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觉得背后这些伤口,要不了他的命吗?否则,面对我这种水平的选手,他的语气,怎么能平静成这样?
我一直把这,当作是上天对我最后的垂怜。也许,就连最无情的命运也知道,即便是梦魇,也有不能承受的重量。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为他吹头发。我一向连自己的头发都懒得吹,而且从来不认为需要吹,所以,在我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家里根本连吹风机都是没有的。
与我此刻的暴躁截然相反,向来漠然到凛冽的容颜,竟是分外的平和安逸,带着毫不设防的懵然。
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本来全身就有些僵硬无力,实在没有力气继续抗争,我只好将这个ฐ别扭的姿势,一直保持到上岸。
残存的理智告诉我,这是使我免于溺水的保护,但身体中ณ氧气的不断流逝,逼迫我不自觉地想要奋力挣扎。
我自小在城市里长大,自然难以体会那样的感慨。到了这样一个风光原始而纯粹之处,才知道时光如梭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含义。平日里为ฦ了生计奔波忙得如梭,若是当真在一个极美的地方彻底放空下来,竟也能ม闲得更加如梭。
我立刻噤了声。
海ร风在耳边轻轻的呢喃声,浪花在远处肆意的嬉戏声,同时充斥ม在天地之间。这些单调而执着的声音,此刻好像能够抹平所有爱恨纠葛,打散一切恩怨情仇,简化整个世界。
目前看来,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头顶亮起一团柔软的橘黄色光芒,我眯了眯眼。
我早就知道,他查不出什么新า鲜的结论。
“哐当!”
事实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如何在天旋地转的混沌中,挣扎了整整一天才清醒过来,最终得以脱身。
不,应该说,我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他做了些什么เ,又是如何夺回萧氏,却完全不在我的知识范围之内。
那张完美、却永远像面具一般,冷然又无懈可击的面孔,此时竟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
“最后一次。顾惜,你把我当成谁了?”
韩亦面无表情地歪头望着我,薄唇微微抿起。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冷眼瞧着她,心里却叹了口气。
“是苏先生。”萧池的美惊为ฦ天人,但这样的女子一旦平静得近乎空洞,就有了一种冷酷到残忍的效果。
照片一角,别着一张小小的卡片。凌厉的字体,正是韩亦的笔迹。
镜子里的女人狠狠盯着我。这个发型配上她的脸色,倒也不觉得突兀。
我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奇迹,但也许这是这辈子,苏函对我的最后一个请求。所以,我无法拒绝。
苏函。
可是我那亲爱的病友兼室友,此刻兴致却正是十分的高昂,用乐่不可支来形容他,真是一点也不过分。
薄荷的香气原本最能舒缓心绪,是以被苏函奉为无法妥协的挚爱。连我一闻薄荷就头晕的毛病也被他彻底无视,只能为挚爱让路,最后硬是被他把这毛病扳了过来。
头发一丝不苟,像任何财经杂志封面上,年轻有为的商业精英。
城市里特有的那种明亮又浑浊的阳光,透过略显脆弱的绿框铁制玻璃窗,洒了我一身。
今天的太阳是这样好,好到可以蒸腾掉积年累月盘桓不去的湿气,好到连窗框上黯淡的斑斑á锈迹,都在闪闪发光。
房门打开时,发出“吱呀”的一声,幸福又欢快。
他逆着光向我走来,一向没有什么情绪的脸庞,隐在明晃晃的光线下,却远比那灿烂的阳光,来得更加耀眼。
他周身浸在一片炫目而深沉的金色中,像是一尊完美的神祈่。
这尊神祈与我擦肩而过时,略略举了举ะ手中的袋子,嗓音平静得,如同最为低沉的大提琴。
“别看了,过来吃早ຉ餐。”】
我走神地命令右手食指,向玻璃门上的雾状圆点按过去。它照办了,只是动作僵硬而机械。
三厘米,两厘米,一厘米。还有一厘米,我就可以离开这个,不知道是现在,还是过去的地方了。
“昨晚……”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化作一条无形狠厉的鞭子,生生抽在我的手指上。剧烈地一抖,我的食指猛然戳到玻璃上,却远远偏离了圆点的位置。
“顾惜,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你不要乱吃药。”
我认真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
他的声音本就十分低沉,此时又比平时来得更
低了一些,低到เ都有些难以分辨。
他一向惜字如金,这我是知道的。我更知道,在惜字如金的同时,每个字,必定个ฐ个掷地有声。
难道是错觉作祟?为ฦ什么此刻,我觉得这个掷地,掷得不如平时稳当?
一道闪电击中我的天灵盖,我瞬间回过身。由于回得太猛,一时间天旋地转,狠狠晃了一晃。
伸来扶我的手,被我踉跄着后退避开。脊背紧紧贴在沁凉的玻璃大门上,我努力瞪大眼睛,不想放过他的任何一个ฐ动作或者表情。
尽管不停地默念“苏漫要冷静要冷静”,然而话一出口,仍然像是从牙缝中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恶狠狠挤出来的:“昨晚没有发生什么?你怎么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难道,你没醉?!”
即使裹在纯白色的浴袍里,萧纪的身体仍然呈现出,雕塑一般完美的线条。
乌黑的头发有些潮湿,有晶莹的水珠划过他的额角,悄悄滴在敞开的领口处。浴袍布料é浸了水迹,紧紧贴合在漂亮的锁骨上。
我差ๆ点被胸口冲冲的怒气噎死。
墨色的眸子平静地望着我,又像是在平静地望着别ี的地方。
萧纪完美的脸上,此时带着一副完美的面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不只是脸庞,他全身上下,甚至没有一块肌肉,对我的质问做出一丁点反应。
不仅仅是眼睛没有眨一下、眉头没有皱一下,他的手指也没有蜷缩一下、胸膛更没有起伏一下。除了随着空调微风略略拂动的发丝,他整个ฐ人几乎是静止的,没有回答,更没有反驳。
所以,他昨晚一直十分清醒地躺在那ว里。知道了我想要瞒过他的忙前忙后,听到我本不该让他听到的自言自语,神智健全、手脚๐利索地,等着我对他鞍前马后,上下其手。
我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昨晚的所有情状,所有做了的事、说了的话。然后,众目睽睽之ใ下秘密被暴露的恐惧,隐私被偷窥的难堪,将我完全淹没。
我清清楚楚地听见,脑海中ณ轰然响起“嗡”的一声,那声音大得像火山喷发,大到เ几乎覆盖了我突然急促的呼吸,和怒火中烧的咬牙切齿。
故意的!他全是故意的!
为什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纪,你……你,你卑鄙无耻!”
我从来没有这样懊恼过,没有好好丰富自己骂人的词汇量。“卑鄙无耻”是我绞尽脑แ汁所能想到的、最为贴切和恶毒的形容,可是刚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个词我昨天晚上在泳池里,已然用过一遍,然后得到了被不费吹灰之ใ力回敬一番的下场。此刻๑再用,明显是大脑แ回路出现故障的具体体现。
“顾惜,我告诉过你的,真正的卑鄙无耻,你还没有见到。”
果然,是昨天一模一样的回应。
我攥紧了拳头,以抑制那里不由á自主的颤抖。指甲深深刺进了掌心,却并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的喘息声简直像是被拉得正起劲的风箱,实在吵得要死,进一步阻止了我本已短路的大脑,再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木然地转身开门。一尘不染的巨大玻璃门静静滑向两侧,我垂着头迈出脚步。
马尔代夫的阳光,总是可以轻轻松松唤出一个人的眼泪。
可是,即使眼前一片模糊,门外的景象仍然清晰到,可以将尖叫的欲望变成一道电流,从尾骨一路向上,轧过脊椎,直冲头顶,将我彻底贯穿。
但是,不得不承认,即便主ว角是我,这一幕,也着实有些精彩。
首先精彩的,自然是一向风度翩翩,此时呆若木鸡的秦淮。
更加精彩的,则必须是一向严谨肃然,此时同样呆若木鸡的萧叔。
我与他们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三秒钟,然后夺门而出,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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