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天，靖萱带着梦寒参观“曾家大院”，“曾家大院”是白沙镇对曾家这座古老庭院的个俗称。她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祠堂。对这个供着祖先牌位的，神圣的地方，梦寒不能不特别的注意。事实上，她结婚那天，是先进祠堂拜祖先，再进大厅拜天地的。但是，那天太混乱了，太狼狈了，她连祠堂长得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现在，看着那阴沉沉的房间，那ว高墙厚壁，和那ว座座祖先的牌位，矗立在那儿像座小森林似的，不禁让人心中凛，敬畏ั之心，油然而生。靖萱拉着她，小小声的说：“你来看看这道门，又厚又重，是全家最厚的座门！这座门里面外面都有大木栓，如果从里面拴住，外面的人就进不去，如果从外面拴住，里面的人就出不来这是个惩罚人的地方！”“惩罚人的地方？”梦寒听不懂。
新娘子梦寒也震慑不已，她心中愔忖，自己究竟是嫁入誉满白沙镇的礼教世家；还是自此被锁入笼罩神秘诡谲气氛的重重深楼中？
“什么人在这儿妨碍你大爷的兴致”
“方แ晓东！”个声音冷冷的接口，接着，就是把利刃，直刺๐进靖南的胸口，他张口想喊，第二刀又刺进了他的喉咙。他倒了下去。当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刀刀往他身体里刺去时，他早就咽了气。他共被刺了十七刀。那方晓东刺杀了他之后，并没有逃走，他带着刀，去警察厅投了案，把刺๐杀经过，招认得清清楚楚。他在曾家门外，已经足足埋伏了两个ฐ半月。那年十月初ม三，秋风乍起，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曾家在这天，葬了靖南。根据曾家的规矩，红事白事，都要从那七道牌坊下面经过，所以，盛大的丧ç葬队伍，举着白幡白旗，撒着纸钱，扶着灵柩，吹奏着哀苦的音乐直穿过牌坊，走往曾家的祖坟。白沙镇的人，又赶来看热闹。
梦寒身缟素，怀抱着才五个月大的书晴，往前步步的迈着步子，每步都像有几千几万斤重。她凄苦的走着，茫然的走着，犹记得上次通过这牌坊时的种种种种。她嫁到曾家来，短短的年多时间，前面有“秋桐事件”，后面有“晓蝶事件”，婚姻中，几乎不曾有过欢乐和甜蜜，如今，靖南竟这样走了，连以后的远景都没有了。她的眼光，直直的看着前面，七道牌坊巍然耸立，像是七重厚重的石门，又像是七重厚重的诅咒，正紧紧的压迫在她的身上和心上。
群众议论纷纷。小小声的谈论着今日的寡妇，就是去年的新娘。大家对于红白相冲的事，记忆犹新。这种诅咒，居然应验，大家就不能ม不对老天爷肃然起敬。个个都表情凝重，面带畏惧的看着曾家的人，送走他们仅有的脉香烟。从此，曾家就没有男ç丁了。卓家的人，也在送葬的队伍中，怀着无限的悲哀和忏悔，跟在队伍后面哀哀哭泣。他们不是为靖南哭，他们为梦寒哭。在他们那简单的思想里，深深以为ฦ，都是当日的烧花轿，才造成今日的悲剧，认为那方晓东不是凶手，他们才是凶手。对于当日的语成谶，他们简直不知道要怎样悔罪才好。
雨杭也在队伍里，他悲痛而机械化的走着，眼光不由自主的看着走在前面，披麻带孝的梦寒，他依稀看到身红衣的梦寒。那天，有阵奇怪的风，吹走了梦寒的喜帕那天，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那天以后，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而现在，仅仅年零三个月，梦寒，从曾家的新娘，变成了曾家的寡妇。世间，怎有如此苦命的女子？
奶奶，被牧白和文秀搀扶着，步个颠踬，步个踉跄，泪，糊满了她那遍是皱纹的脸。牧白和文秀更是泪不可止，白发人送黑发人，情何以堪？三个老人，步履蹒跚，彼此扶持，随着那白幡白旗，走在那萧飒的秋风秋雨之中，真是幅人间最悲惨的图画ฑ。
白沙镇的人，都忘不掉曾家的婚礼。白沙镇的人，更忘不掉曾家的丧礼。
第七章
个月过去了。靖南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但是，他的情绪却非常低落。
这天，他对着镜子，研究着自己额上的疤痕。那疤痕颜色又深，形状又不规则，像条蜈蚣似的躺在他的额头上，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用梳子，把头发梳下来，遮来遮去，也遮不住那个疤痕。他又找来顶呢帽，戴来戴去，觉得十分不习惯。他越看越气，越弄越烦。偏偏梦寒慈妈加上个ฐ奶妈全在对付小书晴。那个瘦瘦小小，软软绵绵的小东西真是威力惊人，在那儿“咕哇，咕哇”的哭个不停。三个ฐ女人围着她团团转，会儿这个抱，会儿那个抱满屋子就是婴儿的啼哭声，和三个女人哄孩子的声音。靖南阵心烦意躁，奔上前去，把拉住梦寒说：
“好了好了，你别双眼睛尽盯着孩子看，你也过来看看我，关心关心我行不行？”他指着额上的疤：“你看看这个疤，要怎么办嘛？”梦寒对那个ฐ疤痕看了眼，整颗心都悬挂在小书晴的身上，匆匆的说：“疤就是疤，谁都没办法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消淡些的，不要那么在乎它就好了！你让我孩子吧她今天直哭，不知道那儿不舒服，她这么小，又不会说话，真急死人！”说着，她就要往孩子那ว儿走去。
“孩子孩子！”靖南忽然发起脾ຆ气来，攥住梦寒，不让她走开，大声嚷：“你看你对我点儿耐烦心都没有，从前你眼里就没有我，现在有了孩子，我看你更是连我死活都不顾了！”
梦寒又急又气又惊讶，自从他受伤回来，因为她也在坐月子，没有精神去跟他呕气，关于他在外面的风流帐，她就不闻不问。但是，她总觉得，他好歹应该有点歉意。就算没有，对新出世的婴儿，也总应该有点关怀和爱意，如果这些都没有，他到底是怎样个ฐ人呢？她抬眼看了看他，心里实在有气，就用力推开了他，说：
“你想找人吵架是不是？对不起，我没工夫陪你！”
“我非要你陪不可！”靖南居然耍起赖来：“要不然我娶老婆干什么？这个月，都快把我憋死了，被奶奶看得牢牢的，那儿都不能去！定是你和靖萱在奶奶面前说了我什么，才害得我出不了门！”“你少无聊了！”梦寒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谁有耐烦心去奶奶那儿告状，你自己惊天动地的打了架回家，你以为还瞒得住奶奶吗？你现在不要因为见不到想见的人，就在这儿找我的麻烦！你明知道全家没有个人会在乎你额上那个疤长得什么样子，你那ว样耿耿于怀，只是怕某人会嫌你丑了”“某人！什么某人，你说说清楚！”靖南大叫了起来。
“全家都知道的那个人，杨晓蝶！”“哈！”靖南怪叫：“原来你也会吃醋啊，打从秋桐牌位进祠堂开始，我就觉得你奇奇怪怪，还以为你是女圣人呢！原来，死人你容得下，活人你就容不下了！”
梦寒吸了口气，勉强平静了下，冷冷的说：
“你想出去，你就出去吧！我不会拦你，也不会去告诉奶奶，你爱干什么干什么เ，只要别妨碍我照顾女儿就行了，你请便吧！”“好好好！”他对着奶妈和慈妈说：“你们都听见了，是她赶我出去的！奶奶问起来，你们别出卖我！否则，我把你们两个统统解雇！”说完，他就转过身子，拂袖而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梳妆台上的那顶帽子，拿了出去。
梦寒这才能ม过去百万\小!ำ说晴，此时，书晴已停止了啼哭，用对乌黑的眼睛，瞅着梦寒，梦寒把她紧紧的拥在胸前，心底，涌ไ起了无尽的悲哀。这天的靖南，很成功的溜出了曾家大院。他受了次教训，学了次乖，也知道要保护自己้，他带了阿威阿亮等四个最会打架的家丁起出去。他们逗留到เ深夜才回来。靖南这些日子，因为梦寒坐月子，他又在养伤，就搬到了书房里睡。他半夜回来，没有再去打扰梦寒，摸黑回到自己的书房，悄悄的睡下，也没有惊动家里任何个ฐ人。幸好奶奶这天有点感冒，提早上了床，不曾问起靖南。因而，家中除了那几个家丁以外，谁都不知道靖南在这天闯下了大祸。直到เ星期后，雨杭才得到消息，气极败坏的来找靖南。
把靖南推进了他的书房，他劈头就问：
“你几天前在吉祥戏院，砸了人家的戏院是不是？”
“这”靖南做出股无辜相。“我不是给了他们钱吗？砸坏的东西我都赔了，那个潘老板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有什么好抱怨的？”雨杭生气的大吼：“你还做了什么事？你自己说说！你把那个方晓东怎样了？”
“别嚷！别ี嚷！”靖南小声说：“给奶奶知道又要禁我的足了！方晓东啊谁教他闯到我手上来呢？上次他打了我，你也不帮我报仇，天到晚要我息事宁人，害我破了相！我不过是把他欠我的讨回来而已！怎么？只许人家打我，就不许我打回去吗？”“人家只是打破了你的头，可你把人家怎样了？”雨杭大声问。“怎样怎样？”靖南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他破了我的相，我也破了他的相！如此而已！报还报嘛！”
“你”雨杭气得发抖：“你岂止破了人家的相？你根本毁了人家的容！这还不说，你还打瞎人家只眼睛！”他揪住他胸ถ前的衣服：“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人家是唱戏的，靠脸皮吃饭啊你毁了人家的脸，又打瞎了人家的眼睛，就等于要了他的命啊！”靖南呆了呆，怔住了，半晌，才睁大眼睛说：
“没那么严重吧？你不要危言耸听！这是不可能ม的！”
“什么不可能ม，我已经去过吉祥戏院了，每个人都说，就是你让阿威阿亮死命往人家脸上踹，这才打得那么严重！干爹已๐经问过阿威他们，大家都承认了！你还想赖！”“你告诉了爹？”靖南生气的嚷：“你不帮我遮掩，还去告诉爹，会儿又要闹到全家都知道了！惨了惨了！奶奶准会把我关起来，我惨了！”靖南话刚说完，牧白的声音已经接了口，他大步的走进来，脸色铁ກ青：“不是他告诉我的，是石厅长告诉我的！这事已经惊动了警察厅，你搞不好就有牢狱之ใ灾了！此时此刻，你不关心把人家伤得怎样，只关心你自己还能不能ม出去风流！我们曾家，是忠义传家啊！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个儿子？我连死后，都无法去见曾家的祖宗！”“惊动了警察厅？”这句话靖南可听进去了：“怎么？”他瞪大眼问：“那个方晓东居然告到警察厅去了？”
“人家可没有告，如果告了，我们还可以公事公办！现在没告才可怕！”雨杭说：“警察厅会知道，是因为知道的人太多了，那吉祥戏院又不是为你个人开的，现在门也关了，生意也不能做了，戏也无法唱了你以为ฦ整个戏班子的人能袖手旁观吗？方晓东的哥儿们能ม咽下这口气吗？”
“那”靖南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用手抓了抓头说：“那要怎么办呢？”他看着雨杭：“你快去想办法，让那ว个潘老板赶快开门做生意，武小生多的是，再找个来不就成了？要不然唱唱文戏也可以呀，干嘛弄得戏院关门呢？这样吧”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我自己跟他说去！”
“你不许出去！”牧白把房门关，对靖南疾言厉色的说：“你就不怕别人再找你报仇吗？你要了人家只眼睛，人家可以要你双眼睛！”
靖南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猛的咽了口气。
“那ว”他的声音真的软了：“爹，你要想法子救我呀！你们两个肯定有法子的对了，对了，用钱吧！给那ว方晓东笔医药费，把这件事给摆平吧！我不会那么倒楣，再碰到个不要钱的！”牧白听了这话，真是又气又恨又无奈。他看了眼雨杭，眼里带着询问之意。雨杭狠狠的瞪了靖南眼，说：
“我已๐经去打听过了，据方晓东的哥儿们说，方晓东知道自己的眼睛失明以后，就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然后，就离开医院走了，目前人已๐经失踪了！谁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靖南怔了半天，然后跌坐在椅子上，吐出口气来说：
“唉！你也厚道点嘛！这个结果早说嘛，白白吓出我头冷汗！”“你这个冷汗没白出，他人不见了，你才应该担心呢！”雨杭说。“担什么心？”靖南面容僵了僵。“他不见啦，失踪啦八成也是畏罪逃跑了，我想这样吧，咱们先去告他状，总之，是他先打破我的头呀！这叫先下手为强，怎么เ样？”
“停止吧！”牧白悲痛的看着靖南：“停止这种仗势欺人的行径吧！为ฦ你刚出世的孩子积点德吧！你夺人之ใ妻，又废了人家的眼睛，你还要告人家你于心何忍？”
“什么夺人之妻？”靖南的脸涨红了：“那杨晓蝶是我的人，和我是海ร誓山盟的，爹，你得帮我把她弄进门来”
话还没有说完，雨杭怒，放开了靖南，转身就走。嘴里说：“干爹，你家的事我真的不管了，我无能为力！我上船去，还是去帮你做生意比管你的家务事要好些！”
牧白伸手，把抓住了雨杭，几乎是哀恳的说：
“你别走，你别ี走！你说说看，要怎么办？”他转头怒视靖南，声音转为严厉：“你能不能安静两分钟，听听雨杭的！”
靖南不大服气的嘟็着嘴，不说话了。
雨杭无奈的转了回来，定定的看了靖南好会儿，叹口气说：“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和那个杨晓蝶彻底断掉！绝对不能ม再去了！吉祥戏院那儿，我们只有花钱了事，戏班子里的人，我会个ฐ个去摆平，让他们先开张营业。然后，放出各种风声，说我们要和方แ晓东和解，假如有了回音，能够找到方晓东，咱们马上下帖子，邀请镇上梨园中人，甚至由á曾氏族长出面斡ท旋๙，摆酒道歉。并且提供个好的工作机会给方晓东，让他的后半生不至于走投无路，这样，或者可以化解这场纷争。怎样？要不要照办呢？”
“有这么严重吗？”靖南怀疑的问。
“有这么严重！”牧白说：“从今天起，你给我安安静静在家里待上阵子，等这件事解决了，你才许出门！”
“还有句话，”雨杭盯着靖南：“家有贤妻，你不要人在福中不知福！把外面的花花草草，就此刀砍了吧！”
靖南肚子的不服气，但是，看到เ牧白和雨杭都是满脸的沉重，心里嘀咕着，嘴里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靖南在家里果然安静了好段日子。
他搬回到梦寒房里睡，每天哼哼唧唧，猫不是狗不是，什么都看不对眼。梦寒已经学会套自保的办法，和他来个相应不理，只求耳根清静。她把绝大部份的时间，都放在书晴身上，这使靖南更加不满，说梦寒是个“浑身没有点女人味”的“木头人”，然后就唉声叹气，怪天怪地怪命运，怪爹怪娘怪奶奶，给他娶了这样房“不解风情”的媳妇！怪完了，他就用手枕着脑袋，看着窗外的天空出神，想念着他那个“风情万种”的蝴蝶儿。
两个月过去了。切都风平浪静。吉祥戏院在雨杭的安抚和资助下，又大张旗鼓的营业了，生意照样兴隆。杨晓蝶依旧是吉祥戏院的台柱，艳名四播，场场爆满。那方晓东直没有踪影，大家似乎也把他遗忘了。靖南的人，虽然没有出门，对吉祥戏院的种种，自然有亲信来报告，所以，也了解得很。听说那杨晓蝶又有好几个王孙公子在“捧场”，他就着急得不得了。恨不得插翅飞到吉祥戏院去。
这样苦苦熬了两个月，他终于熬不住了，串通了阿威阿亮，偷溜出去了两次，都是戏散场就回家，不敢在外面多事逗留。那杨晓蝶见了他，就对他发嗲撒娇，百般不依的，说他没良心，把她给忘了。弄得他心痒难搔。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不敢去晓蝶的香闺，早早的回来了。居然也没有碰到任何事情。平平安安的出门，平平安安的回家。因而，他对雨杭的警告，大大的怀疑起来。本来就不喜欢雨杭，现在，对雨杭更是不满极了。他对梦寒说：
“雨杭这个人有问题，表面上是帮我，我看，他根本是和爹串通好了，把我给困在家里”他的眼睛瞪圆了，突然想了起来：“搞不好你也有份，怪不得雨杭说什么‘家有贤妻’的话对了对了，就是这样，我中了你们的诡计了！那个方晓东被我这样顿打，那里还敢再出现，早ຉ就吓破了胆，找个地方แ躲起来了，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听了他这样的话，梦寒实在没有办法装出笑脸来搭理他。转过身子，她就去奶妈那儿找书晴了。靖南看着她的背影，气得牙痒痒的。“神气个什么劲儿？不过是念过几本书嘛！这女子无才便是德，实在是至理名言！”
这晚，他喝了酒，喝得醉醺醺的。所有的顾忌和害怕都忘了，心只想去找他的杨晓蝶。半夜三更，他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身边居然个人都没有带。提着盏灯笼，他边摇摇晃晃的走着，边唱着二簧平板：
“在头上除下来沿毡帽，身上露出滚龙袍，叫声大姐来观宝，你看我头上也是龙，身上也是龙，前面也是龙，后面也是龙，浑身上下是九条龙啊！五爪的金龙！”
他那句五爪的金龙才唱完，眼前有个黑影子晃，他怔了怔，站住了，回过头去，四下里张望着，嘴里咕哝着说：
“什么人在这儿妨碍你大爷的兴致”
“方แ晓东！”个声音冷冷的接口，接着，就是把利刃，直刺进靖南的胸口，他张口想喊，第二刀又刺进了他的喉咙。他倒了下去。当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刀刀往他身体里刺๐去时，他早ຉ就咽了气。他共被刺了十七刀。那方晓东刺杀了他之后，并没有逃走，他带着刀，去警察厅投了案，把刺杀经过，招认得清清楚楚。他在曾家门外，已经足足埋伏了两个半月。那年十月初三，秋风乍起，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曾家在这天，葬了靖南。根据曾家的规矩，红事白事，都要从那七道牌坊下面经过，所以，盛大的丧葬队伍，举着白幡白旗，撒着纸钱，扶着灵柩，吹奏着哀苦的音乐直穿过牌坊，走往曾家的祖坟。白沙镇的人，又赶来看热闹。
梦寒身缟素，怀抱着才五个ฐ月大的书晴，往前步步的迈着步子，每步都像有几千几万斤ภ重。她凄苦的走着，茫然的走着，犹记得上次通过这牌坊时的种种种种。她嫁到曾家来，短短的年多时间，前面有“秋桐事件”，后面有“晓蝶事件”，婚姻中ณ，几乎不曾有过欢乐和甜蜜，如今，靖南竟这样走了，连以后的远景都没有了。她的眼光，直直的看着前面，七道牌坊巍然耸立，像是七重厚重的石门，又像是七重厚重的诅咒，正紧ู紧ู的压迫在她的身上和心上。
群众议论纷纷。小小声的谈论着今日的寡妇，就是去年的新娘。大家对于红白相冲的事，记忆犹新า。这种诅咒，居然应验，大家就不能不对老天爷肃然起敬。个个都表情凝重，面带畏惧的看着曾家的人，送走他们仅有的脉香烟。从此，曾家就没有男丁了。卓家的人，也在送葬的队伍中，怀着无限的悲哀和忏悔，跟在队伍后面哀哀哭泣。他们不是为靖南哭，他们为梦寒哭。在他们那简
时间，很缓慢很缓慢的流逝。对曾家每个人来说，都有段漫长的，“养伤”的日子，在这段日子里，大家和欢笑几乎都是绝缘的。只有童稚的书晴，常把天真无邪的笑声抖落在沉寂的曾家大院里。这笑声偶尔会惊动了蛰伏着的人们，引起些涟漪。但，哀痛是那ว么的巨大，又迅速的压了过来，把那短暂的笑声，就给淹没了。这样，春去秋来，日月迁逝，三年的时间，就在日升日落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