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蓦然就涌上了眼眶。
行楷顿了一顿,才呸声道:“缠你个风流鬼……”
忽然,行楷又从帘子内伸出小脑袋来,甜甜笑着说道:“麻烦你把船向那边摇去……”
“好了,你不说,我要走了!”释墨不想再跟着她莫名其妙地坐在这柳树底下,白耗时光。
行楷却是神秘地一笑,这么一笑,令释墨一向静如止水的心跳了一跳,忽然觉得她这一笑有着无尽的引诱,人一向不是对自己有兴趣的,不知道的事情有着奇特的心理。
行楷瞄准了一处屋角,轻轻一跃便如燕子般飞了上去,一点风声也没有发出。她立刻蹲下了身子,将自己隐藏在屋角的阴影里,此刻居高临ภ下,可以看见许多东西,只要有一点微光的地方,她都看得见。
行楷自不能看着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坦胸露体,咬着嘴唇,一跺脚๐,转身飞奔了出门去。
杜如奇一听,笑容叵测。
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大英雄,大侠在她眼前走过路过,她就是硬没有一个曾往心上放着的,偏偏这个……这个弱质纤纤的书生,她竟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而且……而且每天又想看到เ他,而且……而且每天都在想着他……
释墨浑身一颤,方自从沉思中醒过来。一回眸,树影森然纵横的阴影里瞧见一个朦胧的人影向他快步奔来,他暗暗一惊,背过脸去。
笼上灯罩子,一时间,屋子里亮了起来。
她倏然反身去推了推门,大门竟给从外面锁住了,心下一跳,回过头来喝问道:“你想怎么样?”
余子仁眼色一恨,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消失,低声说道:“师妹,你失礼人了!把我们海道帮的面子都丢â在了这里!师兄和各位大人还有要事相商,你就不要在这里放肆了!”话说到后头,情不自禁地凶狠起来。
“如此说来,这个人财色皆收,还真不怕他不动心!”徐三的笑意里几经有了算计之色。
双手指骨捏得煞白,几欲破碎——
她朝他一拱手,双腿一夹,白马便放蹄飞扬绝尘而去。
如果他不救她,还能让她“天妒红颜”吗?虽然对她一无所知,但总归是一条人命!
书生从座前的行囊里,轻轻抽出一卷崭新的画卷。
他一点点,一点点地攥紧ู她的腰肢,越来越亲密。
行楷终于忍受不住,忽然朝他的脸上一凑嘴。
“唔”的一声轻呼,从释墨饱受痛楚的嘴里轻逸了出来,他瞪着一双明镜般的眼睛,顿时从旖旎的幻境中清醒了过来。
行楷笑得好甜,红着脸,放开了他,顺便舔了舔小嘴唇,一脸的得意。
释墨的下唇轻轻有一点红肿,还有一点儿小牙印,他皱眉,不忿道:“你干吗咬人?”
行楷轻哼了一声,掀眉道:“谁让你想干坏事!”
“我……我想干什么坏事了?”释墨为自己辩解道。
“你……你想亲我!”行楷还是脱口而出。这一次又是怔住,自己้怎么会当着他的面把这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的脸更红了,嚣张地一瞪眼,恶人先告状,嗔道:“难道不是?”
释墨心虚地笑了起来,双手搂着她的细腰,问道:“那是又怎样?”
行楷的身子向前一倾,张了张嘴。
释墨适时凑上去,蝴蝶采花一样亲了她一下,再望着她一张红晕熏染极致了的俏脸。
行楷呆了一呆后,傻傻地说道:“再亲一下!”
释墨眼睛里泛满了笑意,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该睡觉了……”顺手放开了她,低声道:“你睡床上……我睡椅子上……不要再想别的……好好睡去……”
灯被熄灭了。
行楷躺在了榻上,盖上薄衾,还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心有不甘地嘟着嘴。
淡淡的月光照着窗台,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
第九章魑魅魍魉统战1
八月十三日。
晴。
秋空澄净,是一个好日子。
午后,阳光正盛。
百里长堤,千株杨柳随风。
九百里加急的文书从京城一路催马而来,报入柳城监督府。
穆大人接过公文,捧在手里一看再看,喜笑颜开。
这消息立刻迅疾地在官员中传开,个个都是喜上眉梢——穆大人升迁了水城数百里地的监督府,那是说明朝廷对水城官员的信任,那ว是说明朝廷对他们没有想象中的在意。
袁会长立刻命人去备起黄金打造的“一帆风顺”大帆船。
杜如奇为父亲准备了一尊晶莹剔透的白玉石观音像,宝相慈悲。
戴总兵也去收罗了一对碧玉翡翠的玉麒麟,珠光宝气。
余把子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在自己的小金库里翻箱倒柜相中了一株罕有的光彩四射的朱红珊瑚树。
傍晚时分,尚未入夜。
穆大人的府上早已张灯结彩,门庭若市,前来祝贺的官员乡绅潮水般络绎不绝,那管家的点头哈腰早已腰酸背疼,一脸笑容差ๆ些也要僵死在了脸上。
而锦绣园里,释墨释大人此时却还在沐浴更衣,没一回事地慢吞吞地磨蹭。
行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在门口外连连地催促:“大人,再不出来就赶不及了,别ี人家都早早地去了,你这样懒散,人家穆大人会见怪的!”
释墨一面穿系着衣裳,一面是心事重重。
在午后,穆大人收到เ喜报的时候,他也收到了一封简信。
那是壬轩任丞相秘密使人送来给他的密信——一张见方แ的白纸上,浓浓的墨汁,飞舞而凝重的两个字:截流。
截流!
释墨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他也明白任丞相的用意,朝野上下也许只有他能够如此的明白——壬轩什么都算到了,就连他被贬谪来柳城当这个两面是刀的知府只怕也在他的筹谋之中,说不定在皇上面前他还极力推荐了一番。
释墨苦笑,这样什么都被别人算计在内的感觉,这种滋味真的不怎么好受!就像是别人喂养在笼子里的白鸽,有用处的时候就被派遣出去,往返的路程,主人都早已替你算好了!
若论才智,他未必比不上壬轩。
但若论匡世经纬,胸怀天下的怀抱,他就未必赶得上壬轩,除了皇上凤云丰之外,壬轩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皇上自然是为了百姓民生在统领这个天下,为了这一点他可以放弃一切会使自己变得脆弱的人和物,他可以将这种椎心刺骨的寂寞忍受下来,这一点不能ม不使人钦佩!
但他纵使强大,还是有人的感情。
皇上不是真正的无情人,只是这个天下逼迫他无情,为ฦ了这个天下,他也必须使自己变得无情!
壬轩……却是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感情!
他不是冷血,而是对世间充满爱,一种别人无可企及的大爱,大世界,大眼界,大怀抱。
他可以拥抱这世间上的任何一物,也可以对他们毫不吝啬地付出最大的爱,但他的这种爱只能是伟大的,使你在他的爱下显得无比的渺小。他的心中却没有渺小的爱,甚至没有自私的爱!
他不会用私欲的爱去爱人——
所以,这种人最是无情!
比真正无情的人更加的无情!
但,像他这样的人,释墨却不能对他生恨,因为他的目的是令人尊敬的,他的行为是让人折服的!
至少,他是这样想的。
释墨系好了最后一根衣带,双手一抖扬起了那一袭朴素的青衣,青衣缓缓于空中抖落下来,他张开了手臂,衣服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手臂穿进了宽大的袖子,整理了一下衣襟,铜镜里反映出——一双充满坚定信念的毅然的眼眸,明镜一般的眼睛。
因为,他今天晚上将要做的事情,不同寻常。
别人的性命与悲痛,也许就在他的挥袖之间。
他也并不是第一次捉拿罪犯,也并不是第一次惩治凶徒,但以前的一切与这一次相比起来,简直是无法可比!
释墨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不由得,不由得为ฦ这些人叹息着仰首问了一句:“明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对啊,明知今日,又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