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眼前的生活,下一顿的饭菜。
我哀叹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弹起,顺便抄起一个枕头,精准地丢到了门上。
盛大的怒意冲击着我全力维系的平和,就要破壳而出。
花岗岩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空调室外机,每个ฐ机子下方แ都拖着一条长长的水锈印记。
现在似乎已不是这样。
离开的这四年,这座城市倒像是没有什么变化。也许拆掉了更多棚户弄堂,立起来更宏伟的建筑地标,却再没了原来轻而易举便天翻地覆的感觉。
唯一标注着时间延伸的,竟是一日日加重的灰霾。
每次从高架上呼啸而过,都会产生一种很魔幻的错觉。仿佛是电影中ณ的情节,自己身在某个神秘的未来城市,穿梭于近乎嶙峋的楼ä宇之间。
缭绕在一座座狰狞建筑腰身上的阴霾,若微澜的死水,隐匿了整座城市的根基。于是,这变成了一座悬浮的天空之ใ城,巍峨而阴郁。
然而事实上,今天的阳光难得的,好得不得了。而阴郁的,只有我罢了。
因为,苏函走了。而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次见到他。
虽然他顽ื强抵抗,但我还是说服了他。只需要一个ฐ理由,那是我们两个,共同的软肋。
况且,这也是我们眼下,唯一的一条路。
在他的坚持下,我和他一起订了明天同一班飞机的机票。虽然我很清楚会发生什么,但我还是依了他。
我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奇迹,但也许这是这辈子,苏函对我的最后一个ฐ请求。所以,我无法拒绝。
而且,他也做了妥协。他答应我,今天带着行李出发去影棚拍摄,然后便住在那里。这样明天,我们会分头去机场,在那ว里汇合。
如果可能的话。
今天,当我艰难地爬下床的时候,苏函已๐经出门了。其实他起来的时候,我就已๐经醒了,但是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准备早ຉ餐,送他出门。
我清楚地听到隔壁房间他起床、洗漱、收拾行李的声响,我甚至能准确地数出他在卧室、浴室和厨房之间各走了几步。
我还在听到他的脚步声离我的房间越来越近的时候,及时翻了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假装出熟睡中那种轻浅均匀的呼吸。
他在我身后静静站着。很久以后,他摸了摸我露在被子外面的头发,在上面轻轻印了一个吻,然后转身出门,离开。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的时候,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地颤抖。
当大门“咔哒”合上时,眼泪终于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我一遍一遍地做着深呼吸,等待眼泪干涸ຈ。
根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眼泪总会有流干的时候,不论你有多么伤心。
但是这一回,我等待得格外久,久到我自己都没有了耐心,终于“哇”地失声痛哭。
就这样,又一个亲人离开我的身边。而他就连离开,也是为了我。
“不。”昨晚,当我提出让他离开时,回应我的只有这一个字。
“去日本。”
他把舌尖上的那个“不”字如我所料地咽了回去,整个人瞬间进入一种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你是说……”他不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认为他……”
“函,我很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认为ฦ,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既ຂ然出现了,就不会再放过我。所以请你一定要去,就算是为了我。求你。”
“好。”苏函紧紧握住我的双肩,和我额头相抵,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直望进我的眼底,“小漫,我像你保证,日本那边不会有任何事。只要我们都还在,我们的家就在。你明白吗?”
“嗯。”我搂住他的脖子,把满脸的湿意蹭到他的胸口,“你看,你多倒霉,遇上我这样自私的人。明知道你有多么不愿意回去,可还是在逼你。”
“傻瓜,闭嘴。”
我一直就这样蜷在苏函胸前,慢慢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他自己房间的。不过这一觉,我并没有睡多久。我早早地醒来,然后静静等待苏函一点点离开我的生活。
我们的人生中,都曾经有过伴随着剧烈疼痛的告别。我想他和我一样,都不希望那ว种场面,发生在我们两个之ใ间。
我宁可做一只可怜的鸵鸟,让滚烫的沙子炙干我的眼泪,也不要和苏函说再会。因为我不敢想,我们还会不会再会,更不敢想,如果不能再会,我又要怎么เ继续下去。
苏函走后,我拉开窗帘,然后就这样在床上抱膝坐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久违的阳光果然粗暴地帮我擦干了满脸的泪水,直到脸颊有紧绷的刺๐痛感。
我眯了眯眼,直视着破窗而入的那道浓烈而巨大的金色光柱。
无数惨白微渺的尘埃碎屑,在金色背景下拼命挣扎,交错、碰撞、分离,顷刻间便再难辨彼此。
其实为什么要挣扎呢?尘埃终会落地,再如何挣扎也镀不上金色,再如何挣扎也逃不开宿命。
最后,连阳光也乏了,金色渐渐隐退开去,余下一片黯淡的橙红,尘埃再也不见了踪影。
我轰然倒回床上,蒙起头睡了过去,连醒也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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