该在地上啃泥了。
一方方绢帕，一日日情思。
李妍的面色一无变化，随意地道：“归根结底还是要多谢你。”
我转身出了院门，缓步向自己的屋子行去。今天真是个ฐ好日子，云淡风轻，日光融和，园子中处处张灯结彩，弥漫在空气中的喜气浓得化不开。
李广利捋了捋袖子，嚷道：“明日我请你们去一品居吃鸡，那个滋味，管保让你们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李敢的一脸焦急慢慢褪去，却显了心酸之色。她那ว边生命垂危，他这边却只能坐在这里，苦苦等候一个消息。
我摇了下头：“不用了，我现在不回去，我还要去趟别的地方แ。”
文武兼备的李三郎，虽不像霍去病那样如阳光般耀眼，但他应该才是长安城中每个少女的梦里人。霍去病锋芒太重，让人觉得不敢接近、不敢依靠，甚至完全不知道这个人将跑向何方，而李敢如一座山，让女子看到他心里就踏实起来。
霍去病凝视着花，一脸若有所思：“一个‘恰好赶上’才最难求，有些事情如果早一步，一切都会不一样。”
天照侧头看着我问：“你会埋怨我们吗？”
我恼怒地砸了砸几案：“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不如不问。你接着说你过年的趣事吧！”
晚上，回到เ园子，心情算不上好，当然也不能说坏，我还不至于被不相干的人影响到เ心情，只是心中多了几分怅然和警惕。
他笑起来：“这么重的好胜心？不过，真是好看。”
“你后悔吗？”
他倒了碗甜浆给我，沉吟着没有说话，我收了笑意，轻声说：“你对我说话，不必有任何顾忌。”
九爷的山庄还真如他所说就是农庄，大片的果园和菜田，房子也是简单的青砖黑瓦房，方方แ正正地分布在果园菜田间，说不上好看，却实在得一如脚๐下的黑土地。
我拣了一卷，因为很长，没时间细读，只跳着看：
清晨刚从水缸中汲了水，一转身却无意中扫到窗下去年秋天开的一鞋花圃中ณ的几点嫩绿。我一惊下大喜，喜未上眉头，心里又有几丝哀伤。
我稳着声音：“我吹给你听，看知道不知道。”
红姑看我立在门口愣愣发呆，笑着牵起我的手，向外行去：“别胡思乱想了，想些正经事情，我昨日算了一笔账，看余钱可以再买一个园子。你的意思如何？我打算……”我和红姑一面在园子里散步，一面商量着歌舞坊的生意往来。
两人沉默地走着，看路径，霍去睬要送我回落玉坊，拐过一条长街，前方刹้那灯火通明，一长串灯笼上“天香坊”三字隔着老远就看得分明。几个人从天香坊内出来，天香坊的几位大牌姑娘竟然亲自相送。我不禁细细打量了几眼出门的客人，心头巨震，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霍去病立即伸手扶住我。我不敢置信地盯着前方แ，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能出现在大汉朝的街头？
红姑语气惋惜地轻声说：“这就是李家三郎，李敢。”
我立即站起欲走：“不找拉倒！”
我想了好一会儿，想着九爷，脑中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念头，最后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大概ฐ是悲悯。”
他视线未动，依旧盯着李妍，嘴角却带起一丝坏笑：“还撑得住，不劳费心。”
他笑着向我拱了拱手：“我就算在外吧！卫大将军眼中，我就是一个纨绔膏粱子，飞扬跋扈，奢靡浪费，卫大将军恨不得能不认我最好。”
我“哦”了一声，无所谓地说：“怎么准备，要我们都到门口跪着迎接吗？口中三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纱窗竹屋，一灯如豆，火光青荧，他的身影映在窗扉上，似乎也带上了夜的寂寞。我坐在墙头听完曲子后，才悄无声息地滑到地上，站了半晌，他依旧坐着一动未动。
没想到红姑在外笑道：“烦到你在屋子里待不下去为止。”
三人行了一礼，转身向楼梯行去。我带着九爷进了一间窄窄的小屋子，说小屋子其实不如说是个木箱子，刚刚容下我和九爷，而且我还站不直身子，所以索ิ性跪坐在九爷身旁้。
正对着月亮志得意满、无限自恋中ณ，一缕笛音缓缓而起，悠扬处，如天女展袖飞舞；婉转处，如美人蹙眉低泣。
红姑道：“卖身契都在你手里，你当然可以走了。”
“你想留แ在长安？”
红姑听后，凝神想了下道：“其实我也知道得很少，因为石舫一直行事低调，我自小就在长安城，也算人面宽泛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舫主。听老人们讲，石舫好像是做玉石生意起家的，那已经是文帝爷在位时的事情。后来石舫生意越做越大，到景帝ຓ爷登基，窦太后主ว持朝政期间，长安城中几乎所有大的宝石玉器行、丝绸香料铺、酒楼、赌馆、歌舞坊，不是由石舫独自开，就是石舫与其他商家合作。后来，石舫突然停止了扩张生意，就是原来的生意都慢慢有些放手，行事也越发低调隐秘，这三四年基本没有听闻石舫的任何动静，若不是每年要去给吴爷报账交钱，我都要忘了自个儿的园子是石舫的了。不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表面上看着石舫在长安城中大不如前，但也没有商家敢轻易得罪石舫。”
老乞丐仔细打量了我一眼，笑道：“这世上谁没有个三灾五难，就是皇帝还要宰相帮呢！”说着硬将葫芦塞到我手中，我握着酒壶低声道：“谢谢爷爷。”
小霍一愣后，扬眉笑起来，给了我一袋钱，踌躇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放弃了，极其认真地道：“长安对你而言，不比西域，你一切小心。”我点点头，拿着自己挣来的钱离去。
待滚滚烟尘消เ散，我长啸着让下面的狼群都该干吗就干吗去，夜色还未过半，你们悲伤的继续悲伤，高兴的仍旧高兴，谈情说爱的也请继续，权当我没有打扰过你们。狼群对我可不像对狼兄那ว么客气，齐齐嘘了我一声，又朝我龇牙咧嘴了一番，各自散去。听在人类耳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