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宁正想着这些旧事，只听方母又说：“托你二大娘来说亲了。”方心宁终于抬起头来问：“她不都快出嫁了吗？”方母说：“散了。”方心奇怪地问：“散了？”方母叹口气说：“散了。她那个对象，在外面打工，不大正经，又找了个在块儿的。”方แ心宁问：“现在又来给我提亲？”方母说：“怎么了？你瞧不上？你上学那会儿，人家就来提，咱怕耽误了人家才没应。这次她散了亲，说不定是该着呢。这闺女，我倒是相中了，实实在在的，模样长得端正，身子骨结实，里里外外都是把好手。心眼也好，知道我个人在家，逢赶集都给我捎些东西。”方心宁顺着方母的话说：“她现在干什么？”方母说：“开馒头房。馒头蒸得真好，又白又香，好几个村子都来换她的馒头。她爹说了，只要你愿意，房子，家具，什么เ都不用咱管。瞧瞧，这对咱孤儿寡母的可是够照顾的。”方แ心宁笑着说：“那倒好，你老人家以后还能ม吃上又白又香的大馒头。”方母问：“你同意了？嗯，我得赶紧，去让你二大娘给人家回话。”说着，她扔下手里的活，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就要出门。
方心宁觉得自己再说下去有些多余了，忙把教室让给他们。
军训总算要结束了，学校要组织学生进行汇报表演比赛。
“全都不许动，这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领头的个ฐ穿着白西服白领带，脸色也白得病态的瘦高个，大声对屋里剩下的人喊道。
天呀，方心宁心里惊：四年来，与她见面都是到辛县县城或辛成市区，还从来没敢让她到这儿来过呢。她是怎么เ找到这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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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现在在泰云，听说还是招聘的，也没办理调动手续。这样怎么能ม行呢？你要多考虑考虑今后，不能只顾眼下。我想，让婷婷爸把你调到เ实验中学吧；如果你愿意到辛成来，我们也愿意帮忙。”
5
司文金想阻止他，说：“不好喝。”
同学们都看得目瞪口呆。
方心宁又仿佛从他的身上又看到เ了自己的影子。当年，他也是这样个懵懂少年，同样过着这样清贫的生活，上高中时，也是只身去离家很远的学校上学。
司文金拿过自己的新书包，把东西取出来，寄放到钱成万的包里，对刘ถ达强说：“送你吧，我家里还有个。”刘达强摆摆手说：“我有包，你这包我用不习惯。”
不长时间，刘达强和同学们已经没了距离感，笑声阵阵回荡在小院。刘妈妈听到儿子的声音，从烟雾弥漫的小棚子钻里出来。这会儿工夫，摊的煎饼并不多，与其说她这是在为大家做吃的，不如说她这是为欢迎大家的到来而举行的种仪式。
刘妈妈对儿子说：“块儿准备吃饭吧。”刘达强说：“吃过了。我去捡石头。”刘妈妈说：“天天跟个饿死鬼似的。你看看这些同学，和你样年龄，多有大人样儿。”
刘达强是个ฐ犟脾气，不理会妈妈说的这些话，推起车子就走。大家都想拦下他，但谁也拦不住。
司文金跑到屋里，找了张纸条，写道：
刘达强：包送你了，我们交个朋友。
落款是“泰云学校司文金”。
27
刘妈妈把院子角的只被熏得浑身乌黑的大铁锅端过来。盖子掀开，顿时香气四溢。原来，在大家出门的工夫里，她杀了自家养的两只大公鸡，炖了大锅土豆。
这个老王，看了晌午的炉子，居然没吭声。
老王似乎看出了方แ心宁的不满，解释说，他实在劝不住，是刘妈妈坚持要杀。
方心宁刚才让阵阵隐约的香味引得肚子叫，还没好意思问哪飘来的，要早ຉ知道有这道大菜，如何不给刘达强盛份呢？
吃饭了，张旧八仙桌被大伙儿从屋里请出来，搬到院子中央。新摊的煎饼，还有用小麦从村里换来的高桩馒头，小葱咸菜大酱炖鸡，满满桌子，他们家自产的花生炒了锅，还煎了些蚕蛹和蝉。
筷子不够，树枝削了凑。也许是真的饿了，同学们个个狼吞虎咽，场面十分壮观，在食堂里从没见过这样的吃相。
何强个人端个ฐ大煎饼在旁吃，越劝他去吃些菜，他越摇着头往外靠。何强性格有点儿内向，平时除了与当时块入学的何丽华说说话外，很少与人交往。方心宁找了只小碗专门给何强盛些菜送过去。
方心宁纪红飞和徐敏华老王算是受到了特别的优待——单独弄了份菜，以石头为桌子，石头为凳子，独立成席。只是方心宁坐不住，老往学生堆里跑，纪红飞也跟着凑热闹。
徐敏华更关心的是有没有学生跑出大门去，所以就挨着大门坐定了，很文雅地吃着。
何丽华拿着她的胜利果实跑过来，非要方心宁尝尝不可。方แ心宁觉得，这吃的东西，就这样拿在手里东跑西颠地炫遍了再让他吃，他还真难以下咽，所以有点难为ฦ情地勉强尝了小块。徐敏华和老王也尝了小块。到了纪红飞，何丽ษ华却只送她个鬼脸，就跑到边去了，弄得纪红飞满脸尴尬。
吃过饭，就见刘达强推着岗尖的车石头，晃悠悠地进来。这车，怕比方心宁推的那车要多很多。在大家的劝说下，他终于答应吃块面包。
方心宁对纪红飞说：“你瞧，这就是我们农村的孩子。”好像是在自我吹嘘。纪红飞不以为然。
中午的太阳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但如果参加劳动，却很容易出汗。这样的天气，昼夜温差ๆ很大，早晨穿来的衣服，现在就有点穿不住了。
纪红飞来到เ方心宁身边，很神秘地说：“我拣了个宝贝。”方心宁问：“谁丢的？”纪红飞说：“老天爷！”她掀起块手帕，底下是块灰色的石头。方心宁不在意地说：“石头？这里遍地都是。”纪红飞把那块石头小心端过来，执意让方心宁看。那石头与日常所见的泰山石没有两样，只是石头的上有个天然的“宁”字，还颇有点草书的味道。方心宁要拿过来细瞧，纪红飞却迅速地缩回去，轻轻地包好，放到自己的包里，调皮地抱在怀中。方心宁被她骗了下，很有点儿不好意思。
准备回去了，方心宁安排纪红飞到前面去带队，自己้在后面督促。大家把剩下的面包火腿以及多余的矿泉水股脑儿放成堆，给刘达强留下。刘妈妈当然不同意大家这样做，推让起来。
已๐经走到大门口的司文金又折身回来，掏出50่元钱，对刘达强说：“你留แ着，再买些文具。”这么多人看着，刘达强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有文具。”刘妈妈也急急地过来阻止。这样吵，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又都折回来，纷纷把几元几十元的钞票塞过来。这些行动没有人事先做安排，完全是同学们自发的。方心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幕惊呆了。其时，他正手捏几张钞票，准备等学生们都走出去了再给刘妈妈留แ下，因为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不说，还吃了她两ä只大公鸡。
方心宁劝刘妈妈和刘达强说：“收下吧，这是大家的点儿心意，没别的意思。”
刘妈妈和刘达强坚决不收，个劲地往外推。
“我说几句，”老王走上来说，“我是头次见这种场面。我家也有个儿子，让他爷爷奶奶给宠坏了，从小不好好学习。看到刘ถ达强这样懂事，我很有感触。有时间我也要带他过来瞧瞧。咱们家条件虽然不太好，可刘达强这孩子有志气，以后肯定能成大器，这就是咱最大的财富。今天，大家没少麻烦你，点钱，留给孩子上学，你就别ี再犟了。”他也掏出些钱来递过去。
刘妈妈说：“孩子也没少得到好心人的帮助，但今天的钱我不能收。我心里倒真想给这些孩子些钱。”
徐敏华在最后面，也从钱包里抽出张纸币塞过去。
刘妈妈继续说：“也多亏了老师们心眼好，上小学的时候，有杨老师照顾，到了初中，老师同学还是都帮着他，这不，还有你们。”刘妈妈感动得流下泪来。方แ心宁忙问：“哪个杨老师？”刘妈妈说：“哦，我们小学里杨向北老师。”
大家纷纷劝住刘妈妈，把钱用小石头压在旁，快步离开。
这场面，早被及时赶来的季梅婷和同事拍摄了下来。
见有拍照的，大家嘻嘻哈哈跑得更快了。
刘达强下把钱拢到手里，追着大家要还。司文金说：“我的包，我的包落你屋里了。”刘妈妈和达强不知是计，忙回屋里去取。
走了几十米远的钱成万又往回赶。方心宁问他：“你干什么去？”钱成万忙不迭地说：“我刚发现，我这个兜里还有钱，给他送回去。”他手里挥舞着的是三张红红的纸币，进门扔下，扭头就跑。
季梅婷过来对方心宁好阵埋怨，说打电å话联系不到他，白白耽误了她不少时间。这里信号不好，怎么能怨我呢？
路经雁回岭村小学，杨向北所在学校的大门依然紧锁。方心宁透过破败的大门往里看了看，只见里面除了同样用石头盖的排房子之外，就是个空旷的院子。听村民说，这里只有三个年级的学生，高年级的孩子要到别ี的村里去上。这里的条件比黑山镇中艰苦得多。在这样的条件下，老师们又得用多大的精神力量来支撑工作呀！但是再艰苦的学校，也总得有老师在那里工作。与他们相比，自己多么幸运呀。
季梅婷说：“这就是杨向北老师所在的学校。”
方心宁点了点头。
队伍走很远了，大家仍然能看到刘达强他们娘儿俩站在村边望着他们。方แ心宁的心陡然紧：这样的场景，他经历了多少回？他在泰灵中学上高中ณ时，每次背着娘摊好的煎饼离家，娘总是站在村口望着，直这样望着
季梅婷上了报社的车先离开了。师生们则ท上了老王开来的大客车。纪红飞挨着方แ心宁坐下，似是无意地问：“你跟那女记者倒挺熟。”方心宁说：“同学。”
导游徐敏华也凑过来，向方心宁和纪红飞个劲地表示感谢，说要不是他们，自己真管不了这帮孩子。她把自己的名片分发给他们。
方心宁边庆幸着活动的顺利，边自省：自己是不是还是有点儿急功近利？
确实太辛苦了，大家上了车，会儿就安静了下来。方心宁靠在座位上打了个盹，梦见他的父亲方保国，在间简陋的教室里，操着口带乡音的普通话，正津津有味地给学生们讲着
村头，刘妈妈用手抚摩着达强的头说：“这么多人帮你，你可得好好地出息呀”
28๖
刘墅果然请来了方心宁。他肚子里有太多的话要找方心宁倾吐。他在宿舍里热了中午带回来的菜，又放上两盘新า买来的花生，盘甜的，盘咸的。几个小菜摆满了小桌。
方แ心宁说：“不许喝酒。”刘墅说：“就喝小点儿，为了说会儿话嘛，就小点儿。”方心宁问：“酒是不能喝，有什么高兴的事就快说吧，我也分享下，我们就拿高兴当酒喝吧。”刘墅说：“什么事也瞒不过你的眼睛。今天，我请女朋友吃了顿饭，就你认识的那个田三菊，啦得还算投机。原先的时候，我还觉她得太土，今天说了会子话，竟没了那些感觉，你说怪不怪？”方心宁听了他的话，再看眼前这道菜，就明白了，笑道：“你倒真会做东，这桌子无疑是从饭店里带回来的二手货喽？”刘墅说：“天地良心，这不是剩菜。我们两个谁也没动过筷的。当时我也没细想，就点，结果点的太多了，吃完看，好几个菜连动也没动。另外，这花生，可是从合欢树下新买的，不过口味可能与原来不样了，因为那里换人了，黄花生不干了。”方แ心宁说：“就算没动过，那也是剩菜呀，多亏有这两ä盘花生。”刘墅哭笑不得：“要不，我打电话让快乐餐厅给送几个ฐ新的吧？真的，动没动，我敢发誓。”方心宁只是跟他开玩笑，哪会当真，笑着挡下他的电话。
刘墅果然有说不完的话：“啧啧，她那ว个春光大药店经营得可真不赖。虽说时间不长，但好的开局是成功的半。她所说的那些经营理念，很多我都是第次听到เ。找个有钱的老婆省得受辈子穷，你说是不？我刚来泰云的时候，还指望着比在黑山镇中多挣几个钱，可来了也没过几个月的好日子。现在倒好，工资降了不说。朝不保夕的，说不定哪天树倒猢孙散，吃饭地儿再弄丢了，那ว才惨呐。不找个会挣钱的老婆，只能是自己多吃苦受累。我们做老师的，就那ว点儿工资，学校里还不及时给，从校外又弄不来分文。”方แ心宁问：“你什么时候变得悲观了？”刘墅说：“方，当初，你是最先来泰云的。那时学校的声誉多好？在下面提泰云，哪个不羡慕，哪个不向往？可是现在，学校遇到这么多的困难，真是觉得有今天没明天。”
刘墅说得正起劲的时候，方心宁接到张风打来的个电话。张风告诉方心宁说，昨天的报纸拿出来了。
报纸拿出来就拿出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我们得交待下昨天发生了什么。负责分发报纸的小毛老师不小心把报箱的钥匙给弄丢了。他知道任南德那ว儿还有把，就去要。结果让任南德狠狠批了顿，钥匙也没给。小毛是任南德招到泰云代课的，调整后，他专门负责分发报纸。年纪轻轻还没正式分配的他哪里受过这种训斥ม？哭鼻子抹眼泪地往回走。正好让方แ心宁碰上。方心宁问明情况，就去了任南德的办公室。难得的是任南德这几天居然常常到เ校。
任南德说：“小毛孩子点儿记性都没有，还干什么工作？来跟我要钥匙，有也不给。就为不助长他这种坏习气。”方心宁说：“他年纪小，办事毛糙，你不用跟他生气。你把钥匙先借我用。会儿我再给你送回来。”任南德笑着说：“方校长，我这里要是有，也就给他了，可是我的那把也丢了。”方心宁没法再跟他说什么，你丢了说丢了的话，自己都没点儿记性，却把别人臭骂顿？你没年轻过啊？
方心宁回去找到小毛，安慰说：“不用着急，钥匙没了就把箱子撬开，把锁铰了也行，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着急。”
现在，小毛老师在张风的帮助下，终于把箱子给撬开了。
可还是那个疑问：报纸拿出来就拿出来吧，也不至于还得打个电话下通知。这个ฐ张风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没等方心宁再去问，张风接着说：“你在哪？”方แ心宁说：“我在刘墅宿舍。”方心宁放下电话，对刘墅说：“张风这人，拿份报纸还至于打个电话。”
二人正议论这事，张风拿着报纸风风火火跑来了。“你们快看，”人还没进屋，话先闯进来，“今天的报纸上有纪老师，大版呢。”听说报纸上有纪老师，方心宁蹿上来，把就抢过报纸。
只见报纸上有条大题目：“用泪水书就的信”。副标题是：“重病教师心系学生每日写信寄托相思。”
在这篇文章中，记者先介绍了纪红飞得病的情况，又把她给学生写的最新的封信附在后面。那封信是这样写的：