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光是现在这样,远远不够。
“……那时,我看到了你的目光,觉得你不应当就这样死去。”
叶诀一把抬手抓住她的手,眉宇间竟是有一丝慌张不定的神色:“你要去哪里?”
伤醒来时便知道自己在梦中说了不该说的话,因为叶诀总是默然看着她,不说多余的话,只是看着。他静谧沉稳的气息总是时刻๑萦绕在她四周,连她去找食物时他也跟着。
这日烈日炎炎。
“我想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是不会有事的。”
“我也不想杀人。”却听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杀的很多人都无辜的,他们和我一样都没有父母。本来都是需要挣扎着才能活下去的人,我却为了自己活下去而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利。”
估摸来家里吃饭的两个ฐ人约是离开了,秦久跺着脚走出来。
“……秦久,还好你没动手。不然我怎么เ办。”
他将猴仔儿送回家,随后便去了秦久家。
大雪下了一夜,到早上也并未停下,反而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伤抹了抹眼睛:“那我不哭了,但是你以后也不要那么เ好了。”
将手放在秦久的头上,轻轻揉了几下,伤笑得恣意烂漫:“秦久,你说我今天要是真的走了,你会不会变得堕落啊。”
被伤握住的手剧烈的颤动了一下,苏寻欢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着。伤被他逆来顺ิ受的样子硬生生搞得忽然就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怒气,甩开他的手,站起来一把将桌上的酒盏菜肴挥到เ了地上。
不待小萝说完,伤挥了挥手,而后轻轻揉了揉眉。于是在丫鬟小萝的眼里,看到的便是高贵的女子黛眉紧蹙,闷闷不乐的模样。
而伤现在的身份是秦止身边跟着的丫ฑ鬟,秦敏敏。以前的秦敏敏对秦止并无特殊感,是以从来未亲近过他,一直态度谦恭。
伤现在的身份是因关心少年而叛逃相府,保护李音之的暗卫。虽说是暗卫,却又因为过度关心李音之而经常出现在他的面前,惧怕他受到เ任何一点的伤害。
伤沉默了许久,她并不想离他太远,这样她保护不了他。
伤握紧手里的伞,从雨幕里走向他:“苏琴师可是要冒雨回去?”
混乱中,他站了起来向外冲去。不是奢求着能ม获救——这茫茫黄沙中谁会来救他呢——他只是想找个ฐ安静的地方静静等死,这样能死得有尊严一些罢了。
下身在跑动时被牵扯得剧烈疼痛,身上伤口也全裂开了。迷迷蒙蒙中,视线里竟然出现了一丝灯光,他沿着那一丝灯光拼尽全力走了两步便昏倒在地。
只是没有想到เ,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和他同样的遭遇,却在沙漠中坚强的活下来。如同干得龟裂的土地上,开出一朵清淡素雅的花。
而现在,名为林清昼的这名女子面不改色地为他处理伤口,甚至隐晦的告诉他,她不会同其他人提起这件事,他还是那个干净的自己。
于时赋侧过脸去,正看到เ女子目光专注,用帕子擦着那ว处的污物,脸上没有丝毫的嫌恶。紧紧抓着被褥的手指缓缓松开,只要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脸,心里便油然而生一种安心的感觉。
“林,姑娘……”
“嗯?”
“你真,的,是个ฐ很好很好的,女子。”
便见女子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神色,于时赋只觉得脸上一热:“我,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好……”
因为经常被惨无人道的折磨,是以咬紧ู了牙死也不肯语,现在于时赋却是因为无法表达出自己想法的词不达意有些着急。明明内心里是想表达对她的钦๔佩,说出口的却是近乎于虚假的客套之词。
“你,很漂亮。”用力咳嗽了几声,于时赋脸颊微红,“你的,肤色很白,很好看……你的腿脚๐,并不是跛得不能行走……还有你的,心肠,是真的很好。你很,坚强,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女子。”
面对他努力挤出来的,勉强可以称为句子的话语,眼前女子粲然一笑。
“于公子,你也是我见过最坚强的男子。”
于时赋动了动嘴唇,唇角早已僵直无法弯起,但他却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柔软。
只
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并不坚强。如果没有她将他救起来,那ว么喀齐沙漠中便又要多添一具无人收葬的尸体了。那具尸体浑身伤痕,到死的那一刻,都会觉得自己活得肮脏ู不堪。
于时赋的伤口处理好的第十日,伤便在心里盘算着为他煮ุ一些蔬菜粥。他的伤口需要足够营养,才能好得快一些。
居住在沙漠中,并不代表伤所食用的便是沙漠中出产的食物和单调的用以吊命的仙人掌。
破旧低矮的屋子后,是一片并不算小的黄土地。或许是屋子挡住了风沙不能将黄土地掩埋,伤在黄土地上开辟了菜地,种植了各式蔬ຒ菜。菜地的一角甚至还生长着伤故意留下的一棵野麦子,野麦子已经抽穗,尖尖的麦芒看起来便觉得十分扎手。
“于公子,我要去屋后一趟。”
只穿着亵衣半躺在床上假寐的男子睫毛一抖,缓缓张开眼睛,眸光里带着几分茫然的看着她:“去,屋后,做什么?”
“你的伤口需要蔬菜才能ม好得更快,我去为你摘一些蔬菜。”
“……我可以,不吃,你,别去。”说着竟是伸出一双纤长的手,紧紧抓住了伤的衣襟。
伤顿了顿,微微弯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十分轻柔:“你不吃我也要吃啊。我不会有事,菜地就在屋后,沙炮子不会到这里来。”
在听到“沙炮子”三个字时,于时赋的身躯抖了一抖,半晌,他回望伤微微勾起的唇角,缓缓松开了抓住衣襟的手指,连声音都仿佛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请,林姑娘,小心。”
她出门了。
很慢很慢的脚๐步声。因为腿脚的毛病,她的脚步声从来都是这般不急不慢,却每一步都无比精准,像是踏在他的心上,带得他的心跳也像是那ว脚步声般安稳沉着。
拉开门的声音,关上门的声音。除了风沙声,沙漠里这样寂静,寂静得她每做一个ฐ动作出的声音都能传进他的耳朵里。
她出去后屋子里便安静下来,本来不急不躁的心又快速跳了起来,眼前的景物都有了一些不真实的感觉。于时赋有一瞬间突然很害怕,害怕自己้未曾逃出马贼窝,淡然自若的女子,充满淡香的被褥,还有时不时照进来的阳光都是幻觉。
心就这样“扑通扑通”急速不安的跳动着,直到她回来,耳朵里又听到那缓慢沉稳的脚步声。
于时赋轻轻吸了一口气,专心听着她出的动静。
微微水流声,冲刷在什么东西上,那应该是她在洗菜;唰啦唰啦的甩水声,那ว应该是她在将菜甩干;接着是盆瓢之间碰撞出的“嚓”一声,点火和柴火燃烧出的细微声响,油入锅菜入锅的“哧啦”声……
鼻尖隐隐嗅到菜香和淡淡的粥香,已经许久不觉饥饿的腹中竟是觉得空空落落,强烈渴求着什么东西将它填满。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推开。
一身青色衣衫的跛脚女子手里端着餐盘,唇角是向上微微勾起的。
“于公子,可以用饭了。”
“……多,多谢,姑娘。”
喉中干涩,说出的话语也是十分滞涩。她动作轻柔将他扶起来,一杯温水递到了他的唇边。待他小口小口的喝过水,她将餐盘里的食物放到他的面前。
一碟用盐粗粗腌过后凉拌的仙人掌,一碟仅用油微微翻炒过的青菜,以及一碗煮得香味四溢的蔬ຒ菜粥。
热气氤氲里,于时赋竟突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我……”明明喝过水,于时赋的嗓音依旧ງ沙哑,“我已经,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我的身体,坏了,我的心,也死了……”
“……于公子?”
“我无亲,无故,世上,再无牵挂之人……”于时赋不敢去看女子的脸,只能将目光放在餐盘里那一抹翠色之上,强制自己咽下吞吞吐吐的话语,逼迫自己将话说得更清楚一些。
“如果,林姑娘,不嫌弃,我想,留在这里,跟你,一辈子,一起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