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恐地摇着头：“好儿子，你怎么เ跟你额娘说这样的话，额娘这年岁受不起这样的话！”
没过多久，朝中又是一阵混乱，这几年错处不断的“皇舅舅”隆科多终于被当庭定下四十多款罪名，祸及全家。至此，当年一段夺嫡风云所涉及的功臣罪臣几乎ๆ全都有了定论，不管雍正是怎样义正词严å，也不管他终究顾念旧时渊源而放过隆科多性命，这一个“灭亲”的举动还是把他自己้再次推上了舆论顶峰，刻薄寡恩，生性多疑一时间几乎ๆ成了雍正皇帝的代名词。
魑魅魍魉的世间将你我飞短流长
他伸出右手，玉扳指在额头上蹭着，好半天脸色才缓和些，斜ฒ睨着我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你气的。”
“哗啦”一声帘子响动的声音，我赶忙低头找自己的帕子，无奈浑身无力，哆哆嗦嗦地半天也摸索不到。身后的脚๐步声近了，秋蕊的声音传来：“主子，奴婢服侍您用药吧。”
“忠-敬-诚-直，勤-ๅ慎-廉-明，好气派的字眼，王爷，这是皇上亲笔么？”我看着那块龙飞凤舞的牌匾，啧啧赞叹。
我答：“辛苦你了，自去歇着吧。”等他走了，站起来伸伸懒โ腰，“秋蕊，打发人去吩咐庄子上送点新鲜菜蔬什么的，再弄点野意儿，拣了好的进给皇上，下剩的留着等爷回来。然后你跟我去逛逛园子，咱们看看什么地方需要打扫打扫，修整修整。”
“绶恩的事，皇上真的不知道？”
我冷笑一声：“按我嘱咐的？我缝了药袋的绑腿呢？”
听到这里，弘暾脸微微红了红，挽着我的胳膊吐吐舌头：“额娘说得也忒远了”
“谁还指望他感恩呢，陕甘那ว地界ศ儿姓谁的姓他都快不记得了！别人我不知道，但本王可是有一万个理由跟他过不去，不过都是看着皇上罢了。”说完他看向我，紧抿着嘴。
“王爷今天回来得早ຉ啊。”想听就让你听个够。
“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说这也算是他的认可不是么？且不说四哥当时外有年羹尧牵制ๆ老十四，内有隆科多里应外合，而且”他停住看着我，我晃晃他示意说下去，他才回过神：“我想到เ的是另一层，除了四哥，还有谁会在防老十四的同时顾ุ及他的命呢？”
“我，我叫惜晴。”她看了弘暾就不那么害怕了，弘暾愣了愣，弘晈着急插了嘴：“我二哥是问你，你姓什么？”
太后说完这些，微笑着往后一靠，力道大的连带我都差点栽到她身上，她混浊着眼睛自语：“那年，他就这么走过来，他喊‘藜霜’，我臊得都没敢回头，呵呵。先帝啊，藜霜不敢见你，我把他们带成这个样子，他们都是这个样子”
“好眉儿，十四叔怎么活，就靠你了呀！同在悬崖边，你是拼了命不让他滑下去，还是推他一把再跟着一起跳呢？”扶正让她看着我，“你说我跟十三爷一条藤儿，你说对了，如果我不跟他一条还去找谁？眉儿，从万般荣宠一落千丈的滋味，我比你更知道，别再说皇父原本怎么怎么，那都已经过去了。等十四叔回来，除了开解他，你什么都不该做。”
胤祥想了想，突然大笑：“我记得早好些年皇父就问过我，若是有一天皇位唾手可得，但是要用你的命来换，问我可换？现在竟然对上了。”
“怎么你不知道？她就是马尔汉的闺女。”
胤祥敛了笑容，一挥手，娘把弘晓抱走，周围的人也都出去了。他坐到我身边，从怀里掏出那天那个小包，打开一看，是一个巴掌大黄澄澄金质的小牌子，上面刻了一个“令”字，背面是很多满文，牌子下还挂了明黄色的穗儿。“你可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他问。
他声音哽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我反手抚着他的脸，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他停了一会又说：“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个情形现在都是秘而不宣，就那ว两回算是让我撞见了，他也叫我不要对外提起，我才闷了这些时日。他平时连话都鲜少跟我说，可那个时候，简直，简直就是在求我”
我暗暗感叹，这样周到的话哪里像是个八岁的孩子说出来的，难道万乘之尊果然有天定？不一样的气势就勾勒出不一样的身份。那么四爷呢？从头到尾，我都看不出那个澹泊隐忍的四爷像是个争勇斗ç狠的人，康熙看出来了么？还是康熙就喜欢这一点？我猜不出皇帝的心思，但是我猜得出胤祥的，他对这样的四爷是欣赏又佩服。
“什么เ有来有去，他说他的，我说我的，人心隔肚皮，说不定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拍拍手，正黄旗的队伍已๐经走远，康熙也上了龙辇，我们这些人也开始走动着要打道回府了。
清晨，我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弘晈吃药，胤祥沉着脸走了进来，弘晈吓得缩了缩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如果珐琅杯不是铜胎的，现在八成会碎在我手里，如果不是人对死的恐惧还能抓住理智和涵养，现在我面前那一锅子汤底也许都会扣在康熙的脸上。我不否认，跟康熙ກ说话很累，我从没有那份荣幸能ม听见他说出一句不藏玄机的肺腑之言，但是这样夹枪带棒的指责却是这样狠狠地扎在我肋上，忍着鼻腔的酸痛，我只能想，幸好来的不是胤祥
心中有些异样，韵儿倚在我怀里，比着小手说：“阿玛说，看见额娘哭哭的时候就拿这个给额娘擦。”
“十三弟，太子做不了皇帝我是一直知道的。只是从前，我总以为皇父要的，是你或者老八那ว样，要么เ懂得施恩，要么善于收买。而我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断断成不了仁君。可是看到今天，不瞒你说，是你的‘不能’让我见着了自己้的‘可能’。皇父宽仁治国，难免对一些臣下纵容，若一味的纵容下去，恐怕物极必反呐。‘将欲歙之，必固张之’，你只道我笃信‘无为’，岂不知‘无为’便是‘无不为’！”四哥借着酒意，眼神晶亮却有些迷茫。
这声音衬着水声显得格外叼脆悠长，我们不觉得听怔了，没想到从我们后面划ฐ过来更大的一个竹筏，上面站了一群黑衣黑裤ไ白腰带的壮家男孩，嬉笑着对上：
胤祥猛地抬头惊讶得看着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儿个才发现，我这人，原本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怎么还变成了眼中ณ钉呢？”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心里一痛，不觉滴下泪来：“难道天天让你跪着不成？是不是你这条腿废了就再也没人惦记你了？”
这个时候距离万寿节也只有月余的时间了，我光是描样子就描了三天，每一次坐在绣架前手都要抖上半天才能镇静，生怕有任何一个ฐ瑕疵会让胤祥的诚心功亏一篑。有时紧张感没有了，绣得顺手了，一直到เ夜半时分也不愿停下。越到เ后来，反而是他嗔怪起来：“都是我引的，没事弄这么เ麻烦的干吗，弄得你吃不得吃睡不得睡的。”我听了只是摇头，他弯弯的眼睛里映着的我笑容，足以遮得过眉头上紧皱的“川”字。
“你怎么เ知道的？”我惊讶。
“我倒好，只是你阿玛年岁大了，身上总是不顺ิ序，这一年赋闲在家养着，别的都好，只提到你就唉声叹气。我就时常想接你回来看看，他又只是不肯，说皇子福晋怎好无故就接回家来？还是前儿你娘出门碰见了你们府上穆总管家的，说起这段子事，没想十三阿哥真把你送来了”
我笑了，笑得太苦，你就是这样认真的人，认真地不肯给一个虚幻的承诺。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些事你还记得真清楚。”
他低头看看自己，无奈地说：“这样子是难看了些，只是现在要出来也只得用这个。”
好容易哄睡了他，天色已是不早，折腾了一天，我也困倦得很。管不了前面推杯换盏的那哥几个了，我早早梳洗准备睡下。刚闭上眼听见外面小福子小声喊着，打开门我迎上去，就看见从外面直直倒进来一个人，一下子倒在我身上，要不是喜儿从后面一扶，我就要跌在地下了。一股子酒臭顿时充满我四周。
胤祥撇嘴：“谁让你是头回当额娘呢。”
……
“皇阿玛，即使您觉得儿子没有那样的能力，也总该给儿子一个机会啊，您从一开始就压着一个太子在我们这些人头上，又是那样一个ฐ外强中干，懦弱无能但子。我们都是您的儿子，谁能心服，谁能认命啊？您是一代圣君，难道就要把好不容易守住的江山交给那ว样一个太子吗？”这些话萦绕在我心里太久了，不管结果是什么เ，都该让皇父知道。
胤祥也许从没见过我如此，诧异的很：“雅柔，你到底怎么了？”
“爷也忒不厚道了呢，自己跑来这么好的地方躲清静，把你那一大堆滴沥搭拉的福晋们留给我伺候了这些时日，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少不得你也借我一块地方躲躲罢。”开玩笑！耍嘴皮子我什么时候输给过他？
“嗨，左右不过几个月，就不放心的这样？”他缩在椅子里，哈欠连天。
一句话稳稳的戳到เ我心坎子上。照顾？若不是我们这对没用的哥嫂，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情形了。抖着手接过，眼底已是一片模糊。熹慧转手另端一杯给十三，他却还在那里呆着，不动不接。我在底下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如梦初醒，嘴里“哦，哦”两ä声，把茶接过去。
每拿一样，他就细细的讲从何而来，有什么故事，他讲得很投入，我听得很认真，不知不觉，炕桌上已经摆了好些。这时候小福子来寻他，说礼部尚书张大人递了帖要见。十三听了，自己把茶壶端起来，咕咚咚喝了两口就往外走，刚ธ出去又转回来，扒开毡帘探个头进来说：“你先紧着这些砸，剩下的还有典故，晚间我再过来接着讲。”
“你的主意很好，事情若成了，我记着你的情儿。”我漾着满心的恨意，恨透了她满不在乎ๆ的神情。
“你”德妃气的用手指使劲戳了我额头一下，所谓怒其不争，大概就是德妃现在的心境。
十三晚间回到云涯馆，回禀德妃说康熙又打算巡ำ幸塞外了，要先带我回去帮着收拾东西，回头自有四阿哥再派车来接她们，德妃听后也只得罢了。回到府里，我点着灯带丫头们收拾十三那些啰里啰唆的衣服，十三坐在我后面，大大的影子印在墙上，随灯光轻轻晃着。
“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每隔半个月左右，十三都会有一封家信传回府，一律都由á海蓝查收，我虽没看过，也知道大致内容就是一切安好，另叫海蓝保重身子云云。走的时候原本说三月万寿节即返，谁知康熙自己跑回来做寿，却把他心爱的儿子留在了山东大赈的现场。也许是紧张不安的关系，海蓝的情绪一日比一日焦躁，时常摔摔打打，飞狗跳。焦头烂额之际，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十三赶紧ู回来。
我忍不住开口：“怎么了？你心里不痛快？”
几乎是一瞬间，一股压制不了的烦躁恼火充斥在我心里，我努力营造的平静生活里总是有着不平静的因素，而这因素的根源现在就在我手里被揉成一团。我把那荷包字条，连同我描下来的那张纸，一股脑撂进了火盆里。眼看着它们一点点融入火中，我的心情也粘满灰烬。叹了口气转回桌旁，却看见几日未见的身影正靠在房门上
捡起那两本书，上面画得都是圈圈杠杠，恍若天书，想不到跑到这个时代又要加修一门“外语”，欲哭无泪。
及至他们的车子都走远了，我才转过身，一眼看见宫门口还停着一乘软轿，轿帘卷着，仍然是那双浑浊的眼睛，忧虑地看向这边。对于我这个离乡背井的幽魂来说，他是我在这一世的至亲，他的存在消除了我的最初的孤独感。我走过去，面对老人开了口：“女儿不孝，让阿玛烦心了，今后一定安分守己，不让阿玛担忧。”他显然惊住了，半天才“哦，哦”两声，手往前送了送，示意我先上车走。等到我们的车子就要转过西南角时，我又回头看了看，他仍然站在原地，像一尊塑像
八福晋对众人说：“你们成日家只说四嫂是个恬淡人，怎么我看这十三弟妹更是娴静得很，竟有些像德妃娘娘的品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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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口气，我伸手揩了揩他额头的汗，温和地说：“老三啊，当初你谢恩时的表情和口吻，额娘还是记忆犹新呢，大婚的时候，你跟额娘保证过什么？既然人是你中意的，一心一意这个词，有这么难做到么？”
听了这些话，弘晈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继而，他轻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直颤，手扶着桌子，桌子上的茶碗都在叮叮当当的抖。好半天，他终于平复下来说：“额娘，一心一意这个词，确实很难做到。晴儿在额娘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额娘这话，有没有问过晴儿？”
“这话怎么说？”
他严肃了神情，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到今天也不能瞒着额娘，素画从小就在儿子屋里，跟儿子一起长大，早ຉ在惜晴进门前，儿子就看中ณ了。额娘，您要为晴儿做主ว，怎么处置我都行，饶了她吧。二哥葬期未过，儿子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额娘以后给素画ฑ一个容身之处。”
我用力握住茶壶寻求温暖，变凉的手心反衬出心里的浮躁，尽量压着声音说：“容身之ใ处？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一个丫头过不去？可是你叫惜晴情何以堪？既然之前你就有了素画，为什么เ不跟额娘讲？”
弘晈伸出手，从外面覆住我捂着茶壶的双手，有些哽咽：“额娘只有一个恩典，儿子不想为难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