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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再一伸手,把最后一道遮挡扯下。
“怕的是粉冷香销泣绛纱,又到的高唐馆玩月华……”
自盘古开天,这人世从来是男ç尊女卑,乾上坤下;唯有在那三尺戏台上,油彩锦绣间,惯能ม颠倒阴阳,混沌乾坤,几多教那蛾眉脂粉,把风头压过了须眉丈夫。更勿论一出《牡丹亭》,道是“情不知有何而起”,满座看的都是杜丽娘生生死死,弄尽缠绵,而那柳生不过是春光故园里的一道粉墙,寞落落衬在身后,为的是分外映出良辰美景,桃李娇็娆,佳人红粉。
猛地有人从岔口闪出来,一把搂住她。她惊得失声欲呼,口唇就被人掩住了。
一个ฐ低沉声音说:“跟我走。”
她惊疑地望着那人的脸:“胡将军……”
胡宪贞向后望了一眼,那两个ฐ日本兵还定定瞭着,似在迟疑。他一手搂紧瑾菡的肩,看来宛如寻常夫妻,一手暗里握住了大衣下的枪。
瑾菡便由他这般半拥半挟着,疾步走出巷子。那两个日本兵到底没有跟上来。
直到上了胡宪贞的车,绷到极限的身体才松懈下来,登时宛如一条扯断的琴弦,颓然不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对胡宪贞道:“多谢胡将军。”
胡宪贞笑了笑:“不谢,也是碰巧ู,正瞧着他们跟着你进去。”稍一停,又道:“当下不太平,这一带日本兵又多;祝小姐单身出来,千万小心。”
瑾菡低声道:“我过来这里……是去医院看一个朋友。”
“朋友?”胡宪贞看她一眼,不经意笑道:“原来祝小姐和那个白孟秋也有交情?”
话一落地便知失口:白孟秋一事的隐情他也猜出个大概,此时说这话未免教人误会。他瞥见她脸色微变,忙道:“我的意思是说,祝小姐有祝帅风骨,重义扶弱,济人危难。”
瑾菡听了一默,道:“这事上,四哥下手原是重了。”说着转眼看看他,又迟疑道:“胡将军,今天的事儿,还有白孟秋住在仰德医院……请您先别告诉我四哥知道。”
胡宪贞本还在纳闷,怎的祝大少突然转了性儿,既下那般阴狠重手伤人,转身却又帮人求医问药,原来竟是这宝贝妹妹背着他积德消业。他心说这倒是出好戏,忍不住对瑾菡戏道:“祝小姐,看来倒真不像是祝旅长同胞姊妹。”
瑾菡不知可是方才吃惊过度,竟一时没听出他话里意思,只道:“四哥和我确是隔母的。”胡宪贞听了差点儿笑出来,挥挥手道:“我是说,我是说……当下这世道,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说罢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不是笑话。他向来不爱说教人,然而这个祝小姐……他委实觉得她太“傻”了。
瑾菡迎着他沉沉的眼光,颊上微热,目光一闪便看向窗外。石柱雕门迎面而来,祝家大宅已๐到了。
离宅门尚颇远,胡宪贞便停下车,伸手越过瑾菡,打开车门:“我还是不露面了,祝小姐请。”
瑾菡走出两步,又回身低声说:“多谢胡将军。”
胡宪贞坐在车里,见她这般立在梧桐树影下,眼底微澜浮动,心头也跟着一动,竟一笑道:“真要谢的话……”他目光明朗,声音却越低下去:“不如以后就叫胡大哥罢。”
瑾菡眼色冷了冷,忍了一霎,便道:“胡将军,方才您也说了,做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这才对了。”胡宪贞也不气,反笑道:“这才像是祝家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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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日本驻奉领事馆所在地在原俄租界,袭用了原沙俄关东州驻军司令部,满眼皆是尖顶石柱的俄式建筑,花岗岩砌成的厚墙宛如深牢大狱。只是里头改了日式陈设,铺着木地板和榻榻米,黑漆案上高高摆着一帧照片,浓眉短须ี,目光沉毅地望着面前两个ฐ男子,一如生前。
祝载圳走到案前,向那像中人深深鞠下一躬。
“老师是在你回到中国的第二年,突发心脏病去世的。”佐藤涩然道:“之前不久ื,他还曾提到祝君,说祝君在中国,迟早ຉ要上战场的。”
却省去了原田泽光的后半句:祝君在中国,迟早要上战场的,对手就是你们了。
祝载圳默然不语,目光缓缓落到案前的刀剑架上,其间一上一下摆列着两ä柄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